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那么在意宋锦夕,我便成全你二人,你何必还死死揪着那婚约不放呢?她到底也算是国公府的小姐,你在意的章府,只要你一心善待于姨母,章家又何曾会对你置之不理?”
她依旧说着,可视线却再不曾落在贺元帧身上。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明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了,你也早些回去罢。”话落,宋锦悦转身同贺元帧背对而行。
他想唤一声,可张了张口,良久都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终是看着那一袭人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宋锦悦浑浑噩噩,脚下的步子僵硬的迈着。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下了青竹桥,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了露水?亦或者是她的泪水?
她已然分不清。
自打重生以来,不知为何,今日她在贺元帧面前忽然失控,那满腔的恨意怒火,终是夹带了些许前世少女那深沉的爱意。
即便她如何隐藏遮盖。
那些曾经怦然跳动的心房,终究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此刻,她心中忽然轻松了些许。
那些陈年往事的爱意,终是随着今夜那刺骨的寒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那个心上人啊,终于是彻底释怀了。
秋韵搀扶着自家小姐往国公府而去。
她不敢多问,小姐那惨白的面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秋韵敲了敲后门,申嬷嬷连忙将后门给打了开来,行了一礼,这才目送二人离去。
等回了明筑轩,进了里屋,秋韵端了热水为自家小姐梳洗。
宋锦悦接过那帕子,自顾清洗着,不由问道:“秋韵,东西呢?”
秋韵一时没想起来,自家小姐说的是什么,待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小姐怕是说的那先前做好的青梅荷包与帕子。
连连道:“瞧奴婢,倒是忘记了小姐的交代。”
秋韵一脸懊恼,急忙转身去寻自家小姐口中之物。
那绣好的荷包就搁在桌案上头。
煮茶的炉具还在窗沿下搁着。
现下那炉子里的炭火早熄灭了,茶壶里的水也只余下了浅浅的一层罢了。
秋韵从桌案上取了荷包来,又去窗沿下端了茶壶来。
宋锦悦现下已梳洗结束,换了一身衣衫。
秋韵才将东西搁在床榻前的案桌上,宋锦悦便附身凑了过去。
纤长的手指提起壶盖,将那褐色的陶瓷壶盖搁在桌上,她附身凑近壶口朝里头望了望。
只见那先前还色泽鲜丽的青梅,现下已然变成了干瘪的腌渍梅子一般。
一股浓烈的酸香扑面而来,强烈的气味刺鼻而辣目。
宋锦悦不由皱了皱眉,屏住气息。
秋韵递上了一双筷子,宋锦悦接过,又取了一方浅青色帕子掩在鼻尖。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用筷子从茶壶内取出了那先前扔进去的深紫色帕子来。
许是因着帕子颜色较深,现下倒是瞧不出任何异色来。
宋锦悦俯身凑上前去,鼻尖微动,先前茶壶里那般浓烈的酸味,如今在帕子上,却只余下了一多半。
宋锦悦拿着那帕子走到书案前,一手将那毛笔从架子上取下。
这才将帕子晾在了书架上。
“明日差不多可以晾好了。”宋锦悦喃喃说着。
秋韵垂着头也看着那帕子,附和着点了点头。
第111章 继母如今真真是一点面子功夫都不肯做
昨儿后半宿忽然刮起了猛烈的北风来。
吹打在窗柩上,倒是吵的人一宿都不曾睡的安生。
早起的时候,宋锦悦眼底有些许乌青,秋韵进来伺候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小姐面色憔悴。
惊呼道:“小姐?”
宋锦悦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黑漆雕花铜镜内的自己,不由叹了一声:“哎,也不知还要几日才能养回一些气色来”
“那婢子为小姐煮些红枣银耳莲子汤来?”
秋韵寻思着这些都是能补气养身的,想来两三日便能为自家小姐补回气色来。
“秋韵,先为我梳妆吧。”
眼下入宫才是紧要的,秋韵上前从妆奁上拿过脂粉,为小姐轻描着。
宋锦悦心中却想起了昨日的事情来,昨夜的事情闹过之后,想来贺元帧现下心中正是烦乱之时,今日,她可为他准备了一出好戏。
今日,宋锦悦特意挑了一身深紫色的对襟襦裙,裙摆上头用金线勾着边,裙面上亦是用金线绣了大朵叠促的荷花,瞧着端庄儒雅高贵。
发髻上的头面皆是或浅紫色或深紫色的花朵,一枝白玉簪子固定了挽起的发髻,鬓角两边各簪了一朵浅紫色的花朵,底下是一串串浅紫色的水晶流苏。
收拾妥当,宋锦悦起身朝着书架走了过去,她将荷包挂在腰间,又看向那挂在笔架上的深紫色帕子,现下那帕子已经干透。
上头瞧不见一丝污渍,宋锦悦将那素帕取下,拿在鼻尖嗅了嗅,上头那青梅酸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宋锦悦这才安心将那素帕收入怀中。
“秋韵,你试试,看能不能闻到?”
秋韵上前嗅了嗅,摇了摇头,回道:“小姐,闻不到的。”
宋锦悦这才安心,理了理衣衫,道:“走吧,去给母亲请安去。”
主仆二人这才朝着沈氏的院落而去。
只要父亲一日未曾休弃沈氏,即便沈氏如今如何不得宠,她依旧还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那太后的寿辰,自然只有沈氏有资格入宫去为太后贺寿,田姨娘是没有一丝资格能入宫去为贵人贺寿。
等到了沈氏的院落,宋锦夕已在此处候着她。
今日宋锦夕穿了一身鹅黄对襟襦裙,群面上用银线勾着着大朵大朵叠促花朵的轮廓,或紫或红的花朵聚在一处,瞧着倒是生机盎然。
沈氏今日穿了一身暗蓝色的对襟襦裙,上头亦是用金线绣着大朵叠促的花朵,只是那花朵的眼色或金色或银色,再无旁的亮色。
倒也极为贵气。
宋锦悦行了一礼,唤了一声:“母亲,大姐姐。”
沈氏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她看向自己的女儿,柔声说道:“夕儿,走吧,咱们入宫去为太后娘娘贺寿去。”
“是。”
沈氏起身,走到宋锦夕跟前儿,牵起女儿的手,就径自朝外头走去,一眼都未瞧身后的宋锦悦一眼。
宋锦悦扯了扯唇,翻了个白眼,这才带着秋韵跟在沈氏身后出了国公府。
只是,瞧见国公府门前只停了一辆马车时,宋锦悦的秀眉不由皱了起来。
“哦,对了,悦儿,章府的马车怎么还没来?”沈氏伸着脖子,四处张望了一眼,佯装不知。
宋锦悦扯了扯唇,语气也冷了几分,道:“芝表姐同舅母入宫去了,我没让舅母来接我。”
沈氏面上一副懊恼的模样,自责道:“瞧母亲,都忘记问你一声了,那快让宋管事再安排一辆马车来。”
正要出来回话的宋管事听见沈氏所言,身子微僵,上前行了一礼,回道:“夫人,大小姐、二小姐,现下国公府没有旁的马车了,只余下这一辆了。”
“那悦儿你要怎么入宫?宋管事,你都是怎么办事的!”沈氏将怒火转移到了宋管事身上。
宋管事也极为无奈,跪在地上,垂着头,不卑不亢,解释道:“夫人,昨儿老奴亲自去您院里禀明过,国公府的马匹要送出去几日,也问过夫人今……”
“行了行了,我还赶着入宫去贺寿,等回来了再惩治你!”沈氏打断宋管事的话,拉着女儿宋锦夕的手直接上了马车。
宋管事惊讶地看着沈氏自顾带着大小姐上了马车后,吩咐车夫便走了。
“二小姐,老奴这就去准备马车……”
宋管事提着建议,宋锦悦刚要点头,就瞧见打长街上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而来的章府的马车。
随即摆了摆手,让宋管事退下了。
章府的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章定芝下了马车,瞧见宋锦悦带着婢女正立在国公府门前,见空荡的大门前没有一辆马车,不由蹙眉问道:“悦妹妹,国公府没有准备马车?”
“母亲只吩咐准备了一辆马车。”宋锦悦颇为无奈解释道。
章定芝挽起表妹的胳膊,拉着她就上了马车,愤愤不平,道:“你那继母,真是越发不像话。如今就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也不怕耽误你大姐姐的亲事!”
毕竟宋锦夕的身份,如今到了年岁,京城里的高门大户,竟然也没一户愿意来结亲。
虽然如今沈氏成功洗白,可到底她生母是烟柳巷的一位花魁。
即便沈氏不曾卖身烟柳巷,可只一样,那样出身的母亲,到底不大光彩,能入国公府,已是沈氏用了极大的手段与运气。
“悦儿,来舅母跟前儿坐。”谢氏睨了一眼女儿,方才女儿的抱怨,全然落入她耳中,她眼底含着笑意,温柔招呼宋锦悦坐到了她跟前去。
“舅母。”宋锦悦甜甜唤了一声,这才轻推开被芝表姐禁锢的胳膊的手掌,朝着舅母谢氏坐了过去。
谢氏轻轻揉了揉宋锦悦的发髻。
“外祖母怎么没跟着舅母一道儿?”宋锦悦这才问起外祖母来。
谢氏叹息了一声,这才回道:“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愿意出来走动了。皇后娘娘已代替老夫人同太后娘娘请罪了。”
这些年,京城里不论谁家的宴会邀请,老夫人都不愿意出门赴宴。
就连宫中,也已经几年未曾踏入。
都是皇后娘娘出宫来探望老夫人。
故而,这些年下来,京城中世家也都明白了,章老夫人不愿出门,并不是不愿赴谁家的邀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