现在黎苗的吊坠里有几块进口表,还有几样金银首饰。最值钱的应该是从文治国家床底下翻出来的一箱字画。
虽然黎苗对话本子世界里的历史不甚了了,但她眼力还在,那箱子字画字迹飘逸,画作意境悠远,一看就不是凡品。
黎苗毫不犹豫的“笑纳”了,文治国把这些藏在床底下,就说明这是见不得光的,她拿走了,相信文治国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把吊坠里的东西都理好了,黎苗才从房顶上跳下来,找了李老师去销假。
李老师也没想到黎苗这次请假居然会这么久,“唉,马上就要期中考了,你可得抓紧时间复习,要是不什么不会的,及时来问我。”
课间的时候胡解放的事已经在学校传遍了,别说听课的学生了,就是上课的老师都有些神思不属,李老师看黎苗小脸红扑扑的,以为她也是因为外头的八卦兴奋的,“革委会出了那样的事,外头只怕又得乱几天,你还是学生,要把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那些闲话听听就算了,别去深究。”
黎苗乖巧的应了,回到座位上找孙丽霞要笔记看,孙丽霞却根本没记,“诶,这都几点了又来上课,你去革委会大门口看热闹了没?真的像他们说的,胡解放一家子都被捆了?”
黎苗摇头,“没,我又不路过那边,不过路上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说是公安的车把人捆着拉到局里去了,还有人说,胡解放的罪得枪/毙!”黎苗对这个词不太明白,应该类似古代的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孙丽霞两眼放光,“我都想回家了,我哥和我嫂子肯定都去看热闹呢,他们今天轮休!我听人说,胡解放跟前摆的全是金子!”
金子这东西孙丽霞只听说过,根本没见过,“诶,你说那金子长啥样啊?”她应该过去看个热闹,长个见识了。
黎苗怜惜的看着孙丽霞,很想让她看看金子长啥样,“我哪儿知道啊,金子多值钱啊,我连银子都没见过。”
也是,孙丽霞怅然的趴在课桌上,“我奶奶以前有个银戒指,”宝贝的连她都不让试,“银戒指我见过,也没多好看。唉,人家家里金子都能成堆,咱们去问问孙奶奶,她家以前是不是金子都堆成山了?”
人家又不傻,干嘛在家里搁座金山?黎苗白了孙丽霞一眼,“行啦,你可别问,那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孙丽霞托腮,“你说那些东西胡解放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黎苗朝孙丽霞脑门上弹了一下,“行啦,就算是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你还能照着弄一份?亏心不?快坐好,上课了,你单词背会了没?”
……
中午回去,范新巧已经早早到家了,听到黎苗进院子,她从厨房出来,“快去洗手,我包了饺子,今儿高兴,咱们吃羊肉饺子!”
“我看今天家家户户都挺高兴的,”黎苗去打水,笑着和范新巧道。
“昂,可不是嘛,哎哟,大家都在猜,到底是谁干的,这简直就是在替□□道,”范新巧压低声音,“年前不是死了个副主任嘛,现在又有一个疯了,”自己写了自己的自白书,“以后那些人还敢乱整人?”
李晓辉也推门进来,“新巧~”
“瞧着劲儿,我哥这是高兴坏了,”黎苗听着李晓辉叫范新巧的声音都带转音儿的,噗嗤一笑。
“唉,连我都高兴,你哥这几天夜里都睡不着,要是李队长出不来,他肯定得难受死。”李晓辉的心情范新巧这个枕边人最了解,现在李国华平安出来了,对一直悬着心的范新巧来说,满天云彩都散了,“也不知道是谁做下的,我真想亲自谢谢他!”
“请她吃一顿你包的羊肉饺子?”黎苗含笑看着范新巧,打趣道。
“那可不行,怎么也得请十顿,不,我得炖一锅羊肉,”范新巧信誓旦旦道。
李晓辉已经洗好手进来,他看着锅里圆滚滚的饺子,深吸一口气,“我快饿死了。”
“你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能不饿吗?”范新巧道,“晚上我把苗苗这次带回来的鸡杀一只给你补补。”
因为这次的事,黎苗带过来的野味李晓辉都没顾上卖,只在打听消息的时候拎了两只送人,他挠头,“那个,晚上嫂子叫我过去吃饭,说给我赔礼,我想拿只鸡过去,李大哥在里头关了几天,我看也不少受罪,给他补补吧。”
范新巧最清楚黎苗带回来的野味的功效了,也知道李国华老婆过来闹的事,冷哼一声,“她给你赔礼,你搭进去一只鸡,你还真好心。那些东西可都是苗苗的,你当家的很啊。”
李晓辉尴尬的笑笑,“我给苗苗算着钱,要不是因为我,李队长也不会得罪胡解放,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黎苗很喜欢李晓辉这种有情有义的人,“我嫂子是跟你开玩笑呢,过两天我还得回去接我爸妈呢,到时候再进回山就行了,这次带过来的,咱们自己吃了,嫂子,你别忘了往家里也拿两只。”
李晓辉把从南边带的货都出完了之后,就给黎苗把账给对了一遍,黎苗拿了三百块进去,连本回来了四百五,这赚头可不少,几只鸡几条鱼根本算不得什么。
范新巧嗔了黎苗一眼,“你真是他妹子!”但她也不是真的和李晓辉置气,而是觉得黎苗的东西终究是黎苗的,就算他们是一家人,也不能随意处置妹妹的东西,“这天马上要热了,叫你哥给你买块好料子,嫂子给你做条连衣裙穿,就杂志书上那种的。”
给自己做杂志上的裙子?黎苗立马来了精神,“这事不急,闲了让我哥去临平一趟,给咱们买点儿好看的料子。”
李晓辉大手一挥答应了,跟着李国华去了一趟粤省,钱没少赚,更重要的是李晓辉开阔了眼界,“苗苗你爸妈不是要去省城嘛,这样吧,我和他们一起去,我再顺便去省城转一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遍了,希望能通过啊,哭了。
第91章 v章
黎苗没想到李晓辉要送她爸妈,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一来有人陪着她更放心,毕竟苗兰花还是头一次出远门,二来嘛,李晓辉在家闲着,不如去商城看看,再捎点儿东西回来,这做生意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
“那谢谢大哥了,我回去的时候,和我爸妈说一声。”黎苗答应的爽快。
“不如这样吧,”范新巧想了想道,“叫你哥和你头天一起回去,把叔和婶儿接过来住一夜,第二天从从容容的从家走,咱坐头班车,早点儿到省城,叔和婶还能和你二哥多说说话。”
范新巧永远都是这么体贴,黎苗当然不会反对,“那也行,这样比我们大清早过去接还能早点儿到商城。”
……
文治国还没有解决完单位的事,他老婆杜颖就哭着喊着冲进了他的办公室,见老婆来了,文治国赶紧起身把门关好了,“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我中午要开会,不回家吃饭了。”
“吃,你吃个P啊,”杜颖在机械厂总务科上班,是个厉害女人,她一巴掌呼在文治国身上,“你回家看看,咱家也遭贼了。”
文治国一把捂住老婆的嘴,“你胡说啥?咱家哪遭贼了?!”
杜颖差点儿没被他捂死,她伸手狠狠在文治国手臂上捶了几下,才挣脱了他的魔掌,不等她再开口,就听文治国厉喝一声,“你闭嘴,你也想坐坐公安局的偏三轮?”
杜颖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味儿来,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声才起,又被文治国给打断了,“别哭了,你就不能长点儿脑子?”
文治国打开门往外看了看,正对上没走的同事看过来的目光,他尴尬的笑笑,“叫大家看笑话了,你嫂子那脾气,受不得气。”
他回身把门紧紧锁了,才小声道,“丢了就丢了,你现在哭有啥用?我就问你,你敢不敢去公安局报案?”
杜颖也不傻,冷静之后已经想明白了,胡解放的事才出来,他家也报案,那文治国就成第二个胡解放了,“可这么大的亏咱们就白吃了?别的丢了也就丢了,我不心疼,那箱字画可是宝贝,都怨你,我爸和你要几回了,你都不肯给,要是给了我爸,怎么会叫人偷走了?”
杜颖不像文治国,她家就是宝山县的,她爸以前就在县供销社工作。让文治国留意字画也是他出的主意,但没想到文治国把县里查缴的字画以失火的理由藏匿了之后,并没有把东西给他,而是自己留了下来。当时杜颖也是同意的,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像她爸说的那么值钱的话,当然是留在自己家里,难道要交给她爸,让他当杜家的传家宝?
可现在她后悔了,早知道会被人偷走,还不如拿去孝顺老爹呢!
文治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除了字画,还丢了什么?”
“存折丢了,你的那块表也没了,还有我给咱闺女置办的嫁妆,”杜颖给闺女准备的可都是好东西,沪市产的石英钟,首都产的收音机,还有苏杭产的缎子被面,这些都是有票也买不到的紧俏货啊,“还有我给她压箱底的一对金镏子。”
杜颖擤了把鼻涕,“我就不信那么大的石英钟抬出去,院子里没人看见,都是一群白眼狼,看不得咱家好,嫉妒咱闺女找了好对象。”
文治国心疼的肝颤,女儿的嫁妆丢了,可婚期不能推啊,“赶紧再去置办一套,还有,这事不能叫亲家知道,一点儿风声也不能传过去。”
他们的女儿现在在临平市中医院当护士,亲家是医院的副院长,那种知识分子家庭,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宝山出的事。
杜颖点点头,其中的利害她还是知道的,女儿能嫁到那样人家,可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我知道了,我这就找人去,可是,”想到那个偷了她家存折的贼,杜颖恨的咬牙,“咱们的存折也叫人偷走了。”现在她手里连二十块都没有,拿啥给女儿再置办嫁妆?
想到存折上的数字,文治国脸绿了,“赶紧去银行,不行,我跟你一起去,我认识他们领导,拿上咱们的户口本儿。”
得赶紧想办法保住里头的钱才行。
杜颖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对对,再和银行的人打个招呼,谁敢拿着写着我的名儿的存折取钱,直接把他送到公安局去!”她不信那里头那么多钱,偷了存折的人会不动心。
黎苗还真没动心,她又不缺钱,存折一拿到手,她就直接撕了扔厕所了,根本没想过拿着去银行取钱。
听范新巧在家说文治国家存折丢了的时候,她还惊讶呢,“叫你们帮着抓贼?”
范新巧摆手,“他家折子不是我们信用社的,但这事哪能瞒得了人啊,那边银行还为这事开了个会呢,呸,他们也真敢。”
黎苗想着那存折上的数字,十分赞同,那个数可不是普通双职工家庭能攒出来的。
就听范新巧道,“听说好几千!我看那姓文的,真不比胡解放干净多少!”
李晓辉也愣住了,“手里藏着那么多钱,还敢叫银行帮着抓人?”
如果是他,悄悄把存折给补了,还得想办法封了知情人的口,这真是就怕事情闹不大啊!
“可能是有恃无恐吧,”黎苗捻着手里花生米,“文治国是不是也认识上头的人啊。”朝里有人好做官的道理黎苗很清楚。
“那咱就不知道了,不过也不难猜,要是没人,他一个初中都没上完的搬运工,能当上大主任?”李晓辉一口把杯里的酒给干了,“反正李队长已经出来了,管他文治国还是武治国,和咱们没关系了,你们先睡吧,我送货去。”
李国华的事情了结了,李晓辉赶紧抽空联系了那些老买家,把家里剩下的野物给卖了。这小半年,因为黎苗他可赚了不少钱,他和范新巧商量了,以后他卖野味只当是给黎苗帮忙,绝不再赚自己妹子的钱。
第二天放学,黎苗就和李晓辉骑车一起回了五道沟村,因为赶时间,她骑的飞快,把李晓辉累的两腿打颤也跟不上她,黎苗无奈回头,“哥,这一段路没岔路口,我先回去和家里打招呼,你慢慢骑,别着急。”
李晓辉冲黎苗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他算是见识了这个妹妹有多彪悍了,自行车都能骑出摩托车的速度了,“大不了咱们晚点回去,我拿着手电呢,这山路不好走,你注意安全。”
等李晓辉到的时候,黎家已经把晚饭摆上桌了,黎进忠还特意请来了黎大山做陪,要不是黎苗说晚上山路难行,李晓辉不能喝酒,他们都要和李晓辉喝几盅了。
苗兰花已经听说了李晓辉会开县汽车队的大东风送他们去商城,对李晓辉都不是感谢,而是崇拜了,她在县城转的时候也看见过那种大东风,对苗兰花来说,那简直就是怪兽一样的东西,“苗,我们真的要衬李哥家的车?这不太好啊?”
黎苗也是回来的时候,才听李晓辉说要开县里的车送黎进忠他们。原来李国华平安回车队之后,立即和主管领导要求把李晓辉安排进车队。整件事里李国华就是个苦主,而胡解放现在正被人人喊打,为了和胡解放撇清关系,上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出面揭发李国华的卢军,在车队则成了过街老鼠。只要是车队的司机,平时都会有公车私用,给家里人提供一些方便,至于出车回来带点儿当地特产,更是再普遍不过的事,就算是卢军,也是常干的。
但他却把这众所周知的秘密公布于众,还和外人勾结来咬在队长威望颇高的李国华。这就犯了众怒了,不但车队里的司机们再没给过卢军好脸,还不知道哪位勇士直接给卢军套了麻袋,把人揍了一顿。
知道自己不能见容于车队的卢军,干脆借着受伤,请了长假。
这也等于给李晓辉腾了位置,原本安排卢军去商城的任务,在听说李晓辉要去商城送亲戚的时候,李国华直接派给了李晓辉。
黎苗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李晓辉告诉过她,大风车比公共汽车快的多,而且后车斗还能装黎进忠他们要带到安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还能替黎家省了一笔车票钱。
“妈,那可不是李哥的车,李哥现在在县汽车队上班,这次正好去省城拉货,就把你们捎过去,一举两得的事,这是咱们运气好,时间赶了个正好。”黎苗把黎进忠他们要带过去的东西一样样绑在车把手上,她比李晓辉力气大,路也熟,所以重的大件她都系在了自己的车把手上。
……
等黎进忠两口子到了李家,范新巧已经把他们的住处安排好了,看着床上干净松软的被褥,连一贯对黎苗诸多挑剔的黎进忠也不得不承认,女儿确实比他,甚至他的两个儿子要有本事的多。
洗漱之后,两人在床上躺下,黎进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苗兰花不耐烦的拍了他一下,“你还睡不睡了?你没听她李哥说,明天五点就要出发了?”
黎进忠睁着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屋顶,“咱这个闺女不简单啊。”能和牛棚那几个老顽固亲的和一家人一样,能进县一中,能认这么有本事的哥,甚至连这家的女主人也把她放在心坎上。黎进忠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本事,而且不是一般人具有的本事。
苗兰花撇嘴,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知道自己将来要靠儿子养老,但现在明显女儿更贴心,更知道心疼她,以后的福能不能享上她不知道,现在她已经在享闺女的福了,“你才看出来?主席都说了,男女平等,偏你就死心眼不听话,这男人女人有啥不一样的?我挣的工分可不比你少!将来我闺女肯定比你儿子有出息。”
黎进忠没办法和苗兰花交流了,“啥叫你闺女我儿子?”
“我闺女我儿子,”苗兰花得意的翘起二郎腿,“我十月怀胎闯了鬼门关生下的,一把屎一把屎拉扯大,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敢情没他啥事?黎进忠无奈的张张嘴,想了想不和苗兰花比了,家里除了老二,也确实老大老三和苗兰花更亲。
第二天四点多,范新巧就起来了,她得准备早饭,让李晓辉和客人们吃了早饭再走。可等她一进厨房,才发现昏暗的厨房里有道黑影,还没等她惊叫,那黑影开口了,“嫂子,是我。”
范新巧忙从窗台上抹到火柴把油灯点上,宝山县三天两头停电,油灯蜡烛是家里必备之物,“你咋起这么早?还不点灯?”
这种光线根本影响不到黎苗,反而是她不愿早早点灯影响到正睡觉的李晓辉两口子,“没事,我看得见,我已经把粥熬上了,还摊了几张鸡蛋饼。”
“你这个闺女,你还要上学,起这么早身体哪受得住?”范新巧去洗了手,看到黎苗已经把芹菜也切好了,便过去开始调菜,“以后这样的事让我来做,你正是贪觉的时候,哪能起这么早?”
苗兰花也已经起来了,她正听见厨房里范新巧的说话声,不由眼眶一红,她最担心的就是闺女在别人家里住着受委屈,现在看来,这小范同志是真的把黎苗当亲妹子了。
黎苗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了,她回头看见苗兰花进来,一指旁边的壶道,“那里头是热水,你和我爸用那个洗脸。”
苗兰花忍不住走过去抚了抚黎苗的头发,“我知道了,爸妈都不在家,你在县就别回去了,听你嫂子的话。”
黎苗嘻嘻一笑,知道苗兰花这是在担心她,“妈你放心吧,倒是你,难道出一趟远门,这穷家富路的,可别光听我爸的就想着省钱了,再让自己受委屈。”她一指窗台上的两个罐头瓶子,“那里头是我泡的茶,你和爸带着路上喝。”那茶是黎苗从吊坠里拿出来的,虽然放的时间不长,但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病在路上了,有这茶给二老打底,路上也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