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又不肯入狱,便要把这些龌龊事全部都供出来!老太太,父亲让你赶紧拿个主意!”
这句句声声全都跟雷鸣似的灌入傅老夫人的耳里,使她都顾不上先指责她的行为莽撞,还是先斥责她言语刺耳了!
她又腾地从榻上跳到地下,两眼瞪得如同铜锣般望着傅真:“你再说一遍!”
这时候傅筠派出的家丁也追了上来:“禀老太太!大姑娘所述有误,郑安的原话是说前任庄主因急事离京,查证不到有无维护过河道!”
傅真转身,声音比起先前更为洪亮:“那你说他有没有说过这些事情老太太全都知道?有没有承认他们平日在河道上捕鱼捞虾?有没有承认此番他们有与对方起争执?对方给出的证明文书又是不是真的?
“郑安把此事闹到了府里,府丞大人当着父亲的面指责他驭下不严,还威胁他的仕途,如今还逼着父亲作出交代,又是不是真的!”
“……”
家丁哑口无言,这回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第29章 该当掌嘴!
傅老夫人险些晕过去!
如果说傅真先前那番话还只是令她气怒,那么后面这番话,尤其是那句“威胁到傅筠仕途”,简直是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这辈子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心肝儿似的疼着,天知道当年他中了进士她有多荣耀,更别说他还入了礼部当了京官!
他们祖籍江陵总共才出过几个进士京官?这可是她这辈子至今为止最为骄傲之事!
如今她还等着傅筠升官呢,眼下这点事竟然危及了他的仕途?
那还得了!
“那他们想怎么着?”齐嬷嬷急得从旁问道。
郑安是她的儿子,齐全是她的侄儿,她们老齐家只有齐全这么根独苗,这两个是哪个都不能出事啊!
家丁反应过来,回道:“对方执意要送郑管事他们下狱,老爷想赔点钱息事宁人,但太太说,太太说这事不归她管,不肯出钱,老爷便着小的来请示老太太。”
“她不肯出钱?她凭什么不出钱?她是傅家的主母!”傅老夫人尖喝起来,“家中这些麻烦不就是主母该处理的吗?她是不是不想干了?!”
傅真道:“老太太,母亲这话也没错啊,南郊那庄子既不是她的嫁妆,又没入公中家产,它在您的手中掌着,管事的也是您的人,府里所有的家奴,除了宁家带过来的,没一个归母亲管束。
“让母亲掏钱,那也得师出有名啊,不然那不是欺负人了吗?不是成了您当婆婆的从儿媳妇手上抢钱了吗?这话儿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她这话一个字儿的高声也没有,但个个字都啪啪地打着傅老夫人的脸!
傅老夫人气怒交加,却半天也找不到该从何处下口开骂。
她早就听说这死丫头昨日被傅柔激过一回后就变得张狂无比了,今早特遣了齐嬷嬷过去探虚实的,齐嬷嬷回去老半天后回来说心眼儿是多了些,但还是那副病痨鬼的样子,不似他们说的那般张牙舞爪。
这话才过去半日呢,她可不就张牙舞爪到她跟前来了?
齐嬷嬷惯会看眼色行事,此时见她神色不对,再因着此事关乎自己的儿子,傅夫人竟敢不出钱,那不是成心要害他们吗?
她当下斥道:“对老太太这般无礼,该当掌嘴!”
这边厢她话刚说出来,那边厢傅真一巴掌却已劈在了她脸上!
而她打完了之后还扭着齐嬷嬷就往外送:“身为奴才竟敢打主子!当着老太太的面都这般放肆,原来郑安他们这般张狂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在后挑唆撑腰!
“趁着府丞大人在,碧玺,把张成他们喊进来,把这刁婆子拖到花厅去,请府丞大人发落!
“就说老太太要整治家风,把这些败坏了主子名声的狗奴才全交由官府!”
齐嬷嬷吓坏了,一面挣扎一面扑倒在傅老夫人面前:“老太太救我!”
傅老夫人完全没见过这等场面,纵然惊怒,眼下连身边最得力的下人都遭了打,她能如何是好?
还没开口,傅真那似能震破屋顶的质问声又响了起来:“都怪这些刁奴欺上瞒下才给傅家带来这等麻烦,还有哪些奴才平日在齐嬷嬷身边为虎作伥,全都给我拖出来,每一个先打十板子起步!”
说完她转向傅老夫人:“看在他们平日伺候老太太有功的份上,只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颜色瞧瞧,老太太您不会怪我手下留情吧?”
傅老夫人嗓子都破了:“你放肆!”
傅真正色:“老太太如何骂我?此时此刻您不拿出态度来帮助父亲维护声誉,难道还要放纵包庇,任由他们坐实父亲的罪名吗?难道您希望看到父亲得来不易的前程葬送在几个刁奴之手吗?”
这一道道问话声直击傅老夫人肺腑,她不但哑口无言,甚至都还后退了几步!
这死丫头不是十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吗?
她怎么一张嘴这么厉害了?
处处堵住她的后路,叫她怎么回答?!
“姑娘!张护卫他们来了!”
碧玺走进来通报,紧接着张成杨彤二人就拖着齐嬷嬷往外走。
齐嬷嬷杀猪般叫唤起来。
碧玺顺手扯了块桌布,一股脑塞到她嘴里。
傅老夫人颤着手指向他们:“他们哪来的?!”
傅真好心地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是我拿母亲的嫁妆钱请来的护卫,算是宁家的人,以后他们俩就归我管束,保证不给老太太您添麻烦,您就不必操心了!
“张护卫杨护卫,你们务必把这刁奴交与府丞大人,就说我们老太太是个最明事理之人,一定会给受害村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张成杨彤那样的体格,拿捏一个齐嬷嬷那还不是一句话?
很快齐嬷嬷的呼喊声就远去了。
来传信的家丁目瞪口呆看到这儿,立刻拔腿去花厅报讯!
屋里顿时只剩傅老夫人和一干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丫鬟。
傅真坐在先前傅老夫人坐过的软榻上,说道:“老太太快请坐,还站着干什么?”
傅老夫人何止七窍生烟,简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冒火了!
她指着傅真鼻子:“你胆大包天,竟敢在祖母面前逞凶?!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押了,一并送去前堂!老身亲自去府丞大人面前告状!”
廊下婆子们一涌而入。
傅真道:“慢着!”
她转向傅老夫人:“老太太这话孙女可担待不起,孙女哪来的胆子逞凶?我是替傅家清除刁奴,维护家声,您不能误会我,反而心疼祸害了傅家的这些驻虫啊!
“孙女是认定这些事情都不是您怂恿的,所以才拿了齐嬷嬷,您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出身,怎么可能会干出强占儿媳的嫁妆去给自己置私产这样丧尽天良厚颜无耻之事呢?一定都是齐嬷嬷这个刁奴背着您阳奉阴为干的,难道不是吗?
“难道您想说这些龌龊事都是你主使的,你确实就是想强占我母亲的嫁妆还有我外祖父的遗产,所以要把我押了?
“要不然我可实在想不出来你有什么理由,要告正在跑来替您想办法解决麻烦的我啊!”
第30章 如果这麻烦变成她的呢?
傅真一席话说得流畅无比,傅老夫人一屁股跌回榻上,瞪过来的目光不是目光,是源源不断的刀子。
“老太太……”
婆子们试探地提醒着她。
她胸膛连连起伏数下,猛地一挥手:“下去!”
婆子们便刷刷地退了下去。
傅真目光自门下收回来,朝傅老夫人扬唇:“祖母,今日不是我非得拿齐嬷嬷说事,我是傅家的小姐,傅家好,我也好,傅家不好,我肯定也好不了,您说是不是?”
傅老夫人面如寒铁,抿唇望着她,恨不得把她塞进嘴里嚼碎!
傅真笑笑,接着往下说起来:“这个时候我断不会为了私怨而针对她,方才实在是无奈之举。您是傅家辈份最高的主子,郑安他们都是您的人,还是齐嬷嬷的儿子和侄儿,这个时候不给齐嬷嬷立立规矩,如何能让人相信傅家是正经人家呢?
“祖母最是英明,定知这当口切不可因小失大。”
说完她往外高声喊了声碧玺,接而张成就又把齐嬷嬷给押了回来。傅真看向傅老夫人:“您看,这是老太太您的人,我哪能当真越过您去治她呀。不过就是告诉告诉她,让她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罢了。”
傅老夫人望着被推进来的齐嬷嬷,被傅真这一出弄得脾气都没了!
这算什么?
打她一巴掌再伸手揉搓两下?
这不比押着齐嬷嬷去告官更恶劣么?
合着她这里的人,她傅真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这是要当着面展示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傅老夫人连连地喘着粗气,指着傅真想骂却又不知该骂什么才解恨,末了她把桌上杯盘一扫,怒道:“给我滚出去!”
傅真岿然不动:“父亲让我来请示老太太郑安之事如何示下,是让他下狱,还是赔钱,老太太还没给回复呢!”
傅老夫人咬牙望着一旁狼狈不堪的齐嬷嬷,寒声道:“来人!去花厅问,他们要赔多少!”
碧玺上前:“老太太,奴婢方才顺路去花厅问过太太了,对方提出赔银一千两,不然他们就不接受和解,就是一路告到宫中,也非得把郑安和齐全告到下狱不可。”
“多少?”
傅老夫人一下挺直了身子。
“一千两!”碧玺比了个手势,“他们说了,少一文钱也不行!”
“他们怎么不去抢!”
傅老夫人站起来,嗓子再一次撕破,“他们当自己是菩萨金身吗?不过挨了几下打,就要千两的赔银?来人!去前面回话,这一千两银子,傅家绝无可能出!”
门外的婆子立刻跑出去了。
傅真也不理会,继续气定神闲地喝茶。
没片刻那婆子就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老太太!奴婢把话传到之后,那俩人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老爷着人拦住相问,他们却说是要直去都察院告官!
“现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肯要银子了,说除非老爷当着府丞大人的面打死他们,否则绝对要去把老爷告到底!”
“什么?!”
傅老夫人眼前一晕!
傅真伸手将她扶住:“祖母勿忧,他们狮子大开口,府丞大人怎会任他们乱来?”
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