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宛若一个疯子,日日对着叫他心潮澎湃的人,拼命忍耐,但内心愈发入魔。
现在想来,那群腌臜的皇亲朝臣,起初撺掇督公娶妻,除了想看督公大闹京城被镇压以外,就是知道他疯,指望让他疯得更厉害。
他心里暗骂了句脏话,压低声音劝阻:“督公,若无提前安排,您得镇守京中,不得离开太远的!”
“镇守什么?梅九,你也想咱家早点死吧,咱家这就去把人证接回来,咱家带着瑞王殿下一块儿死,你也早点回镇国军里,多好啊!”
顾玄礼大笑不止,终于找到了他的刀,一把握住,想象已经可以用它来割断仇人的脖子的场面了。
梅九被囫囵定了性,面色泛白:“督公,您若不做部署贸然出京,多方定会立刻遣派所有兵力将您诛杀在半路,您甚至还没到江南人就没了!”
“那就带人啊,来啊,立刻传报,所有人随咱家出京!”
顾玄礼兴奋地一章推开他,大笑着提刀就要往外走,脚步黏着血印,当真宛若个命不久矣的疯子。
梅九开始后悔,不该在督公喝了热药之后告诉他这些的,该给他先服一剂冷药的!
他急不可耐,但又没法儿遏制这人发疯,走投无路,蓦然大叫:
“您不计生死倾巢出动,夫人呢!”
“夫人今早刚问属下,您喝完药,身子没发冷,那今日能不能吃些好的补补身子,”他冲到顾玄礼身前,拔刀抵住门,
“她若买回来了,去哪儿寻您啊!?”
*
林皎月去见陆盼盼之前,叫阿环带路,去了躺市集,亲自挑了些点心和简单温和的滋补品,诸如银耳桂圆这类补气又不荤腥浓重的。
阿环知道昨夜夫人和督公又亲亲热热睡一个被窝了,笑嘻嘻道:“夫人要给督公做吃,吩咐我们动手就好了,哪需要亲自从头采买?”
林皎月扬着唇:“那我有求于他,自然心诚则灵啦。”
阿环嘿嘿笑:“督公现在对您明明是有求必应!”
“那也不能恃宠而骄,”林皎月笑了笑,“小丫头片子,以后不让你看我的话本了,说得什么呀。”
轻叱过阿环后,林皎月微微压了压嘴角。
昨夜原本,她伤心得都提不起劲儿,没想随口一求,他竟应了!
一觉睡醒,看人安稳睡在身侧,她突然又觉得,何必急于一时呢。
想是晚上见了血,自己也跟着血气翻涌,思绪不畅,
一夜醒来,她神清气爽,重新告诉自己,终归他们已经是夫妻,该是她的,自然是她的,他对着自己一步步敞开纵容,这就是好的开始。
他若真将她当做猫,她就要变成一只独一无二的,大不了作猫妖!
她就是这般生命力顽强,只要顾玄礼不似李长夙那般冷心冷情,她总会将他捂暖,让他愿意为自己更珍惜他们的日子。
逛完了集市,林皎月如约去见了陆盼盼。
“你昨日回去,这么快就约我,是,督公不答应吗?”陆盼盼略显紧张地看着她。
林皎月拍拍她的手以示安定:“别担心,因我昨日回去左思右想,觉得所知的太少了,担心求得不对,辜负你的期望,所以今日重新约你,想问个简单的事情。”
陆盼盼自道知无不言。
林皎月问的真的很简单:“乘风武艺高强,你担心她的安危,大可以让他天高海阔,先离京暂避风头,甚至让他回军营,可你为何会想到,让他来声名狼藉的督公府呢?”
林皎月抿了抿唇,知晓自己这一问,同陆盼盼的友谊或许就维持不住了,可她必须问,
“您……是在试探督公吗?”
桌上气氛渐渐凝沉。
陆盼盼不是头回想试探顾玄礼,她第一次登门递拜帖,约自己相见,询问女儿家的婚后私话,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林皎月左思右想,终是选择当面问出来,或许会触怒这位未来的皇后,可她更担心因自己无心一嘴,给督公带来危险。
问出口后,心中的犹豫踌躇终于松懈下去,沉默地等着陆盼盼给她的回答。
陆盼盼脸上的忐忑不安,随着林皎月轻轻一声询问,亦从僵硬缓缓变为平静。
她一瞬不瞬看了林皎月许久,半晌叹出口气:“你这么问了,明显就是督公还什么多久没同你透露过往,哪怕这样,你也要维护他吗?”
林皎月脸颊微热地点点头:“他是我的家人。”
她刚嫁进府的那一日,顾玄礼没有杀她,她胆大说错话,做错事那些次,他也一次次放过她,一次次任她攻占城池,让无依无靠的她可以在他身边立足脚跟——
他对她一步步敞开,她自当投桃报李。
“哪怕他现如今杀人如麻,天打雷劈?”陆盼盼认真地问。
林皎月心口蓦然涌出股气,想反驳她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可话到口边,无语凝噎。
陆盼盼说得不错,督公杀人如麻,连他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她在这儿不愿他天打雷劈,除了嘴硬嘴狠,又有何意呢?
她哑口半晌,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嫁他之前,对他不甚了解,可嫁过去之后,他待我很好,对我来说,他是我唯一可以依仗的夫君。”
陆盼盼急了,刚想说,你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便听,林皎月略显执着地哑声道:“我知他名声不好,杀孽深重,但他能改的,我劝过他一次,那次,他当真没有杀人,他能改。”
林皎月不知不觉已将陆盼盼当做了当年的皇后,觉得对方权势浩荡,又背靠镇国公府与镇国大将军,哪怕杀不了顾玄礼,也能叫他错骨伤筋,故而几乎用尽真诚,希望她能网开一面。
陆盼盼自然感受到了林皎月的坚持,这个在伯府里受尽磋磨的庶女,本该用她的本事谋到更好的退路,可她却傻傻地要选一条坎坷的死路。
陆盼盼心中有几分说不清的气,气她蠢笨,气她堕落,更气她不畏世俗,死心塌地。
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偏偏一个不如自己的小庶女要勇敢地开先河。
她有几分生气:“他能改多少?你知不知他有多疯?除了京中厂卫司,他在京城外更有不下数万私兵叫所有人投鼠忌器,否则你当为何权贵们都如此惧怕他?”
林皎月微微讶异,倒是不知顾玄礼还有如此资本,但她很快敛容,压低声音,轻声问:“所以您想试探的是,督公是否会谋反吗?”
陆盼盼微顿,没再说话。
她不怕顾玄礼谋反,他是太监,注定无后,呕心沥血谋反图什么呢,但也差不多,她怕他疯得彻底,要拉所有人同归于尽。
所以她要派乘风去到顾玄礼身边监视他,但凡顾玄礼有任何不轨举动,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杀了对方——
终归按照祖父的安排,顾玄礼若要疯,她就得嫁给自己不爱的圣上,让镇国军当天子更稳固的刀,打一场劳民伤财的仗,斩杀顾玄礼。
陆盼盼不敢同祖父和父亲开口,求和乘风同生,但她敢在乘风与顾玄礼玉石俱焚后,与他共死!
陆盼盼攥紧衣袖,还未开口,林皎月却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啦。”
“……你知道什么了?”
陆盼盼一时没反应过来,林皎月则已然露出了个平静温柔的笑:“我知道你的目的了呀,既然如此,我也好去同督公如实相求。”
陆盼盼瞪大眼:“你都知道我目的不纯,还要帮我去求?”
林皎月点点头:“我答应过你,今日本也就是想来问个明白的,问明白之后,自然会继续帮你问,但至于答不答应,还得督公来定。”
情况清晰的威胁便算不得威胁,况且从前面来看,督公对乘风以及镇国军并无嫌恶,她随口一问算不得多大事,反或许还能窥出些督公的态度来。
她想柔软渗进他的严防死守。
林皎月唇角微微扬起:“目的不纯,但也有保护乘风侍卫的目的在里面吧,七夕那日我相信自己没看错,你是喜欢他的,若能帮到你,我也开心。”
陆盼盼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阿环忽而匆匆跑到雅间外,小声而急切地敲门:
“夫人!”
*
“阆哥儿?”
沈姨娘眉头微蹙,只来及看到林阆的衣摆消失在院门外。
林阆手中攥着下人递进来的纸,眼底的红血丝根根攀升。
有人同他说,那日在宁王府,那个侍卫原本要奸污的根本不是世子妃的丫鬟,而是世子妃的妹妹,督公夫人,他的亲姐姐林皎月!
看到字的一瞬间,林阆瞬息攥紧,生怕纸条上的胡言乱语被沈姨娘瞧见,她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何人,竟敢说这种可恶之话!
可他又耐不住那钻心的恼火,重新打开纸条看下去,越看越心惊,宁王府当日之事遮掩得很隐秘,除了他们这几个娘家人,几乎无人知晓,可传信之人却将当日细节描述得一清二楚——
最后对方说,对方知晓这件事的幕后真凶,是督公身边的一位亲信,为了防止再出意外,还请小公子勿要声张,不可告知任何人,出府与对方共同商议解决后患。
林阆一时不敢肯定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可一想到,若是九千岁的人安排得这种恶毒计划,岂不是就能叫九千岁合情合理杀了姐姐?
此次没能成功,岂非代表对方视姐姐的命如草芥,还有下次?
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又气又急。
他没见过那个姐夫,但外头人传他传得那么难听,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只怕姐姐表面上看着过得不错,实际上被对方不知如何利用,利用完了又要磋磨,对他们报喜不报忧!
林阆作为局外人尚不知晓,顾玄礼事后不去宰了林觅双,是因为林皎月担心他凭白受罚,胡搅蛮缠拦了下来,所以更觉得可疑——
只有自己设计陷害的,才会心虚不吱声!
越想越心惊,林阆将这纸条攥回手心。
他想,不论如何,他先见一见那位知情人,等听完了有用的信息,再做决断是否要去知会姐姐。
未曾想,刚到约定的渡口码头,林阆还未找着接头的人,身后蓦然传来一声破风的挥棒声。
作者有话说:
某人——
以前:你不能随便拿捏男人
现在:怎么连拿捏男人都不会!
以及,问题不大的梅小九今天掉马!
第45章 护她
林阆寒毛炸立, 可幸好近几个月习武略有心得,他下意识便躬身躲过一劫,耳畔随之而来传出了骨骼碎裂的声响!
林阆以为自己没躲开, 还是被打骨折了, 可他扭头一看,傻眼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个穿着青褐色锦绣服的男人,人狠话不多地掰断了想偷袭自己的人, 而原本已经从身后围住了他的三五个地痞流氓见状, 哪还敢上前?
纷纷嚎叫着四处逃窜!
林阆顿时炸毛:“英雄!我左你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