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森:“你认为的错是什么?”
孟书婉茫然:“不是我割腕……太、太过极端吗?”
程景森:“这是你保护自己的手段,就算极端一些也不算错误,最多只能算是欠考虑。”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面对危险时会有一股近乎亡命之徒的莽气。
比如她一把火烧了屋子,比如她以身试险追逐人贩子。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莽气,不能算错误,只因她缺乏安全感,本身拥有的就少,自然能豁得出去。
只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不可取。
这要是他的兵,早就被他训得狗血喷头。
孟书婉有些懵,那她错在哪里啊?
他望着女孩呆呆的模样,脸上的红已经褪去,只剩下白,白得像瓷器一样,经不起敲打。
他忽然意识到,她不是自己的兵。
这只是个可怜、敏感的小姑娘。
他把预备说教的话咽了回去,轻声说:“等你养好伤再说。”
孟书婉见他欲言又止,十分鸵鸟精神地想:他那么忙,等我伤养好,他早就回部队了,哪里还有机会说我。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赶紧看向程景森,祈求:“景森叔,能不能别告诉程爷爷我住院的事情,我不想他老人家担心。”
“要想你程爷爷不担心,就珍惜点自己的身体。”程景森冷笑。
孟书婉不敢反驳,只能眼巴巴瞅着他。
她的眼睛生得特别漂亮,不是传统的杏眼,却拥有杏眼的楚楚可人,这样一瞬不瞬盯着人瞧时,格外能引起心软。
程景森避开她的眼睛,沉声说:“我答应你不会主动告诉他。”
这个保证让孟书婉松了口气,连忙露出讨好感谢的笑容。
忽然,有什么声音从外头传了过来。
好像是在吵架,一道女声格外尖锐。
“打你的人在哪?我要弄死那个王八犊子!”
这声音有些耳熟,孟书婉歪头思索。
“我出去看一下。”
程景森起身,不等孟书婉回应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门原本是半掩着,他走出去后就将门关上了。
外头的声音被门隔绝小了许多,孟书婉渐渐听不见那些吵闹声了,安静的环境让她昏昏欲睡。
第82章
“哥你说呀,是谁打的你!”
电话打回夏家时,是夏曼曼接的电话,一开始她还不相信,半信半疑到了医院,结果就看见自己的三哥满脸青紫躺在床上,右手还被打了石膏,简直要把她吓死了。
在跟医生确认手只是骨折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后,她悬着的心才放下,立马就追问起凶手,结果自己三哥居然一言不发,问急了还冷着脸让她别管。
她怎么能不管?先不说这是她亲哥挨打,哪怕是为了夏家的脸面,她也要知道下手的是什么人!
可是她一而再的追问,夏航宇则是选择扭头去望窗外,一副拒绝回答的态度。
“哥!”
夏曼曼跺脚,他这么不配合,处处透着古怪。
她狐疑地问:“你该不会真的是老爸吧?”
刚才她有问过是不是老爸夏勇峰动的手,只是被她哥否认了,可现在瞅着,似乎又像是老爸下的狠手。
最近三哥因为离婚的事情跟家里闹得很僵,老爸不止一次提到三哥就骂,上次还把三哥关了禁闭。本来以为关完禁闭事情就过去了,可前天家里又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争吵,爷爷甚至都把三哥身边的人去了,而老爸更是说要跟三哥断绝关系。
以他的性格,要真是别人打的他,必不可能这样安静,只可能是最亲近的人下的手,想来想去,夏曼曼只能往自家老爹身上猜。
“都说了不是,别瞎猜烦得很,你没啥事就回去,别搁这儿杵着。”夏航宇不耐烦地斜她,一说话就牵动嘴角的伤,疼得他皱眉,眼神越发阴郁。
夏曼曼委屈,嘟着嘴抱怨:“我这不是心疼你,你以前去打仗都没受这么重伤,胳膊都吊着,脸也青青紫紫,我看着都疼问你你不说是谁就算了,还凶我!”
夏家养成的三个孩子里,夏曼曼是老幺,夏航宇去前线时,还是个初中生,只知道三哥回来时全头全尾意气风发,压根不知道他战场上受过的伤可比现在重多了,最危险时一只腿差点没保住。
夏航宇嗤了声,这算什么重伤,那家伙到底顾念着轻易没下死手,只是这断了的右手惩戒意味太重,让人很不爽。
他自知理亏,所以那一脚踢来时便硬生挨了。可程景森不肯罢休,听了他的解释,反倒更生气,为了个没亲缘的侄女断了他一只手。
夏航宇越想越郁闷,偏偏妹妹又一个劲追问,问得他烦不胜烦,可要再继续呛声,夏曼曼指定要哭,他掀起被子将头蒙了起来,装听不见。
“哎!”夏曼曼气得跺脚,瞪着他说:“行,你不告诉我,我回去跟咱妈说!”
夏航宇一听,立马掀开被子,怒道:“臭丫头,你别跟妈乱说!”
“哼,我就说,说你被人打成猪头躺在这儿!”夏曼曼冷哼,转身就走,刚才她也是试探,要真是老爸打的,老妈肯定知道,而他的反应就说明不是老板打的,那她反正是要弄清楚动手的人是谁,既然他不肯说,那就换个人来问。
“你站住!”
夏曼曼不停,甚至小跑起来。
怒气冲冲打开门,压根没注意到外面靠着墙抽烟的程景森。
“臭丫头真是上天了,给我站住!”夏航宇起来要追,动作在与外头男人对视时顿住了。
男人跟那鹰隼一样,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监视的敌人,一旦有所行动,就被男人毫不留情歼灭。
妈的。
夏航宇气笑了。
索性又把被子蒙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他现在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
他先是被看上的姑娘摆了一道,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干的事情不道德,心里本来就心虚,结果又被好兄弟狠狠揍了一顿,还不能反抗,更是憋屈。
这一天,他的心情跟麻酱一样,怎么搅和都黏糊啦擦。
“不怕憋死。”
夏航宇一愣,猛地掀开被子,就看见程景森坐在了床边,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那样子到真像是来探病。
“呵呵,放心死不了,挨你一顿毒打都没事,还能被这被子憋死不成。”他冷笑,桀骜的脸上戾气横生。
程景森只是看他,没说话,但眼神却让夏航宇心如滚水,难受得不行。
“不是,程景森你几个意思,这都教训过了,你还来干嘛?是觉得打轻了想再补上两脚?”他咬牙切齿,眼底满是愤懑。
程景森依旧平静,淡淡开口:“你要不是我兄弟,就凭你干得混账事情,确实是打轻了。航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仗势欺人那一套了?你以为我先前为什么问你是不是喜欢孟书婉,那是在找你确认真心吗?我是想提醒你,别忘记自己是谁。航子,现在我还想问问你,你是京市的夏航宇,还是61连的夏航宇。”
京市的夏航宇,可以仗着家世权势去欺负一个完全弱势的小姑娘。
61连的夏航宇不会。
61连的夏航宇是能誓死守护国家边境线保卫人民百姓的军人。
程景森望着脸色煞白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航子,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最恨自己的婚约被|操控,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肆意践踏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拿它去赌气,去斗狠。”他站起身,拍了拍夏航宇的肩膀,语重心长:“别让嫉妒蒙蔽了心,你真觉得不公平,就堂堂正正去争,而不是为了怄气,把一个小姑娘顶在前面。”
夏航宇被他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心里头空空荡荡,原本粘稠的麻酱一下子被水冲开了,什么遮掩都没,直白露出了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嫉妒大哥在家里面受宠,不甘心自己都做了那么大牺牲,结果依旧比不上大哥在爷爷跟父亲心里的地位。因为不甘心,因为嫉妒,他的心被堵了,只想要摆脱现状,想要报复他们,他们越在意的,他就越要破坏。他们在意利益,他就要离婚,在意名声,他就闹一出真爱无敌。
先前那次程景森没把话说白,其实是觉得以夏航宇的脑子能想明白这么浅白的道理。可他忘记了,这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容易一叶障目。
夏航宇闭了闭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忍不住开口问:“你干嘛刚才打我的时候不说。”
那时候程景森要是跟他说了,他顶多是身心一起痛苦,现在估计也就缓过来了,不像现在,又难受起来。
程景森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只顾着揍你了。”
夏航宇:……
他抹了把脸,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为难你那侄女了。”
程景森:“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为难她。”
小姑娘属刺猬,里外都长刺,一次就给自己折腾住院,哪还能再来几次。
顿了顿,程景森说:“等你料理清楚了,记得给她赔礼道歉。”
夏航宇点头,他是要好好理一理自己跟夏家的矛盾了。
就想程景森说的,有些东西要是不甘心,索性挑明了摆在台面说清楚。
……
孟书婉不想让程安国知道自己住院的事情,特意求了程景森,可程安国是谁,儿子急匆匆离开时,他就觉察到不对劲,后面儿子回来又说没事情,更加引起他的怀疑,最后找了人调查,才知道孟书婉居然被夏航宇逼得割腕住院。
这给老爷子气得要命,掏出枪来就要去崩了夏航宇。
程景森把人拦下,说:“她不想你知道,就是怕你着急上火,你现在过去,她反而会更内疚伤心,本来就病恹恹,再难受出个好歹来,你岂不是更心疼?”
程安国脸红脖子粗:“那也不能任由她被那个王八犊子欺负!”
程景森:“我已经教训了,折了一根手,断了一根肋骨。”
程安国一愣,心里舒服了一些,“还是下手轻了,要我说再断一根肋骨才解气。”
程景森:“毕竟是夏家人,过犹不及。等后面再让他跟孟书婉赔礼道歉,物质总比再断一根肋骨实在。”
这话倒是戳中了程安国的心巴,他是想给书婉那丫头东西,可也知道那丫头不会收,可没钱没东西攥在手里,那丫头始终没安全感。夏家重面子,这次事情是夏家理亏,后面也肯定会给书婉补偿。
“只是委屈了孟丫头,哎。”程安国叹气。
若是以前,程景森会觉得委不委屈都已经发生了,再委屈又能怎么样,只能自己消化解决。可现在,他沉默了,脑海中闪过女孩那苍白的小脸,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程安国虽然答应了不去看孟书婉,却还是找了个护工照顾她。
孟书婉以为护工是程景森请来的,还挺感激,只是在吃了护工做的菜后,这感激就打了折扣。
护工被程安国耳提面命一定要给她做健康有营养的饭菜,所以这送得饭菜都是汤汤水水,还没滋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