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窈悄悄抬起一只手,掌腹在他额头上轻轻一贴,好烫。
他这是发烧了。
第38章 擦身
李策病了, 烧得来势汹汹。
几人忙里忙外,给他灌了一些降烧的汤药,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能喝药, 说明人还没烧得不省人事。
“殿下身体一向康健,甚少生病,这次想必是在外面受了凉。”福安略通岐黄, 因而比热锅上的福吉显得更淡定一些,放下药碗时还不忘把泼在桌子上的药汁尽数擦了去。
”兄长,你怎么能让殿下在外面吹那么久的凉风,虽然这天气是要热了, 可晚上更深露重,搁谁能不病。”福吉拧着眉, 皱成了苦瓜相, 埋怨起来就喋喋不休, 活像个长舌妇一般。
他蹲在地上边拧着帕子,哗啦啦的水溅进铜盆都盖不住他的声音, “也得亏殿下平日身体好, 要不然的话我们这大晚上还要去请太医来, 到时候兴师动众, 说不定又要给人留下话柄。”
“……”福安自觉理亏,反驳不了福吉的质疑,就闷声把桌子又擦了一遍。
余清窈坐在床尾端, 心里比两人更担忧几分。
本以为张阁老不死,李策生病一事就不会发生。
谁知他还是忽然就病倒了。
虽然看起来就是一个风寒发热的症状,但是余清窈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如上一世那样病得很重。
她忧心忡忡打量李策睡着的面孔, 心知他病的如此突然, 肯定不是单单受了寒那么简单, 只怕还是因为下午那事,就转头问福安道:“……殿下是看了那封家书才如此的吧。”
人都知冷暖,他又不是一个任性之人,怎么由着自己在外面受凉生病。
福安瞥了她一眼,下午的时候余清窈就在一边坐着,听到了不少话,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唉!殿下虽然口里从来不说,可是到底还是很在意娘娘的,这次娘娘竟写下了如此诛心的话,殿下心里一定很不好受。”福吉不是福安,嘴上少了许多顾忌,因而就接了余清窈的话头,抱怨起来。
余清窈借着机会,又追问道:“齐王和殿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福安公公之前说的误会又是什么?”
福安怕福吉的嘴又会控制不住,乱说出些不该说的话,不得已只能自己出声道:“殿下与齐王是一母同胞兄弟,并无嫌隙,只是一些自行揣测主子心思的下臣擅自行动,让太后娘娘误会了去。”
说罢,福安紧缩眉头,脸上一片深沉。
“不但娘娘写信来,甚至朝堂之上也有人借用此事攻讦殿下,若不是如今兵部尚书之事的风头更盛,只怕这件事定会牵扯到殿下身上。”
支持楚王的党羽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好叫废太子再无翻身之力。
先祖有训,李氏皇族不可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若是秦王坐实刺杀齐王一事,不说复起无望,那圣眷也再别奢望。
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目的秦王殿下,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还请王妃不要在殿下面前再提起。”
虽然福安没有把事情展开详说,但仅仅几句已经让余清窈知道了其中利害,连忙保证:“我是不会说的。”
她知道既帮不上忙,多说只会让人再生烦忧,她只盼李策一直都好好的,并不想再给他带来麻烦。
而且福安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上一世陈阁老会自戕于太极殿上一事,兴许就是在为李策争取什么。
福吉拿着拧得半干的帕子走上前,“药效尚没那么快生效,殿下烧得有些高了,需要先降温。”
余清窈见状,朝他伸手:“让我来吧。”
进殿后一直都是福安、福吉忙前忙后,熟练地照顾李策,她只能站在一旁,什么忙也没帮上,这会也想尽一点力,帮点小忙。
“这怎么……”福吉正要拒绝。
“那就有劳王妃娘娘了,这铜盆里倒的都是温好的酒,用热酒擦身,帮助殿下散热排汗,晚点等药起了效,只要汗能发出来,这病就好了一半了。”
福安想起春桃在外面拽着他的袖子,反复给他交代,要给王妃机会,虽然他不觉这样的机会能有什么用,但是怕春桃又要唠叨个没完,就打断了福吉的话,朝余清窈行了一礼,把这个‘机会’让了出去。
福吉被抢了话,正纳闷地站着不动,福安用一胳膊肘撞得他回过神,他才‘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忙不迭把手里的帕子恭敬地递给余清窈,“那有劳王妃了,就擦擦脸、脖子、两腋、下腹……”
余清窈手捏着酒液浸过的帕子,顿时僵在原地,正茫然抬起眼还没开口,但福安手快,已经一把将福吉扯了出去。
全然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王妃辛苦了,奴婢们就在门外侯着,若殿下有任何不妥,还请传唤。”福安把门关上前还贴心地留了一句。
余清窈原以为最多是帮李策擦擦脸,可是福吉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令她的脸都跟着一点一点热了起来。
随着门扇合拢,远处烛火被带起来的风吹弯了腰,不屈不挠地摇摆了几下,才稳当当地继续亮着。
余清窈坐在内室的床尾边上,侧过眼望向床头。
李策刚喝了药,安静地仰卧在软枕当中,两手置于腹前,就连病着他还都能睡得这般规规矩矩,显得教养极好。
此时他玉白的脸颊都烧得发红,连带那总是轻扬起浅弧的唇也变得通红饱满,仿佛沾染上了女儿家的口脂一样鲜艳。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来,余清窈便轻轻抿唇,自觉挪开了视线。
她往床头挪过去了些,把帕子往李策额头上笨拙地轻按了几下,吸在绵布里的酒液被挤了出来,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湿润的水迹,更显得他的皮肤犹如含着水色的玉,白璧无瑕。
慢慢往下,当酒液浸润到眉心的时候,李策的眼睫便动了动,仿佛随时会睁开一般。
余清窈吓了一跳,呼吸都屏住了,更是停住了所有动作,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更不敢抬起。
好在只有一小会,李策呼吸平缓下去,又恢复了昏睡的样子。
余清窈不敢再慢条斯理地移动,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先把他的脸细致地擦了一遍,甚至连耳后都照顾到了,酒挥发会带走一些温度,使得他看上去好像没有烧那般厉害。
可见这是有用处的。
备受鼓舞的余清窈连忙又去铜盆里拧了条新帕子,回来擦他的脖颈。
李策的颈修长,线条流畅,唯有中央靠上的地方有一凸起。
余清窈也知道一些男女的体征存有差别,此处与女子生得不同之处她也曾好奇过,只是周围没有什么信得过的长辈,更羞于问人,此时无人注意,李策又陷入昏睡当中,正好让她’假公济私‘研究一番。
她两指压着帕子轻按了上去,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肌肤柔软有弹性,此处按下去犹如直接压到了骨头一般,与她料想到的触感截然不同,令人意外,不由小声嘀咕。
“竟是石更的?”
更意外的是她刚刚只是轻轻压了一下,那处就上下接连滑动了好几下,好像不堪受扰,故而有了反应。
余清窈生怕李策会因此忽然醒来,就不敢再动那处,直等到他重新平静下来才松了口气。
不敢再乱碰其他,她专心致志地把他的脖颈都擦了一遍。
李策躺的地方太过靠里,余清窈又坐在床沿边上,只好努力伸长手臂,上半身几乎要罩过李策,才照顾到所有地方。
这看似简单的活其实一点也不轻松,因为身体要扭着,手臂也需要抬着,一时也放不下了,颇为累人,余清窈坚持一会,免不了要急喘几口气。
绕是如此,她时不时还要低下头查看李策的状态,就担心他会因为她的动作不舒服。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酒擦拭过的原因,李策脖子上渐染着胭脂红色,原本舒缓的呼吸都密集了一些。
高烧肯定很不舒服。
余清窈怜惜地望了他一眼。
再拧了一次帕子,余清窈目光落在李策整齐交叠的襟口上,犯了难。
她实不该揽下这个活。
可若要她现在撂挑子,也不太妥当。
明明事情是自己抢着要做,最后却因为羞怯而退缩,这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咬了咬牙,余清窈还是朝着李策伸出了两根颤巍巍的纤指。
捏住衣襟的领口,轻轻往旁边拉开。
像是在做偷香窃玉的勾当,她的动作可所谓小心翼翼又偷偷摸摸。
胸膛……与下腹应当差不多,余清窈没有勇气去解秦王的腰带,所以退而求其次地扯开了他的衣襟。
寝衣宽松而柔软,不用耗费多大的力气就能拉开,余清窈心怦怦乱跳,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好,干脆闭了起来,就用三根指头挟着帕子探进他半敞的衣襟里。
酒香四溢,床帐里兜满醉人的香。
许是她酒量实在浅,光闻着味就觉得脸颊隐隐发热,咽喉渐渐发烫,脑袋也昏沉沉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衣裳里头的缘故,她的手分明没有直接触到李策的皮肤,却依然能感受到了灼热温度。
就好像烤着炭火,热浪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烘烤着周围。
怎么感觉李策的体温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更高了?
余清窈忍着心里涌起的怪异感觉,正要继续挪动湿帕,想要尽心尽责地把这份看护的工作做好。
‘呼‘得一下。
她正准备再往下移一移的手腕蓦然给人抓住了。
本就心虚不安的余清窈顿时给惊得浑身一震,险些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若不是李策的手正牢牢握住她的腕,也许她还真的回被吓得站起来。
李策竟然醒了?
汗津津的手心紧紧裹住她的手腕,潮与热迫使她的身子微微发颤。
余清窈怯怯地转动眸子,望了过去。
李策凤眸半阖半张,神色陷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晦暗难辨,那张酡红的脸就像是不胜酒力,醉玉颓山。
秾丽的颜色让他多了几分别样的俊昳。
“这里不能用酒擦,你擦错地方了……”他的嗓音低哑,就好像用肉甲拨动着琴的宫弦,闷闷沉沉的音,震颤难止,让人耳蜗里尽是酥麻。
余清窈也不知道是该羞还是该愧,脸登时就热红了,几乎和正发着高热的李策相差无几。
她羞愧地低下脑袋,可怜巴巴道:“臣妾知道错了……”
余清窈并不清楚用温酒降温其实是很有讲究的事,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所以福吉才会仔细交代她那几个正确的地方。
可是,她不敢。
垂落的视线一路从李策的前胸往下,最后停在他腰间上松松打了一个结的位置,余清窈犹豫了须臾,又鼓起勇气抬起头道:“那……”
李策看懂了她的意思,连忙松开她的手,偏过头急喘几声,好像险些岔了气。
“殿下您、您没事吧?”余清窈吃惊,正要靠过去,查看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