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备上的礼物十分贵重,只怕都将府上最稀罕珍贵的拿出来要给余清窈做寿礼。
本以为秦王妃会推辞一二的,谁知道王妃娘娘当即表示喜欢,还悄悄问左右大概值多少钱。
这让王氏十分惊奇。
虽然是王妃的寿宴,可是秦王府准备的并不豪奢,都是寻常的菜肴,分量也不大,甚至只能保证宾客能吃得五、六分饱。
不过到场的大部分人也不是冲着来吃宴席。而是冲着结交秦王殿下。
在男人们与秦王敬酒攀谈的时候,女眷也围着余清窈说话。
经过上一回的事,眼下她们都对余清窈极为恭敬,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就怕再把秦王妃逼急了,会闹得大家面上无光。
余清窈还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如何可怕,还想着尽量照顾到身边的每一位夫人,把她们和背下来的那堆资料里找上对应,针对不同的官职、身份和家中情况,才有了可以接上的话题。
好在她以前就学过说一些场面话。
譬如金陵城里流行什么香料、胭脂、喜欢什么款式的裙子、图案,都也是信手拈来。
贵妇们最喜欢聊的也就是这些,一但聊开了,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觥筹交错之间,余清窈要去更衣,带着知蓝暂时退了出来。
走出热闹的宴厅,余清窈轻摇着团扇呼呼扇了几下风,又长长松了口气。
“好累呀,这些人也太能聊了。”余清窈还不知道别人是存了心要在她面前挽回形象才拉着她说个没完,还以为是这些贵妇本来就是爱说。
正好拐了一个弯,身后的知蓝半天没了声音。
余清窈正想驻足转头,“知……”
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余清窈眼睛倏然瞪大了。
“殿下?”
从旁边走出来的人正是李策,他喝了不少酒,白净的脸颊都浮出了酒态,幽黑清润的凤眸也微微泛红。
余清窈从他的身侧看见在不远处背过身去的知蓝和福吉,两人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徒留她和一个看似没醉又好似醉了的人对视着。
“殿下怎么也出来了。”
李策环住她的腰,把她靠在了回廊的圆柱上,低声道:“是不是累了,抱歉。”
“殿下在说什么?”余清窈没能理解,就伸手环住他的腰,柔柔问道:“殿下是不喝醉了?”
“你的生辰,弄得这样嘈杂多事,还要你去应酬那些夫人……”李策抚摸着她的后背,继续道:“若是累了,就找个由头下去休息吧,你是王妃,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不用管她们。”
原来殿下是为这个道歉。
“这没什么呀,我还能坚持一会。”余清窈知道他要借此生事,是为了更好的处置秦州这烂摊子,她只怕自己哪里都帮不了他,又怎么会为此而不高兴。
她踮起脚,努力把手够着他的背,轻拍了拍,“殿下才是,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头疼难受?”
余清窈虽然已经改变不少,可这个总是会把他放在心上,委屈自己的性子还是没有变。
李策暗暗叹了口气,越发怜惜起她,便又牵住她的手,笑道:“反正出来了,我带你先去看一件东西。”
余清窈心想春桃也十分能聊,想必还能撑上一会,就点头跟着李策走了。
秦王府有一处小的跑马场,就在西苑。
李策的踏雪乌骓平日里就养在这里,余清窈不知道李策带她来跑马场做什么,目光往马场扫视一圈,忽然就看见踏雪乌骓旁边跟着一匹陌生的胭脂色小马。
它比踏雪乌骓都要小上一圈,身上犹如雪地落满了赤梅,红红点点,十分奇特。
踏雪乌骓的脾气不好,可是对小马似是十分包容,它走哪里,小胭脂马就跟到哪里,好似非要躲在它影子里才觉得安全,踏雪乌骓也不驱赶它,只是有些无奈般晃了晃脖子,伸头到水槽里喝起水来。
胭脂小马则警觉地竖起耳朵盯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修长的腿岔开,似乎随时准备跑路。
余清窈看着那小马,惊喜道:“这是殿下送给我的么?”
李策笑着道:“你不是很羡慕那骑马的姑娘自由潇洒,在我看来,你现在也可以无拘无束,乘风翱翔。”
余清窈激动不已,她小时候就想过要拥有一匹自己的小马,只可惜当初她学马的时候没能吃下那苦,哭了几回后,阿耶就不让她碰马了,更别提给她准备一匹小马。
她提起裙子就想往马场里走。
李策连忙拉住她的手,“去做什么?”
余清窈指着里头的胭脂马,“……我能试试骑它么?上次殿下教的,我怕都给忘记了。”
她前段日子才从李策那里学过骑马,可此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再骑马驰骋,还有点想念那种御风而行的快乐。
“现在还不行。”李策低声笑道。
“啊……”余清窈眼睛瞬间没了光彩。
李策看着她失望的小模样,又笑了起来,解释道:“这匹马没有调教好,今日就别骑它了吧。”
余清窈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听李策的话才是对的,点了点头。
若是马还没适应被人骑,她这样的半吊子的水平上去,只怕要摔断脖子了。
“若你真的想要检验学习的成果……”李策的嗓音落在了她的耳畔,犹带着些酒气,又冲又辣,轻轻道:“不如今夜先骑别的。”
余清窈眨了眨眼,“……?”
第81章 腰杆
余清窈带着知蓝回到宴会上, 春桃眼尖,发现余清窈不但衣裳换了,好似还重新上了妆。
脸颊的胭脂上得有些多, 就好像多扫了几层,如朝霞艳丽,而且那口脂也上重了, 不然怎么显得唇瓣还有些肿?
她悄声问知蓝,王妃这是去哪里更衣了。
知蓝看了眼左右,做贼般低声回了两个字:“……殿下。“
春桃心领神会,眉开眼笑。
夫妻俩蜜里调油才好, 不怕被人插足了去。
“你快别笑了,知道我们王妃面子浅挂不住, 你若是让旁人看出什么端倪了可怎么办……”知蓝不得不用胳膊肘杵了她几下, 担忧春桃表现得太明显, 恨不得旁边的夫人都知道王妃有多得宠似的。
春桃掐了掐自己的脸,狡辩道:“这我是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嘛!”
话是这样说, 知蓝也不由笑了起来。
春桃连忙掐住她的脸颊, “别笑。”
两人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都弯起了眼睛。
余清窈想到自己拥有了一匹小马, 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再次投入夫人圈里,如鱼得水, 再自在不过了。
虽然这些夫人们大部分都是中都本地人,但也有少量是随夫调任,移居到中都。
她们丈夫的官职不高, 身份也尴尬, 到了秦王府宴会上也只能站在一边旁听, 不好插话,余清窈记得刚刚那位身穿丁香色对襟上衫、下着间色裙的夫人是一个从七品的都事的妻子,来自安县。
不由就对她询问了几件关于安县的人情风貌的事。
冯氏冷不防听见王妃问到自己头上,周围那些高官的夫人也都神色各异地望了过来,紧张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余清窈对于众目睽睽之下的胆怯心态也很清楚,连忙宽慰道:“夫人勿惧,因为殿下关心安县情况,我才跟着想要了解一二。”
冯氏紧张道:“是、是妾已经有一两年没有归过家了,只怕有些事已经大不相同。”
“那是,安县有什么好的,除了田就是山,没有首饰铺子连块好绸子都买不到,听闻那边最近还盗匪猖獗,连路过的马车都不放过。”旁边一位高官夫人就很不乐意,她夫君可是从五品的,王妃居然都没有亲自跟她说话,反而去和那小官夫人说话。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安县可当真是乱……”
“安县不是都给水淹过么,又脏又乱,还可能会疫病,盗匪在哪里能盗得了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所以也奇怪呀!”
余清窈听见盗匪,不由想起黑风寨。
也不知道逃脱的那些山匪有没有被官府抓住,若是逃走了,日后定然也会像是这些盗匪一样继续为非作歹吧。
对于安县大家说了又说。
无非是觉得那里实在无趣,大多都是农田,景致也不怎么样。
冯氏也觉得没什么可谈,只能道安县的百姓嫉恶如仇、知恩图报,都是很淳朴的人。
酒过三巡,只见王府的管家带着一些小厮走了进来,先对在主位上的秦王殿下施了一礼交给了他一册单子,余清窈见状就对周围的夫人告罪一声,先行离开。
春桃和知蓝簇拥着她往主位而去。
众人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不再三五成群地聚集交谈,移目望向上头,只见秦王妃缓步登阶,秦王也没有干坐着等,起身过来迎接,亲自扶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两人坐在主位上,珠联璧合,当真是赏心悦目。
“今日王妃生辰,诸位能够拨冗出席,本王代王妃以酒为谢。”
众人举杯再饮,又见秦王把刚刚手里拿到的册子转给了秦王妃,似是王妃也有话要说。
余清窈望了眼李策,面上还是有些小紧张。
虽然这是两人提前说好的事,可是余清窈还是头一回在这么多官员面前开口。
这与和后院女眷打交道大为不同。
在场的都是些手握实权的官员,平日里哪里听过女人在正式场合高谈阔论,个个都暗暗蹙起了眉,等着看她要整什么’幺蛾子‘。
李策的手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腰,给予她鼓励。
余清窈咽了咽,打开册子浏览了一遍,扬眉抬眼望向底下的人。
“今日生辰,承蒙诸位厚爱,礼备丰厚。近闻秦州三县水患严重,殿下殚思极虑,妾身愿为殿下分忧,特将贺礼折为现银,买粮发放于百姓。”
下面诸臣齐齐一愣。
只见坐在上头的秦王妃又温婉一笑,开口道:“妾身与殿下商议,为感谢各位大人鼎力相助,将特设一石碑立于安县,用以铭谢诸位恩德。”
有人顿时在人群里低呼一声。
要知道在此之前,三县就闹过好几次事。想要向上面借粮、借银,可是都被搪塞了去。
什么打仗要钱粮、朝廷财政收紧要加赋税,别的地方也困难云云,冠冕堂皇的说法应有尽有,只要敢想没有什么不敢说。
若是秦王夫妇一开始就打着要捐款赈灾,只怕今日来的都是些愁云惨谈、勒紧裤腰带喊穷的官员。
可他明明一个压着赈灾款来中都的人还堂而皇之地要给王妃大摆生辰宴,这才迷惑住了众人的眼睛,还以为这个秦王与那个整日花天酒地的齐王同出一辙,是个爱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