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妃当然对傅真大闹王府之事怀恨在心。
至于永平,还真不好说。
上回挨了傅真一巴掌,她肯定恨。
不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当时她还没嫁进裴家时永平没下手,偏等到这时候她有权有势了才来报那一掌之仇?
若她没发疯,此事便不至于。
傅真扫视着场内人群,当目光划过一直未曾出声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娄照,她忽然心下一动:“既然顺天府来人了,娄照怎么会在这儿?”
旁边的黎江道:“先前刘砚发作后,同行的三个人在此大喊大叫,殿堂里一片混乱,那姓卢的就打发人去告五城兵马司,紧接着娄照就过来了!”
傅真想了想:“我记得姓娄的岳父是漕运上的巡漕御史,这姓卢的家里做何买卖?”
黎江顿住,立刻道:“卢家和其余的齐家和周家都是开米铺的,他们家在江西淮扬等地有许多田庄!”说到这里他道:“小的知道了!这几家与娄家肯定有勾结,我这就去查查他们!”
卢齐周这三家既然做着米粮生意,那必定要跟粮道打交道。
而他们三家刚好又在京城,那么巴结巡漕御史的姑爷、且掌管着五城官马司指挥使之职的娄照是必不可少的。
“你还是先让人去打听娄照近日有无与荣王妃或永平接触过?我好心里有数。
“然后再遣人去查娄家近来是不是太平,没有出什么事?比如说有需要求助到荣王府的。你多遣几个人,速度快点儿,实在不行去请老爷搭把手,请他派些人给你!”
郭颂立刻领命离去。
涉及人命的阴谋,绝不可能让人传个话就行,这种事情不当面密谋,怎么能放心?
所以只要查出了娄照接触过荣王府当中的哪一个,基本上是谁在背后捣鬼就有谱了。
这时候张成回来了:“太太说,她晓得了,不会害怕也不会退让,让少夫人不要着急上火。”
眼下无凭无据,要想扭转局势不容易,傅真的确需要时间操作。
她打发黎江黎淮:“趁着人多,你去把卢齐周三人的荷包弄过来瞧瞧!”
这对黎江他们来说是小意思。
一会儿功夫俩人就拿着三个荷包来了。
傅真逐一翻看,不过些碎银槟榔等随身小玩意儿。翻着翻着,一块铜钱大小的玉佩跳入她眼帘。
这是尊质地不算很好的玉佛,但玉佛的背面却刻着“吾儿平安”四个字。
看起来是块开过光的长生符。
“这是谁的?”
黎江辩认了一下,说道:“是那卢允的。”
傅真想了下:“卢家远吗?”
“两条街!”
“去打听看看,卢允与其母关系如何?”
“这个属下知道!”这时旁边一个护卫闻言走过来,“方才郭老大让去打听这几个人时,就是属下去打听的卢家。
“这卢允的生母是个侍妾,姓杨,在卢家不受大夫人待见,所幸大夫人没有子嗣,卢允才得以被好生教养。
“但母子二人终究在卢家过得很不容易,尤其是卢允儿时吃了不少苦,母子算是相依为命。”
傅真听后遂把这玉给他:“你带着杨彤一起去,你拿着这玉去寻卢允的生母,就说卢允犯了命案,被官府拿住了。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连许诺过他的人也保不了他。她如今还可以赶过来见卢允一面,迟了就见不到了。
“杨彤去寻卢允的父亲与嫡母,把他们俩都带到我跟前来!”
护卫立刻领命前去。
店堂这边,面对裴家章家两大巨头,李扬松已经沦为了陪衬,章家他得罪不起,裴家更得罪不起,事态该如何往下走,已经不由他掌控了。
所以傅真说就地设公堂,他完全没有异议!
但此时娄照却说道:“李大人,万宾楼对食客不负责这是事实,总不能因为将军夫人不认账,这事儿就不办了吧?
“这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刘大人夫妻还指着刘公子生儿育女承继香火,这突然没了,你让人家夫妇俩后半辈子指望谁?总得有个交代!
“既然请了我过来,那我当然要为刘家说几句公道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然这万宾楼的少当家是贵眷,也不能置人命于不顾!
“刘将军,章将军,你们二位说是不是?”
一番话又把刘与章的心头火给拨旺了!
刘夫人哀声痛哭,好几个人拖着她,才没有扑到刘砚尸身上去。
刘父也怒声冲着宁夫人撒火:“你们行商之人个个唯利是图,何曾有什么良心?人是在你这里没的,这笔帐你休想赖!”
店堂里动静一拔拔传到门外,傅真却面沉如水,未发一言。
反倒是黎江黎淮跟了宁夫人许多日子,早已为宁夫人的为人所折服,此时见她遭受这般欺负,早就按不住这怒火了!
他们道:“少夫人……”
正要开口请求入内帮忙回击一番,这时门前忽然又传来了马蹄声,却是杨彤回来了,他下了马便飞奔傅真至跟前:“少夫人,卢允的父亲和嫡母都带来了!”
第232章 攻心
傅真当即起身,便见一对中年夫妇随在杨彤身后,神色仓惶地到了跟前。
“这便是卢允的父亲卢倡,他的妻子何氏!”
这二人早已经害怕得哆嗦不止,到了跟前也不敢抬头多看,提着衣袍就趴地跪下来。
傅真却笑了:“卢倡,你儿子卢允背着你们勾结外人,要夺了卢家家产,将你们扫地出门之事,你可知晓?”
卢倡惊讶抬头:“小民不知……”
傅真将手上一只荷包丢到他面前:“此物你可认得?”
卢倡麻溜捡在手里尚未说话,他身后的何氏已脱口道:“是他的!这正是他的东西!是容氏那个贱人的女红,我一眼就认得!”
傅真又将手里一张带着折痕的纸也递了过去:“这是从荷包里搜出来的,这纸上是他勾结齐盛周谊二人里应外合篡夺家产再挪为私有的证据,你们仔细看看,仔细想想,最近他是不是行动挺古怪的?”
何氏认字不多,但也看出了个大概,她当下尖叫道:“我说他最近怎么跟周齐二人打的那么火热,竟然还跟刘家也结交上了,合着都是为了算计家里!
“这个畜生!他竟然存着这样歹毒的心思!他是个庶子,他爹还活着呢,他就想夺家产?他把家产夺走我怎么办?莲姐儿怎么办?这个杀千刀的!”
卢倡看完脸色也青了:“这个不肖子!”
傅真继续道:“不但如此,他为了争取靠山,还勾结周齐二人听人唆使杀了官户子弟刘砚。这事你们听说了吧?
“这个罪名可不小,关键刘公子的姑父还是定远将军章烽,章将军是皇上的近臣,他的女儿是荣王府世子妃,章家肯定是饶不了他的,到时候,你们卢家就完了。
“我听说,何氏你只有两个女儿,而且正待字闺中?那可惨了,章家回头下起手来,卢小姐的婚事这辈子都别想有着落了,你又没有儿子依靠,这下怎么得了?
“再者章家下了手,就算不找个由头把你们全家送进狱中,怎么说你们家也别说做什么买卖了。日后怎么过日子?”
卢倡倒罢,何氏却是心惊肉跳,待傅真话音刚落她便揪住卢倡扑打起来:“都是你养的好东西!他竟干出这要命的事,你们想死不要紧,不要连累我们娘仨!”
卢倡狠狠挨了几拳,更是又躁又怒!他问傅真:“敢问夫人,这逆子何在?草民要去宰了他!”
“你宰他有什么用?宰了他也还是你儿子,是你卢家的人。章家和刘家难道就会放过你们?”
卢倡怔住。
何氏顿时嚎啕痛哭:“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摊上这么个不消停的东西!”
说完她继续撕扯卢倡:“你若不与他断绝关系,我便自行去顺天府告发!我要与你卢家断绝关系!”
傅真道:“他既然是受人指使,争取保全家平安是对的,但到底是卢家的子弟,卢倡你这把年纪才得了这个庶子,怎么着也是亲骨肉,真舍得不要?”
一丝惶然从卢倡震怒的面容下浮现出来。
傅真再道:“既然他是受人指使,只要卢允能把主使者交代出来,他罪责不就没那么重了么?
“章家再有权势行事也会分主次的,知道你们家只是听人指使,冤有头债有主,当然只会去寻那主谋拼命。毕竟就你们家的身份,人家都不稀得对付你。”
这时她又转向何氏:“卢允的确该治,但老卢家这根独苗要是断在你手上,你丈夫将来心里总是有根刺。
“你还有大半辈子呢,还有女儿!何必非做这么绝呢?只要赶紧把卢允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卢家不就安全了么?
“你宽容些许,你丈夫也会记得你这份好。日后你想怎么管教庶子,难道卢倡还能拦着?他要再拦着,你都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二人虽在来的路上对卢允参与了多少其实已经有了些猜测,就算不信卢允会亲手杀人,也抹不去他们三个就是同刘砚在一起,此时傅真这番话太戳他们的心肺了!
不管日后怎么着,只要他不是主谋,那无论如何先脱罪,保住卢家才最要紧啊!
于是不光是何氏呆不住了,就连卢倡也呼吸急促起来:“恳请夫人指条活路!……”
……
傅真在外边行事的当口,店堂里宁夫人与章刘二家也交上锋了。
宁夫人道:“当着李大人在此,民妇只说事实,一桌四人吃饭,偏死了个刘公子,要索命可以,得理清事情真相。
“我且问刘大人与刘夫人,刘公子与这三人结交,你们都知道么?”
刘夫人原本又要怒骂出口,听到这里她顿住,然后看了眼身旁的刘参。
宁夫人一瞧这么模样就明白了,接而道:“这几位家中行商,照先前刘大人痛斥民妇的时候所说,行商之人都是唯利是图,刘公子怎么会跟他们结交上的?那他们又想从刘公子身上谋取什么利益?”
这一下说得刘父面色也凝住了。
旁边的章烽也露出了疑惑之色。原本种种原因驱使他闷头咬着宁家不放,可是宁夫人这一问,——刘家夫妇竟然对他们之间怎么结交的真的不知情!
如果他们交情甚笃,刘家一点消息不知就有问题,如果交情泛泛,而四人同行又偏死了刘砚一人,那不就更左证了今日刘砚之死的可疑了么?
他看向卢齐周三人:“你们几个与刘砚是怎么认识的?”
“畜生!”
章烽刚刚说毕,门口这时就传来了一道怒骂!
紧接着一双中年夫妇怒容满面闯了进来,直奔三人当中的卢允,那妇人蒲扇般大的巴掌扇到卢允脸上,立刻就将他的脸扇到了一边:
“畜生!你给卢家惹下这么大的祸事,还敢在此地装蒜?你想死没人拦着你,别拉着老娘一起死!”
卢允当下慌了:“你胡说什么?你们怎么来了?”
何氏又是一巴掌过去:“你背地里不忿我已非一日两日,你当我不知你心里头抱着些什么龌龊心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