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羊仪嘟起嘴巴,“寻常金银珠宝,锦城王府多得是,王爷和王妃又不是没有见过。我说了要让他们长长见识,岂能是寻常宝贝?”
刀戎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暗自叹息。
“送礼嘛,有心意就行……”
“不可以。”羊仪固执地拖住刀戎的衣袖,双眼铜铃似的瞪着他,“我知道阿嗒的房里有一个小金库,里面私藏了很多宝贝……那样别致精巧的东西,才叫至宝呢。”
刀戎始料不及。
从女儿苏醒的狂喜,再到恨不得把她打晕过去,也不过转瞬之间。
“胡闹!”刀戎甩开衣袖,看了看羊仪床边的朱宜年,表情不自在地道:“阿嗒哪有什么小金库……”
“我都看见了。”羊仪丝毫不在意朱宜年这个“外人”在旁边,她死死拖住刀戎,声音喇叭似的大吼,“上次我藏在阿嗒房里,看到你启开地窖,里头全是奇珍异宝……”
“你闭嘴!”
刀戎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巴。
“阿塔从来没有这样的东西。哼,扈者,看好小姐,让她在房里好好养伤,不可再出去胡闹。听见没有?”
两个扈者齐齐应声,“是!”
刀戎狠狠瞪一眼沉默的朱宜年,转身就要走。
岂料,羊仪突然翻身,拔出床边的马刀就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阿嗒!”
刀戎听到声音转头,双眼圆瞪。
“你做什么?”
羊仪惊叫,“你不给我,我就死给你看!”
这败家玩意儿!
刀戎气得指着她,直发抖。
“死!你马上给老子死一个看看。”
自家女儿什么德性,刀戎是清楚的,知道羊仪只是威胁他罢了,并不肯被就范。
“看看你做的好事!”他骂完羊仪,又转头骂朱宜年,“全是你教的,我女儿跟着你,这脾气越发刁钻……”
朱宜年低下头,“是小人的错。小人一定好好劝说羊仪小姐……”
刀戎虎目闪过一抹厉光,正要再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紧张的脚步。
“报——”
朱宜年猛地抬头。
刀戎也转过来身去,“什么事?”
来人是刀戎的大儿子敖田,他单膝跪地,沉声禀报道:“阿嗒,儿子得到消息,锦城王一行离开西绥沟,便不见人了。”
刀戎微怔,“是不是返回了驿站?”
敖田抬高下巴,一脸的惶惑,“没有。驿站没有人,行李还在,但锦城王的人马,却是一个都不剩了。驿丞说他们去了西绥沟,就再也没有回去。”
“岂有此理!给我玩花样。”刀戎转头看了看朱宜年,声音冷丝丝的:“晌午你父亲还告诉我,说他们后天便要启程返回锦城府了。原来这是疑兵之计啊。”
“阿嗒。”敖田眼睛眯了眯,防备地看着朱宜年,意有所指地道:“西绥沟所在……锦城王会不会是……去了那里?”
刀戎心里一沉。
“坏了。”
敖田道:“事不宜迟,阿嗒,儿子这便领兵前去……”
“等等!”刀戎看他要走,抬手阻止,冷笑道:“锦衣王拖儿带女,有老有小,不会直接去。”
正是因为锦城王那一行人,有老有小,人数也不多,刀戎才会有些掉以轻心。
那如此,就算赵胤要带人去葫芦寨,他总得安顿好老小吧?
敖田眼睛一亮,“他们能去的地方,只有通宁卫。”
刀戎冷声,“你!亲自带兵前去,不惜一切代价截住赵胤的儿女和通宁公主!等等!若是赵胤和他的王妃同在一起,你就以礼相待,好言送去通宁卫……如果只有小儿老母,那就全给我捉回土司城!”
等敖田出去,刀戎盯一眼不成器的女儿,又冷冷盯着朱宜年,恶狠狠地笑。
“说!是不是你向锦城王告的密?”
朱宜年眼睛瞪大,“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刀戎冷笑,转头大步出去,“你跟我来!”
朱宜年看了看哭闹的羊仪,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去哪里?”
刀戎手指狠捏腰刀,“找赵胤!”
……
第904章 宝库至宝
葫芦寨。
尚未入夜,下了大半天的雨终于停了。但是屋顶的积水从青瓦的槽沟流下来,却在檐前拼成了一幅雨帘的模样。
滴嗒滴嗒,未有绝时。
石庙旁的小谷里,有一座木建的小屋,屋后是一片片坟冢。土堆的坟丘,石砌的坟头,没有碑、没有铭,没有人知道里头埋着什么人。
松石告诉时雍,从他到葫芦做守卫时,这些坟就有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坟主人是谁,也没有人敢问。
雾蒙蒙的灯光下,跪坐着三个异族兵士。他们和松石差不多的打扮,年岁也相等。松石说,这是他在葫芦寨里相处得极好的兄弟。是的,松石没能为时雍找来他认为有“奸细嫌疑”的人,却是找来了三个好兄弟。
这是几个约摸二十上下的年纪人,他们同松石一样没有出过山,没有听说过锦城王来了通宁远,但是他们看得出来时雍和赵胤这一行人的“不同寻常”。
土司大王身边的大人物来调查奸细,不,暗查奸细。他们要悄悄的、偷偷的,要瞒着禄察大人做的事情——让他们感觉热血沸腾。
这是年青男子骨子里的不安分。结识大人物、飞黄腾达、擢升职务、赏赐财宝,把几个凑到一起的年轻人点燃了……越是神秘古怪的事情,在年轻人眼里越是机会,反而能得到认可和配合。
松石不敢说的事情,人一多,都说了。
而且,是争先恐先的说。
除了节气上头,刀戎并不经常来葫芦寨,寨中事务全由禄察大人打理,禄察是个小老头,留着松松疏疏的几缕胡子,自以为美须,对下属很严格,很凶悍,并不讨松石这些年轻人喜欢。当然,禄察也令人畏惧,这大概就是刀戎和禄察到得到的效果。
刀戎不来,他的人却是常来。每次来会赶着刀车,拉走一些东西。马车每次来都是半夜,车上盖着厚厚的青色麻布,松石他们几个年轻人都是低等侍卫,没有查看和打听的权力。但他们说,葫芦寨的后山是禁地,由禄察大人的心腹把守,马车便是从后山拉出来的东西。
这些是他们在与时雍成为“朋友”后,好奇向时雍打听的。
“将军,马车里究竟是藏了什么宝贝?可否告诉小的?”
他们的好奇,也是时雍的好奇。
“咳!大王的私务,不可打听。”
时雍猜测,后山便是他们千方百计前来寻找的“钱窝”。
但是松石告诉她,守卫很多很严格,他们平常都不可接近,如此,便不能轻举妄动了。
“那便再等等吧。”
在葫芦寨的山外,布置着大批濮厚将军的人马,将葫芦口围得水泄不通。
只要赵胤一声鸣镝讯号,濮厚将军就会带着埋伏在山里的人马冲进来,拿下这个神秘的寨子。届时,可以将寨子翻个天翻地覆,不论是神秘的石庙,还是后山禁地,他们想看什么便能看什么……
谢放和几个侍卫都有些不解。
他们交换着眼神,又狐疑地望向时雍。
眼睛里写满了“还要等什么”的疑问。
时雍勾唇,莞尔瞥向赵胤平静的面孔。
“倘若不出意外,刀戎很快就过来了。有什么疑惑,不如先向他求证再说?”
赵胤嗯一声,淡然点头,“阿拾思虑周全。”
这个时候,刀戎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们不在驿站的事情,第一反应就会找到这里来。在他们还没有亲眼看到证据的事情,不想与刀戎翻脸。横竖有大军驻守在外,与其强行撕开葫芦口,他们不如等在这里,看刀戎要如何辩解好了。
谁先撕破脸动兵,是个要紧的问题——
他们来了,便不会这么走。
“你,你们?”松石第一个叫起来。
时雍和赵胤平静的交流,没有带什么情绪,可是这古怪的对话以及她对刀戎的直呼其名,还是让几个异族士兵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唰地一声,几个人齐齐摸刀。
可还是慢了一步。
论制人和杀人的速度,他们又怎么能说锦衣郎相比?
哐当,武器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们,小命已落到了对方的手中。
松石红了眼睛,厉声喝斥。
“你们是什么人??”
时雍笑容不减,“锦城王的人。”
松石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恐惧的表情。
“锦城王!?你们要做什么?”
时雍道:“抓奸细呀。你们就是——”
“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不是奸细……”
见松石因为害怕,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另外三个士兵眼睛也瞪得大如铜铃一般,时雍不禁笑了起来。
“你要不是刀戎的奸细,不是我们的内应,如何保命?放心,锦城王不杀无辜。只要你们老实点,不会有性命之忧,答应你的奖赏,只多不少……”
松石哑声。
几个异族士兵对视片刻,眼神交流着,皆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