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吃了两天,她实在是受不住,就趁着护工离开,捏着钱想出去溜达溜达打打牙祭。
结果刚走出病房门,就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第83章
新修的住院部外林荫道幽深,不时有护工推着病人出来散步,再往远就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影。
孟书婉收回视线,回眸冲着孙雅雯浅笑,“孙阿姨,要不就在这儿说吧。”
周围开阔的环境让孙雅雯轻轻皱了下眉,这还不如在病房里呢,病房内虽然有别的病人在,可好歹有帘子,谈论起事情来拉上帘子就行。但都已经在外面了,总不能再走回去。
孟书婉自然看出了孙雅雯不想在这里,只不过她也不去什么僻静地,自从被他儿子在僻静地绑架后,她现在对于人少的地方犯怵。这儿刚好,边上就是林荫路,又是住院部,人没前面门诊多,说话也不担心被打扰。
其实孙雅雯会来找自己,孟书婉还挺惊讶,而且一碰面,孙雅雯就表明身份,甚至在替夏航宇道歉后,又态度坚决地提出聊一聊的请求。
其实孙雅雯的目的无非就是封口,就算她不提,孟书婉也不会往外宣扬。但考虑到孙雅雯这类贵妇人的手段,你表现得越清高反而越麻烦,所以她就同意了。
现在就孟书婉就等着她开口。
孙雅雯将手提包换到了右手,微笑着点头同意在这里谈话,“小孟多大了?”她语气温和。
“二十。”
孟书婉有些奇怪她干嘛问这么个问题,按理说自己的情况,孙雅雯应该早就调查过了,否则不会等事情发生两天了才来找自己。
“真年轻呀,平时在寝室是最小的那个吧。”孙雅雯笑眯眯说着,就像是一位许久未见的长辈。
孟书婉有些懵,这怎么还唠上家常了,难道这位孙女士是怕一上来就谈条件自己会拒绝?
孙雅雯:“听说你学的经济管理,学这个专业的女孩倒是不多,不过要是以后能去M国Y国留学深造一下,回来进到央行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
孟书婉越听越不对劲,难道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贵妇人都喜欢说话绕弯?要真是为了铺垫接下来的赔偿,那没必要再绕下去。她选择打断了她的话,“孙阿姨,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如果是关于夏航宇的事情,我想只要他以后不再来打扰我,那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际。”
孙雅雯很久没体会过被人打断说话,心里头有些不舒服,看孟书婉也就越发不不顺眼,可再不顺眼,也要忍着,毕竟儿子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必须要个体面的方式解决,现在这种最合适,既可以满足儿子缓和他跟家里的矛盾,又能堵住其他人的嘴巴。
她噙着笑说:“小孟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愿意原谅那臭小子,但是阿姨可不想你这么吃亏。这次是他闹的太过,不过也事出有因,是对你太喜欢了,又跟他爸欧气,想着先斩后奏,没想到把你伤到了。他爸已经罚过他了,现在胳膊都打上石膏了,我……”
“孙阿姨,这些客道话真不用说了,您就明说来找我是要赔礼道歉,还是另有原因。我这伤口等会还要换药,耽误了又要挨呲,要只是道歉,我接受了,没啥事我就回去了。”孟书婉再次出声打断了孙雅雯。
“……”
一连两次打断说话,孙雅雯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脾气还真是臭,怪不得做出割腕的事情。
孙雅雯深深看了眼女孩,浅浅笑着,眼底有着轻蔑,“看来小孟是个爽利的性子,那阿姨也不绕弯子。你跟航宇闹得这样大,对他对你都不能说没影响,不如你俩就把证领了,等十一国庆办酒,你喜欢念书,我们也会支持,留学深造也好,还是以后入职都会给你安排好,你们小年轻想自己单住也可以,是东城的小洋房还是西城的四合院看你们喜欢。”
孟书婉懵了,被孙雅雯的提议震惊到,简直就是天雷滚滚。
孙雅雯:“你是个可怜人儿,老家糟心的亲戚断了断了,嫁妆阿姨会帮你准备,另外也会给你一千八的彩礼,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会少,绝对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等等,孙阿姨,您是不是弄错了点什么,我先不说我跟夏航宇之间只有刑事纠纷,就算真有些什么感情纠纷,也不代表我要嫁给他。”孟书婉无语,这话说得她跟夏航宇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一样。
孙雅雯哽住,皱了眉,保养得意的脸上露出了不解,“你始终要嫁人,嫁给航宇不比嫁给那些小青年强?还是你怕他以后会对你不好?这个你放心,你是他千方百计争取来的心尖儿,他肯定会好好对你。”
孟书婉表情怪异,忽然有些明白夏航宇的疯癫和奇葩遗传谁了。
母子俩处理问题的方式多相似啊,都是高高在上,不拿别人当回事,自以为让她嫁入夏家就是她祖上积德要感激涕零了。
“孙女士,你或许有些想当然了。先不说我嫁不嫁人跟你们没关系。就算是我嫁人,那么我是嫁给谁,嫁的好不好更跟你们没关系。”
孟书婉瞅着孙雅雯脸色难看起来,学着她方才那样浅浅一笑:“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的家世不行配不上你们夏家,可在我眼中,一个只知道依仗权势气压普通人,完全不懂得尊重为何物的男性也配不上我。”
“…你,你这个小姑娘讲话这么难听,什么叫配不上你!”
孙雅雯多久没被人这样顶撞过,气得捂住了胸口,在她观念里,自己家肯接纳孟书婉,还肯给那么多嫁妆,已经算是给足了这个小毛丫头面子,怎么到了这毛丫头嘴里,反倒是他们家配不上她?!
孙雅雯不理解,还很生气。
孟书婉被她刷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这别不是有心脏病吧。
孟书婉把剩下一些更犀利的话咽了回去,选择速战速决,“孙女士不是我说话难听,是你儿子做的事情太过分。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我们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我对夏航宇没有一丁点男女之情,而他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我都保留了证据,这些证据如果我们互不打扰,那它永远不会出现,但如果我继续被你们家骚扰,那即使是夏家也不能在京市只手遮天。”
她居然敢威胁我?她一个毛丫头怎么敢威胁我?
孙雅雯现在是被雷劈中的那个,无法理解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被一个毫无根基的黄毛丫头威胁了。
孙雅雯气得浑身颤抖,攥着手提包的指头生疼,“好好好,你不想嫁是吧,行,不逼你,但你得写个保证书,保证自己不会在外面乱传!”
孟书婉无语:“孙女士,我凭什么给你写保证书,活像我是加害者一样。”她晃了晃右手腕,讥讽道:“我宁愿割腕也不肯跟你儿子结婚,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想跟你儿子在牵扯上关系?”
女孩脸上的轻蔑太过刺眼,孙雅雯完全受不了,那种被人无形扇了一巴掌的屈辱,让她感觉到了窒息。
她狠狠瞪了孟书婉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女孩的声音不疾不徐,“孙女士,记得把我的住院费结了,就当是对我这个受害者的补偿。咱们两清,互不打扰。”
孙雅雯脚步一顿,脸瞬时黑如锅底,走得更快了。
孟书婉望着,大概这是孙雅雯女士人生难得的滑铁卢,她没忍住笑了出来,但也算是松了口气。
一开始她自以为孙雅雯是找自己谈补偿封口的事情。
她想着只要自己接受了补偿就行了,这件事就算过了,至于要报复回去什么的,她真的没想过,起码现在对于她来说。
夏航宇就是个癫公,这种人,在没把握一下子碾死的情况下,就离远一些。现在他虽然跟夏家闹别扭,但依旧是夏家的人,真出事了夏家不会不管,比如现在,孙雅雯就出现了,养尊处优的官太太跑来处理儿子的糟心事。
结果没想到孙雅雯也是个癫婆,居然想出了要她嫁给夏航宇这样“忍辱负重”的法子。
她怎么可能答应,所以她才会故意说那些话刺|激孙雅雯,为得就是让孙雅雯放弃这个念头。
孙雅雯这样的太太,是绝对不允许一个刺头当儿媳妇。
“真是要了老命,这母子俩一个个是什么脑回路。”
孟书婉叹了口气,沿着林荫路往外走。她还没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是要去打打牙祭。
医院外有家国营饭店,现在不是临近饭点,已经有不少人吃饭,孟书婉本来想要炸酱面的,但想着自己的手腕,就改要了一盘猪肉三鲜饺子,又要了碗面汤,配着吃了起来。
她还从未觉得猪肉三鲜馅这么好吃过,好吃到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吃完饺子,她又要了两个烧饼,溜达着出了店门,走在林荫路上,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怎么自己现在可以这么坦然面对苦难了?
还没等她思考出原因,视线就落在了远处。
早该离开的孙雅雯正站在一辆红旗车旁,她身边是一位手缠绷带的男人,男人看不清神情,只是很快就钻进了车里,孙雅雯随即也坐了进去。就在车子要启动时,又有一位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跑了过去,对着车内的两人说了什么,随后车子启动,女孩冲着车子挥了挥手。
夏航宇,许星悦。
孟书婉眸色冷了下去。
她现在不知道是该惊讶夏航宇为何受了伤,还是该惊讶许星悦为什么对他们的态度那样友好。
…
与此同时,程家书房内,程安国看着裴山送来的资料。
老二这段时间的变化程安国看在眼里,也清楚老二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对于老二要娶许星悦这件事,程安国并不像宋永芳那般反对,先前不同意不过是觉得老二心性不定,想一出是一出,那出国留学可不是拍脑袋的事情,出去后可靠不了任何人只能靠自己,要是他吃不了苦跑回来了,把人小姑娘丢在那,那要人家小姑娘怎么活。
如今他做出了改变,程安国也不想让儿子难受,索性就让人再调查一下许星悦,到时候也好用资料堵妻子的嘴,省的她老提什么配不配。
刚好裴山五月份时打电话说六月末要回京市办事,到时候还要来看望他,他便把这件事交给了裴山。
裴山是当年程安国的通讯员,他退下后动用关系将裴山调去了湖州军区,隔着个太湖也有人脉去调查。
只是现在看到这资料,程安国觉得妻子的决定也许是正确的,这个许星悦可有点不简单。
裴山:“师长,我找人走访了许家街坊,许星悦在老家就嫁过人,只是没多久许星悦就回了娘家,说是夫家就发生了一场火灾,除了她以外全部烧死,又过了半年许家也出了场变故,只剩下许星悦一人投奔了无锡舅舅赵勇,对外都宣称没嫁过人,是教养极好的才女。赵勇借着这个才女的名头为她做媒定了无锡牛家,只是没多久她就离开了无锡到了京市。她到京市的门路走的是夏家。”
裴山末了又补了一句。
程安国沉默了许久,才说:“裴山,这次辛苦你了。”
裴山笑道:“师长就别跟我客气,小二也是我看着长大,有些事情还是得查清楚才稳妥。”他声音里带着冷意,有些看不上许星悦欺瞒
程安国也笑了笑,说:“等过段时间请你来喝喜酒。”
他没说是谁的喜酒,但裴山大概也明白,总不会是程景林跟那位许星悦的喜酒。
裴山走后,程安国在书房内坐了许久。
在裴山来之前,他收到了夏家老爷子如今D区司令夏启元的电话。
第84章
“星悦。”
程景林拍了下许星悦的肩膀,往她手里瞟了眼,见是信,便又好奇地问:“谁的信,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许星悦不动声色将信堆叠,“我舅舅的信。”
她没多说,垂着眉,眼尾泛着红,微微低头的样子黛玉般哀愁。
程景林明白,她被舅舅责骂了,而被责骂的源头还是因为他。
程景林怜惜不已,抱着她说:“星悦,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最迟后年我就去会塞纳河畔找你。”父亲这段时间态度软化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相信只要自考上大学,父亲就会答应自己出去留学。
许星悦想起信中朋友的提醒,心中泛起寒意,故作忧愁道:“嗯,我是相信你的,可景林,婚姻要是不能得到长辈的认同是不会幸福,不如就算…”
“不许说丧气话!”程景林捂住了她的嘴,将人板正面对面,郑重道:“你放心吧,就算我爸妈都不同意,我也要跟你在一起,是咱们俩人结婚,又不是跟他们结婚,以后日子是我们过,我乐意就行,而且我爸已经有松口的意思了。你看我这么不爱念书的人,为了你,我都要考大学了,我知道现在委屈你了,要你自己一个人漂洋过海,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你,我爱你,星悦。”
程景林七月二十要参加高考,而许星悦在八月一号要去天津港做游轮远渡重洋。
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程景林格外珍惜。
许星悦感受着男人逐渐炽热的目光,心里却是讥讽,她很想大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家人又再调查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不八月份就跟我一起走?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垂下满是恨意的眼眸,用柔软纤细的手臂拥住他,用轻柔婉转的声音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正因你这般好,我就越难受…”
女孩扬花瓣白的脸上满是泪,戚戚然:“…我配不上你。”
…
六月末的天跟小孩脸一样说变就变,晌午还晴空万里,歇个晌起来就乌云密布,再抬头就落起了雨点子。
李婶着急忙慌收衣服,抬眼就望见急匆匆进来的程景林,忙说:“景林回来啦,你妈吃饭时还念叨你不见人影,我瞧着是不高兴了,你等会可别又呲她。”
这母子俩原先多好呀,现在就跟乌眼鸡一样,说不了两句话就吵吵起来。
“嗯嗯。”程景林点头,快步朝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