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将那深紫色的帕子丢入了茶壶内。
取了筷子将那帕子压在茶壶底部,上头又压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青梅,一切妥当,这才盖上了茶壶的盖子。
“小姐,这帕子到时有什么用处?”秋韵已知晓了自家小姐的用意,可是这帕子为何要如此呢?
“到时用的上。”宋锦悦解释着。
此时外头响起了袁嬷嬷的声音,“二小姐。”
“进来吧。”宋锦悦扬声朝房门外喊道。
袁嬷嬷这才推开了房门,行了一礼,问起,“二小姐,廊下那田嬷嬷?”
“怎么?她想通了?知道错在何处?”
袁嬷嬷点了点头,这才解释道:“那二小姐的意思?”
“那就让她回去罢。”
袁嬷嬷这才出去回话。
宋锦悦一心只在明日太后娘娘的寿宴之上,国公府的事情,暂且搁在了一旁。
如今,宋锦悦担心的,就是贺元帧会将宋锦夕置之不理。
她忽然灵光一闪,看向秋韵,说道:“秋韵,你去给五皇子送个口信,说我约他今夜酉时末在青竹桥上见面。”
秋韵得了信,便出了府去办。
宋锦悦又亲自挑了一身暗蓝色的对襟儒袄配着暗蓝色的百褶裙。
她又去挑了一件黑色大氅,将衣裳都搁在架子上,她这才去用了午饭。
秋韵不多时便回来了,宋锦悦还有些好奇,“信送到了?”
秋韵自是点了点头,回道:“婢子原想着托五皇子府邸的管事将信送入宫去,可谁知五皇子这几日竟宿在宫外的府邸。”
宫中唯有三位皇子,太子嫡出住在东宫,五皇子也住在宫中,因着两位皇子还未娶亲的缘故,故而都不曾挪出皇宫。
可皇上已为太子同五皇子在宫外设立了府邸。
除了还年幼的六皇子,因着年岁太小,故而还不曾赏赐宫外的府邸。
“好,你先去用饭罢,小厨房炉灶上给你留了吃食。”
“是。”
国公府现下上下还都一切安妥。
等到了时辰,宋锦悦便带着秋韵从后门出了国公府。
后门上依旧只有申嬷嬷一人守着。
如今申嬷嬷瞧见二小姐,心中多了几分恭敬,毕竟如今是二小姐掌家,申嬷嬷不由想起先前自己寻二小姐投诚。
不由觉得自己赚了。
“二小姐放心,今夜都是老奴一个人守后门的,老奴就在此等着二小姐归来。”申嬷嬷虚行了一礼,笑着说道。
二小姐这大晚上去何处,她不会多嘴去问,既然二小姐时不时会给上自己一些好处,她便知足了。
至于旁的,也不是她一个守后门的婆子该管的。
秋韵自是又赏赐了五百文铜钱。
申嬷嬷这次未曾推辞,虚笑着收下了铜钱。
宋锦悦这才从后门迈了出去。
街上的青石板地面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夜风冷飕飕吹打在脸上,犹如一把寒风的利刃,隔着虚空无形,没入骨里。
街上铺子零星挂了几盏灯笼,家家户户铺面紧闭着房门。
街上一时倒是瞧不见几个人影,除了不时巡逻的巡城司官差。
青竹桥不过就在国公府后门几步路的地方,因着有一条护城河路过此地,又因两边种了竹子,这才取名青竹桥。
借着浅淡的月光以及街边时有时无的灯盏,照亮着脚下的路。
待行至桥下,就瞧见桥上立着一人影,宋锦悦抬眸看去,从那身影之中,她已然知晓,那就是贺元帧。
“秋韵,你就在此处等着我就好。”
秋韵有些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想要跟着自家小姐一同前去。
可宋锦悦不肯答应,“安心,无事的。”
秋韵只得作罢,上了桥,一步一步朝着那人影缓缓走去。
寒风吹打在衣襟上,宋锦悦脚下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缓缓波动着。
“悦妹妹。”
一声轻柔的呼唤,将宋锦悦那缥缈的情绪给拉扯了回来。
贺元帧一袭银色长衫,立在桥上,月光落在那银色长衫上,倒是照射着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悦妹妹,小心脚下。”贺元帧语气轻柔。
他一步上前,想要牵起宋锦悦的手,被她退后一步给错开了。
贺元帧只好讪讪收回了手,原以为,悦妹妹今日寻他出来,想必这闹了许久的情绪,该是放下了。
毕竟,到底他们青梅竹马。
怎能说厌弃就厌弃了呢?
贺元帧抱着如此的幻想前来赴约。
却不知,今日宋锦悦寻他来,是为了给他下了一剂猛药罢了。
宋锦悦立在桥上,视线落在那结着薄冰的湖面,眸子里透着一股浓烈的恨意,她垂下眼睑,再睁眼时,眼底已换上了一片清澈。
“五皇子,我今日寻你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于你。”宋锦悦冷冰冰说着。
贺元帧心中一时涌起了一丝异样来。
侧着身子,立在宋锦悦一步的位置,盯着她瞧。
“你的玉佩,我已经给了姨母,还有你同大姐姐的事情,姨母已经知晓了。”话落,宋锦悦退后几步,同贺元帧拉开了一段距离。
贺元帧一时大惊,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宋锦悦会将玉佩交给母后。
他以为,等她气消了,自然会将那玉佩还给他。
可谁知,她却告诉自己,玉佩已到了母后手中。
那这些年,他伪装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
“悦妹妹?”他试探着看向宋锦悦。
宋锦悦面上毫无波澜,“我只是想同你退婚罢了!”
第110章 少女那些不曾诉说的委屈,终于宣之于口,她彻底放下了。
贺元帧大惊,见宋锦悦点着头,再次确认。
他心中这才确信,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并不是随口骗他的。
“悦妹妹,我同你大姐姐,不过是因着她眉眼间有几丝你的影子罢了,你当真不肯原谅我?我心中只有一个人啊!”贺元帧声音间不觉有几分沙哑。
他试图想要挽留住面前的少女。
宋锦悦抬眸看向贺元帧,不由冷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凡事都只会给自己找借口!”
事情已闹到如今,真真是没有一点退让的余地。
贺元帧神色阴冷至极,宋锦悦还是头一次瞧见他如此模样。
“今日,我寻殿下来,不过是想同殿下好好说道,咱们好聚好散,这退亲,也不要闹的太过难堪,毕竟,姨母养你一场,我不想姨母因着咱们,而费神。”
提起姨母,宋锦悦面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来。
“悦妹妹,我是绝对不会答应退婚之事,你死了这条心罢!”贺元帧面上泛着幽冷寒光。
那落在他身上的月光,也跟着叫人瞧着顿生寒意。
“贺元帧,你总是这般表面伪善,实则骨子里自私自利到了极致,你说你不想退亲,可你娶我的意图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别拿什么深情来和我说。”
见他依旧执拗如此,宋锦悦彻底爆发了那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抬起头,直视着贺元帧,冷冷嘲讽道:“你娶我,不过是为着国公府同章府的权势罢了,你心中,从不曾对我有一句是真,你心头的白月光,从来从来,都不是我!是宋锦夕!”
贺元帧从不曾见过如此歇斯底里咆哮的宋锦悦,一时,竟不知如何做答。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宋锦夕眉眼同我有几分相似?不是娶我为了我身后的权势?”宋锦悦步步紧逼。
往日里温润如玉的贺元帧,一时脸色铁青。
这些年,他的伪装,从不曾被人窥探过。
如今,竟被宋锦悦给一把扯下了面上的面具,叫他一时气急,“那又如何?天家子嗣,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
“呵呵……”宋锦悦嘴角嘲讽之意尽显,前世,她死前,他也是同她说起“天家,向来没有亲情之说。”
青竹桥下的湖面上,那层薄冰上零星散落着月光,四周死寂,唯有凌冽的寒风将桥边的竹林吹的噼啪作响。
“元帧哥哥。”
贺元帧微愣,看向宋锦悦。
只见她已红了眼眶,声音温婉,“其实,从前,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宋锦悦喃喃诉说着,“可到头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她仿佛在替另一个自己诉说着往事。
即便前世,她一心爱慕于他,可他们之间也并无浓烈的爱意,想来,打一开始,贺元帧就不喜欢自己,只是她误解了他的心意罢了。
“悦儿……”这一次,他唤她悦儿,不是悦妹妹,看着往昔那小小一团的人儿,现下立在他面前,早已褪去了先前的稚嫩与懵懂。
他一时心下一沉,只是再看向宋锦悦时,心中却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