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歧玉立刻道:“怎会?”
他上前一步,褚时英便退后一步,直到她再也退不了,恶狠狠瞪向他,他才道:“我心中更是惶恐。
不知你能否接受我,不知自己是否还要继续折腰和李嗣远合作,不知自己前路何在,能否回国?
当我发现你亦对我有意,你不知,我有多开心。”
这一刻,他彻底撕碎自己平日乖顺的伪装,他道:“我心忐忑,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我不敢说出口。”
“时英,你懂得,这个世道,容不下异类,我要如何跟你主动说,我是个重生者?”
他眸子里满是野心,他说:“为王之路,我已走过一遍,这一世有你相助,我路更顺,时英,我邀你与我共享这天下。”
说着,他执起褚时英的手,不管胸膛中因紧张险些跳出来的心,他不敢用感情赌,只能用利益去捆绑,“你已为我投下血本,至少不能赔,还得赚啊。”
所以,你不能抛下我,我们还得联手呢。
他眸中疯狂遍布,褚时英抽出手越过他往门口走,错过他眸中痛惜。
秦歧玉无力地阖上眸子,承诺道:“我不会将我们两个的秘密说出去的,你放心。”
如果你要走,我也确实不能阻拦。
快到门口时,褚时英突地停了下来,“不对啊,这宅子,是我买的,要走也是你走。”
秦歧玉点头,“好。”
然后他听褚时英道:“我前世便是王后,这一世,你总不能让我的地位更差,我要秦国王后的位置,我要属于王后的权利。”
听,那是花开的声音,成片的花儿相继开放,秦歧玉转身,郑重承诺,“会的,我会将秦国王后的宝座,亲手为夫人奉上。
洞西郡赈灾曾大父十分满意我,现在已将我带在身边教导,立我为太孙,指日可待。”
“好!”褚时英道:“我亦会保守我们两个重生的秘密的,你也放心。”
秘密——被暧昧之丝死死缠绕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秦歧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得寸进尺道:“那我,可不可以回来看看?”
尚在气性上的褚时英冷嗖嗖笑了一声,他便懂了,麻溜地走了,重新回咸阳宫处理政务了。
这一晚,咸阳宫西殿的青铜灯一宿没灭。
这一晚,褚时英辗转反侧,忽而怒从榻起,她还想等秦歧玉去世之后,垂帘听政呢,结果呢!
这家伙是重生的,那她还等什么,他都知道自己会早死,难道还会放任自己早死不成。
褚时英悲愤锤榻,退而求其次,秦国王后的位置必须是她的!
第六十三章 我是夫人奴
咸阳王宫西殿, 秦歧玉位于距离老秦王不远的案几后,漆木案几上一半政务,一半账本。
政务是老秦王分给他的各地要务,目的是让他掌握各郡县情况。
账本是他主动管健要的褚商在洞西郡的帐, 褚商这一年发展势头猛烈, 下了血本在咸阳各郡县开设商铺, 踏出商路。
褚时英因而忙得头也不抬,还在咸阳招账房先生,但没招到合心意的。
如今秦歧玉惹了褚时英生气, 可不得表现一番, 便将在洞西郡的账本要了过来, 替褚时英算账汇总。
而要洞西郡的账本,若老秦王问起来,他也能对付说, 想要通过商铺走量, 关心一下洞西郡百姓生存如何。
然而老秦王并未理他在干什么。
事实上, 因老秦王给他的政务, 他能迅速处理完毕, 无需像安定君一般,自己处理完的政务, 不敢做决定,还要重复请示一遍他,浪费他精力。
更别提在大事政见上, 秦歧玉的处理意见虽跟他有细微不同, 但大体一致。
有了对比, 便让老秦王对秦歧玉愈发满意。
内侍轻手轻脚进屋,给殿中央火盆中加柴, 西殿中这两人,一个人老而体虚,一个身子骨不好而体弱,比正常人要更惧冷些。
明明现下也不过刚进秋,就让人把火盆给添上了。
放完柴火,内侍恭敬退到一边,但见秦歧玉与老秦王一同翻动竹简,恍惚间,以为他看见了第二位老秦王。
看完最后一个账本,秦歧玉合上竹简,在布帛上记下几笔,便向老秦王提出告辞。
每日晌午、晚上,秦歧玉都会消失个一个时辰,而后回来继续处理政务,今日也不例外。
待人一走,老秦王也不看了,将竹简一扔,问道:“你可打听出来了,他这是作甚去了?”
内侍上前,一边为老秦王倒热水,一边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说道:“奴听闻,公子惹时英夫人生气了,现下正每日为夫人做饭,哄夫人回心转意呢。”
“哦?”老秦王来了兴趣,想去看小辈热闹,“走看看去,对了,叫上秦阿,一道去。”
此时秦歧玉已经到了家,曲连忙迎上,“今日健来拜访夫人,夫人瞧着心情不错,玉,你可得尽快将夫人哄好啊。”
秦歧玉道:“啰嗦。”
健被褚时英派往封地,秘密寻找玉矿,如今已成功寻到玉矿位置,正在招收人手开采。
招收的人手,是洞西郡的灾民。
这些无家可归的庶民,秦歧玉给了他们另一条路,他们可去他的封地上讨生活,他的封地不收他们的税,但是,也没有什么地给他们种。
在洞西他们也无地可种,一部分实在无家可归的人,便咬咬牙去了秦歧玉的封地上,至少他们不用上税。
是以,褚时英有充足的人手可以开采玉矿,她很认真的同健讲,要给开采玉矿的人充足的食物和薪水,健自然是应下的。
秦歧玉进屋的时候,褚时英还在沉思,她找到玉矿的事怎么上报秦国,“夫人,你晌午想吃什么?”
褚时英看着挽起袖子的秦歧玉,撑着下巴思量了半晌,她有什么好想的,这里不是有个同她一样的重生人。
便哼了一声道:“我们在你的封地寻到了一处玉矿,你说怎么处理?”
像开采矿石,都是要给秦国交采地税的,采地税价格高昂,想想都令人心痛。
正贴心为她倒震泽绿茶的秦歧玉低顺着垂头,他似是早有预料的开口,“我已上报过曾大父,因我的封地收留了不少灾民,故而在我封地上的一切产出无需上税。”
他早就将她玉矿的采地税免去了。
封地是秦歧玉的,他不愿意要那部分钱,老秦王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褚时英丹凤眼眯起,她总觉得秦歧玉还有事瞒她,“也是,你肯定早就知道你封地有玉矿。”
“不光玉矿,”秦歧玉乖顺诚实回答,“那里还藏着一座金矿。”
“噗……”褚时英因惊愕,将茶水喷了出来。
秦歧玉起身,从袖中掏出手帕,为她仔细擦着唇,她偏头,他就一副极受伤的样子望她。
这人,又回到在郑国伏小做低的样子了。
褚时英剜了他一眼,他趁机轻声说:“此金矿我打算秘密开采,只告诉了时英一人。”
那她还真是好受他信任哦,指挥道:“我今日想吃鸡。”
秦歧玉从善如流,“好,那今日我们吃烤鸡?”
“行。”
秦歧玉做得烤鸡,会别出心裁用蜂蜜等物调制酱料刷在鸡身上,鸡腹内里再塞上满满的东西,极为好吃。
等老秦王和安定君来访的时候,鸡巧烤好。
褚时英瞧着席间等着秦歧玉分烤鸡,明显来看热闹的两人,心中冷笑。
秦歧玉动作利落地分鸡,将两个鸡腿切好片,送至老秦王和安定君面前,又将最好吃的鸡翅全都放在褚时英面前,还十分贴心地将鸡翅的细骨拆除。
老秦王一尝鸡肉,便觉比在宫里的好吃不少,尤其现在牙口不好胃口不佳,还能让他感觉好吃,很是不易,瞬间的功夫,一碟子鸡肉就吃进了肚中。
安定君跟他差不多,他本就好吃,什么珍馐没尝过,可今日一吃鸡,简直恨不得连吃三碗黄米饭。
褚时英吃完鸡翅,正用震泽绿茶漱口,也不管秦歧玉是不是忙乎他们自己都没吃口饭,直接指使道:“你再去厨房拿些吃的。”
就老秦王和安定君这么吃,这只鸡可不够他们俩塞牙缝的。
她也不怕老秦王和安定君生气,褚卜和褚商就是她的底气,她是万不会因为他二人来了,就委屈自己原谅秦歧玉的。
秦歧玉当然听话,在安定君睁着小眯眼的震惊目光中,问道:“时英想吃什么?”
老秦王这时也放下了筷子,他与安定君日日时时,不夸张的说被全国人捧着,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辈忽视了,竟不问问他们想吃什么?!
然他们两人今日来这吃饭,是客人,还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客随主便,秦歧玉自然可以不问他们。
但是心里不舒坦。
在王位上五十余载的老秦王脸一沉,那是连安定君都要发抖的,他问:“你在褚卜跟前也是如此?吃饭都只询问自己夫人意见?”
安定君这段时间上有老秦王撑着,下有秦歧玉顶着,日子过得委实不错,便帮着秦歧玉说话,“想来是亲父威严太过,玉不敢询问。”
褚时英丹凤眼勾着,火上浇油,“良人,我还想吃烤肉。”
老秦王将筷子“啪”地摔在了地上,秦歧玉不紧不慢将一副新筷子放在老秦王跟前。
他半点不怵,很是坦然说:“曾大父肠胃弱,亲父也不能多食太多的肉,今日食的鸡已是超了份量,接下来当吃些秋葵才行。”
“本王不吃秋葵!”
秦歧玉压根没理会老秦王的话,他微笑道:“不行。”
头一次被拒绝的老秦王,白眉下的眸子一瞪,小孩都能被吓哭,“你说什么?反了你了!敢跟我这么说话!”
“曾大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总得看顾着些,”秦歧玉随即起身,“我去厨房弄些烤肉来,曾大父和亲父若想吃,只能一口烤肉一口秋葵。”
眼睁睁看着秦歧玉出了房门,老秦王将案几拍得砰砰作响,然后他气呼呼同褚时英说:“他这脾气随了谁?怪不得你跟他生气!”
看着卸下王之威严,如同一位同小辈撒娇的老人,饶是褚时英现在再生气,也在心中赞了一句秦歧玉。
秦歧玉现如今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现在该表现另一方面了。
所以他觉得既然出了宫回了家,那便是家人,家人没有那么多说道,他将老秦王与安定君视普通人对待。
这估计也是老秦王和安定君头一次被这么对待。
为了自己的后位着想,褚时英道:“在郑国家中,玉就是这般管束我曾大父的,曾大父爱吃羊肉,他最多让吃四块。”
老秦王那股子气,一听褚卜也是这个待遇,倏地就散了,散去后又有一股可以回味的甘甜。
他可比四块肉吃得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