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担保责任不在我这里,但是看在刘公子惨遭横祸的份上,仍然愿意给出一部分赔偿,他们不愿意,非要得公堂!”
傅真把白布盖上,站了起来,目光扫向与刘砚同行的那三人。
“去往后厨的是哪两个?”
林掌柜连忙指着其中穿蓝衣的高个儿与穿月白色的五短个儿:“便是这位卢允卢公子,和这位齐盛齐公子。”
卢齐二人立刻撩着眼皮不住地打量起了傅真。
傅真不认得他们,但看皮相,也不是街头临时找来的混混。
谁家酒楼都不会让人闯去后厨,他们被阻拦之后就以河豚相要挟,这不明摆着就是上门讹人的路数么?
可是讹人直接讹出人命来,这背后的古怪就不可能只是冲着万宾楼来了!
要换作平时,傅真早就让人三拳两脚逼供了,不信他们扛得住。
但他们已经把官府的人喊了过来,章家的人也来了,这条法子却是不行。
傅真转头,把目光扫向了顺天府人,今日来的也是顺天府的府丞,是谢彰的下一任。
她问道:“大人怎么称呼?”
“下官姓李,名扬松,见过将军夫人。”
对方利落地行了一礼,看起来也是个精干之人,只是这个礼行的却是迟了些。
傅真且不管他,正事要紧:“李大人眼下想如何断这个案子?”
“人命关天,事出在万宾楼,自当由万宾楼承担起责任,想必将军夫人会体谅下官。”
傅真扬唇:“如果是万宾楼的责任,那自然是该承担起来的。只是我怎么觉得反倒是我们万宾楼被当成了冤大头呢?
“不知李大人可曾仔细查过整件事情的经过?又是否确认过万宾楼的厨房有什么疏漏?
“如果没有,那便不足以证明死者是因为这道河豚而死的,这你应该知道。”
李扬松转身唤了两个仵作上来,又指着旁边一桌残菜说道:“所以在夫人来之前这段时间里,下官已经让这两位在顺天府衙当了二十六年差的仵作仔细检验了尸首和菜肴,他们能证明这碗河豚里确实有毒。
“宁夫人请来的这四位大夫,也能左证刘砚之死乃是食用了有毒河豚。”
“我知道他是被毒死的,我是说,大人凭什么认定这就是河豚的毒,而不是有人故意在菜里另行下毒栽赃陷害我们万宾楼?”
傅真扬首,“大夫和仵作都只鉴定中毒,却鉴定不出是何等毒,你们以何为证,笃定死者一定是中的河豚的毒?”
第230章 真是个阴险的主意
这话倒是把李扬松给问住了。
古往今来,验毒不难,可是要确定中毒的种类及成份,却不容易。
衙司里目前只能凭借死者的症状推断大致属于哪个大类。
有些毒尸首上是看不出伤的,也不会流血,譬如河豚。
而有些毒,比如砒霜,常会七窍流血,明显就不属于刘砚的死法。
“只凭河豚有毒,就认定罪责在万宾楼,这案子是不是断得有些草率?李大人是新官上任还不适合这官位么?还没学会怎么断案?”傅真毫不客气地瞥眼过去。
李扬松被斥问得面红耳赤:“将军夫人的话有些道理。”
“岂止有些道理?”傅真道,“我们宁家做人是有底线的。既然开门迎客,就绝不会容许有意外发生,更难道做了这单生意日后就不做了吗?
“大人若不公正审理此案,还我宁家清誉,那你们可就成了欺压平民百姓了!”
这个姓李的还知道脸红,至少是还有道理可讲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谁来谁,章烽闻言蹿上来,怒视傅真:“你就是裴家新娶的儿媳妇?”
裴瞻虽未列大将军,但赦封的平西将军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从一品,傅真也是正儿八经的从一品诰命夫人。
章烽才几品?他才三品!
放在往常,这个头要是让他开了,那不是打裴瞻的脸?
但眼下傅真不能与他起冲突。
她道:“本夫人是。不知你是?”
“我是定远将军章烽!曾为御前副将,替皇上立下汗马功劳!你个小辈真是张口就来,事出在你们万宾楼,这河豚也是你们厨子做的,如今人死了,你却说人栽赃,敢情是要推卸责任?”
傅真本是不想计较他的无礼的,但他居然叫自己小辈?!
傅真道:“原来你是章士诚的父亲!说起来荣王世子妃日前还曾求我替你家章士诚在裴将军面前谋个职,不知道章士诚的差事有着落了吗?”
章烽不料她牙口如此犀利,当下如被扇了巴掌,面色紫赤。
傅真冷笑:“看在无缘替她如愿的份上,章老将军在我面前失礼我也不计较了。
“不过你既说得出此话,那看来是能拿出铁证证明刘砚是中的河豚之毒?
“你要是拿不出来,空口无凭就指责我万宾楼害死了刘砚,那我可就要怀疑这件事情是你章家故意来针对我万宾楼的了!
“那我岂能不反告你寻衅滋事,仗势欺人!”
章烽平日自恃着与皇帝的旧情,又是荣王世子的岳丈,十分自傲,岂能料到眼前这小小身材的傅真竟有如此慑人气势,且句句不让人,句句都戳到了点子上?
章烽按耐不住:“你个小辈竟敢……”
“章烽!”傅真猛地一拍桌子,放沉声音望向他,“你是来以下犯上教训我的,还是来说正事的?
“刘公子是你的侄儿,如今他命都没了,你是来找出真凶替他报仇的,还是来压我一头在我跟前耍威风的?!”
傅真素来知道外人对她这个平西将军夫人不以为然,不过她志不在此,外人如何看待这桩婚姻她从未理会。
但欺到跟前来她就不能忍了!
其余人见到傅真此状都不由自主把头低了一低。
章烽愣住。
他心下本来并不服。
杨蘸被裴瞻一打,章氏又被荣王妃训斥,荣王府后宅如今硝烟四起,这样一来对章氏处境不利。章氏不利,又直接影响到章家,这所有的事情,还不都是因为杨蘸被打引起的?
而打杨蘸的不又正是傅真和裴瞻?
故而今日一听刘家登门求助,他立刻就带着人前来替他们出头了!
刘砚虽非他章家的人,却也是他们章家的亲戚,是夫人刘氏的娘家。
刘砚吃了万宾楼的东西死去,那他岂不正是要借这个机会替女儿女婿好好跟傅真讨个公道?
方才傅真进来时他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这么点大的女子,出身又不高,她能有多大能耐?
却没想到她言语之间这般气焰十足!
他怒道:“那你倒是给出不是河豚有毒的证据!若你能自证清白,我自然会撤诉!”
傅真冷笑:“谁质疑谁举证,要是都像章将军这般,谁上来诬我一口我都要自证一番,那我们岂不是忙死了?”
章烽被噎住。
这时郭颂匆匆进来,在人群外向傅真招手。
傅真向宁夫人以眼色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角落处。
郭颂道:“已经着人去请将军了,今日兵部有人去巡察,回头将军就会过来。
“另刘砚这几人的情况也都打听到了。
“刘砚的父亲是章夫人的亲哥哥,在鸿胪寺任了个闲职,刘砚只有两兄弟,他哥哥腿有残疾,因而一直未曾娶亲,刘家就指着刘砚撑起家面了,章夫人对刘砚也颇为关照,可这次偏偏死的是他。
“至于另外三个,都是本地富商之子。”
“跟荣王府或徐家有往来吗?”
“没有。”郭颂笃定地摇头,“他们的财力远不足以与荣王府和徐家扯上关系。就连刘家这样的人家,他们也是要巴结的。”
傅真皱紧眉头。
刘家这情况,刘砚是要接香火,眼下他死了,刘家那还能松得了口?肯定是要纠缠到底。
这案子虽然症结在河豚上,但依然疑点重重。
目前几乎可以推测,凶手一定就在与他同行的三人之间,又以溜达到厨下的卢齐二人嫌疑最大。但他们竟然挑在万宾楼下手,闹出这么大动静,那杀刘砚就不会是他们自己的主意。
背后真凶绝不会单纯为一个商贾,卢齐周三人一定是受人指使。
而且,这矛头只怕还是冲着她傅真而来。
指使他们的人知道刘砚死在万宾楼,章家绝不会善罢罢休,宁夫人虽然是裴瞻的岳母,牵扯到人命裴家也没有道理强行包庇。
若宁夫人入狱,傅真这个“高嫁”的将军夫人将更加跌份了!
按很多人的想法,如此一来裴昱夫妇和裴瞻走出去也要被人指点,合家上下也得对傅真生出不满?傅真娘家本就无可依靠,公婆丈夫再离心,那日后不得寸步难行?
真是个阴险的主意!
第231章 勾结!
“他们是要借刘砚的死把我母亲送入狱,所以先前章家刘家才会执意送官。
但章刘二家多半也是被推着走的,章家视我为敌,先入为主认定刘砚是死在宁家手上,章烽是在借机泄愤。眼下首先得让他明白刘砚的死的确是有人投毒,而非意外。”
说到这里傅真交代张成:“你去递话给太太,咱们不去公堂了,哪里也不去,今儿就在这里审!直到审出来真凶还我万宾楼声誉为止!”
眼下想要扭转局面,就得先把章家给稳住。
至于真凶是谁,不用猜,闭眼都知道是荣王府那几个以及徐家。
不过死的既是章家的亲戚,那么章氏首先可以摘出来了。
徐胤是个阴险的东西,但他日前才请了何焕出面想缓和与裴瞻的关系,那也不太可能是他。荣王才被皇帝骂过,就是怀恨在心,应该也不大可能急在这时候下手。
此外还剩下荣王妃和永平。
这母女俩还真是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