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回到院子里,就听到母子俩讨论怎么过生日,林北:“……”
林北刚进院子,余好好就注意到了,她掏一块钱给林聪,让他去买汽水。打发走孩子,余好好殷切地注视着林北。
林北看了信,信上只有一个中心,就是让他给她订一批最优惠的建房材料。虽然林北不懂余好好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而是给他写信,不过他心情好,没和余好好卖关子,拉着余好好坐下,跟余好好说自己的建议,详细说了优缺点。
砖瓦不要钱,只要用质量合格的沙石、水泥,房子起码能用八年。听了林北的话,余好好一把抓住林北的手,激动说:“要砖瓦,这样的砖瓦有多少给我来多少,我不嫌多。”
林北:“……”因为不要钱是吗?
“我买了一辆拖拉机,已经交代他们,只要有砖瓦,就给你送去,月底,能给你送十车砖瓦,四五月份,每天给你送两车砖瓦。”说到车,林北有些激动。
“你太厉害了。”余好好做了一个冬天鸭子生意,其他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捧人。
两人一个愿意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个愿意捧人,画面十分和谐。
林聪费力拎着一个网兜回来。妈妈给的钱不够,他贴了钱,不过老板说他把瓶子还回去,给他六毛钱,六毛钱到手,他还赚了两毛。有了两毛钱打气,他使出吃奶劲拎着三瓶汽水回家,爸爸妈妈眼里只有彼此,看不见他,林聪放下网兜,蹲着看他俩什么时候注意到他。
孩子的目光饱含深深的怨念,两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林北走到大门口,牵着孩子,拎着网兜回窗户下,林北刚放开孩子,孩子跑屋里,哒哒哒搬一个凳子出来,把凳子放他和余好好椅子中间,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手撑着凳子,晃着小短腿,龇着牙笑看他。
林北好笑地坐到他身边,放下网兜,从网兜里掏出三根吸管,放孩子手里,他又掏出汽水,打开汽水盖子,手递到孩子眼前。
林聪扒着爸爸的手,把吸管插进瓶子里,把汽水拿给妈妈,他插第二根吸管,这瓶汽水是爸爸的,他插最后一根吸管,这瓶汽水才是自己的。
第192章 192
夫妻俩站在巷子口, 自行车靠在旧墙上,孩子拎着网兜,朝巷子深处走去, 走进了小卖铺, 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他跑向父母,硬币在小书包里叮啷响。
余好好捞起冲向她的孩子, 抱着孩子坐到车后座上, 林北骑车带他俩到蛋糕店, 母子俩手拉手进店,没让林北久等, 一大一小分别拎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出来。
他们到公园散步, 累了就坐椅子上休息。
自行车就停在梧桐树下,其他树蓄势待发积攒绿意, 只要下一场春雨,就会抽芽, 梧桐树还没有动静, 梧桐果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看到它,给人一种没有走出冬天的错觉。
车把上挂着两个盒子, 余好好问:“我们吃谁选的蛋糕?”
“妈妈的。”出门之前,林聪告诉妈妈小李老师照顾他半天,他想送小李老师一个小蛋糕,妈妈答应了, 让爸爸带他们买蛋糕。
“行吧。”余好好上前取下蛋糕, 把蛋糕分三份,一家三口吃着蛋糕, 欣赏着倒映在湖面上的太阳,黑天鹅游到湖心,搅碎了潋滟春日。
林聪留下一小块蛋糕放椅子上,跟着爸爸妈妈离开,他刚走开,一只麻雀落在椅子上,偏着小脑袋盯着蛋糕看了一会儿,上前两步,抬起爪子扒拉蛋糕,蛋糕滚到它脚前,低头叼起一小块蛋糕,又有几只麻雀落在椅子上,一起分食蛋糕。
三人先去了榴城街道,余好好不曾来过这里,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林北带余好好认了他租的房子,余好好听到房租,直呼比大白菜还便宜。
然后他们去了金阳街道,林北直接带两人到托儿所。
林聪拽着妈妈陪他到托儿所门口,隔着大铁门把蛋糕递给小李老师。
门卫喊她,说有人找她,小李老师到大门口,用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雀跃的孩子跟她打招呼,孩子把蛋糕递给她,拉着妈妈蹦跳离开。小李老师视线穿过铁栅栏追随一家三口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睛忽地瞪圆,她记起来了,那天孙主任把孩子丢给她,其他家长把孩子接走了,他的家长姗姗来迟。
整天和一群哭闹的孩子在一起,她已经够烦了,孙主任还亲自送一个孩子给她,小李老师当天情绪十分暴躁,又不能表露出来,她担心关系户跟孙主任说她坏话。终于下班了,小李老师到废弃的女子中学找男友,跟男友抱怨,再次提到她受够了,一天也不能忍受这群孩子。
男友亲亲抱抱不管用,带她跑铁轨上,火车朝他们开来,无限靠近他俩,两人凭本能逃离,劫后余生后,小李老师躺地上放声大笑,等心脏平缓的跳动,拉着男友又来了一遍。
她讨厌循规蹈矩的生活,更讨厌现在的工作,每天忍着暴躁戴上面具照顾不服从管教的孩子,她觉得自己早晚要疯,男友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充满冒险与刺激。小李老师沉迷男友带给她的一切,偏偏父母不讲道理,跳出来拆散他俩。
父母不顾体面上男友家趾高气昂嫌弃男友家穷,嫌弃男友家兄弟姐妹多,更嫌弃男友家房子小,母亲更是不顾人面子当面指出男友三哥婚后一直住客厅,把人家面子踩脚底。
小李老师当场发疯,和父母对着干。
他们不是说她和男友结婚连客厅都没得住嘛,她当着父母的面给男友三哥五块钱,让男友三哥夫妻住旅馆,她和男友住男友家客厅。父母强行把她带回家,要把她锁家里,小李老师报警把父母弄进了派出所,跑台球厅找男友,拽着男友回男友家。整个晚上小李老师异常亢奋,他们在随时有人出入的环境里拥抱接吻,感官变得异常灵敏,浑身都在颤簌。
一家三口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手中的蛋糕提醒她,她因为他是孙主任家亲戚的小孩,对他特别关照,他携着家长送给她一个蛋糕。
小李老师拎着蛋糕回去,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走入孩子的玩耍区域,瞬间被孩子的笑声、闹声、哭声击溃。
她刚毕业,想要去援疆,母亲不肯,以死相逼,逼她接替她的工作。她想看万亩棉田,想看沙漠戈壁,想要去牧羊,想看王维、卢纶笔下的塞北风光……母亲根本不关心她的想法,就想把她死死地捆在身边,为什么哥哥就能够做他想做的事,就能够去援疆,她必须接受母亲的安排。
父母写信给哥哥,让哥哥找机会回来,哥哥回信说大西北是他的第二个故乡,他要留在大西北,建设大西北。父母让哥哥别和当地人结婚,怕哥哥被拴在那儿,结果哥哥娶了当地人,隔年还有了一个孩子。母亲嘴上骂哥哥不听话,结果挑一担子东西去给儿媳妇坐月子,母亲提前回来不说,还把孩子带回来了,说孩子脖子上长了一个鳃裂瘘管,去首都看过了,医生说孩子满周岁才能做手术。
那里环境恶劣,医疗条件也差,母亲和哥嫂商量把孩子带回来仔细养着,等一周岁之后,到省医院做手术。
她嫉妒哥哥,从而不待见侄女,每次和侄女待在一个空间,她都难以呼吸。
小李老师丢下蛋糕,跑了出去,她要逃离这里,逃脱母亲的控制。
离开托儿所,一家三口去了公司。余好好和孩子在里屋玩乐器,林北在院子里和其他人聊天。
其他街道办得知金阳街道办重建活动中心,顺道建老年食堂,跑过来查看情况。看到工程队正在拆房子,还没动土,各街道办的主任们在外边转悠一圈走进街道办大院,逮住了孙德川,酸溜溜说孙德川狡诈,正巧看到一家三口进大院,喊林北过来聊天。
大家都知道王国华去年找上(正攵)(广付)承包全市老年食堂,因为财政拨不下来款,事情就僵在这儿。
市财政没钱,区里能有钱?孙德川给林北结清工程款,静贤区其他街道能不闹?大家一致认为林北接手这个项目,中间肯定有猫腻。
大家各显神通套林北的话。
不管你是做什么的,地位高或者低,只要你是人,都会产生人的情绪,看到别人有什么,都会眼馋,也想拥有。
这些街道办主任已经把眼馋二字写到脸上,林北想在市里继续卖礼盒,还真不能得罪他们。
林北和他们聊着天,心思疯狂转动,既然不得罪,那肯定给他们建老年食堂,这些人肯定不会给他结清尾款,或者说他能收到预付款就十分了不得了,怎样能扭转这个情况。
林北萌生一个念头,不过他得赌,赌工人俱乐部能不能建成,一旦工人俱乐部建成,(正攵)(广付)卖地,(正攵)(广付)欠他款,他想买一块好地皮,面积略大点,上面多少给他行一点方便,只要一点方面就够了。
林北调整呼吸,面上没有显露出他的激动,说:“孙主任拿捏住我了。”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对准孙德川,正在看戏的孙德川嘴角抽了抽,摊手说:“你们也知道和平路房租租金涨得厉害,这时候租房子,就是送上去给人宰,林北需要一个办公场地,不得不租房子,我就把旧的老年活动中心租给他,跟他说清楚,什么时候给他结尾款,什么时候和他算租金。”
众人更加认定孙德川为人奸诈。
不过孙德川给他们打了一个样,只要能说会辩,脸皮厚点,面不改色给林北开一张空头支票,兴许真能说动林北给他们白干活。
众人心里有了主意,但是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先看林北一伙人给金阳街道建活动中心、老年食堂建的怎样,他们根据情况采取下一步行动。
其他人目的达成,各自离去。
孙德川大致猜到同事的小心思,同情地看林北一眼,骑车溜了。
林北到工地把林东叫到跟前,跟他说装电话的事,让他注意信件,反复交代一旦他收到电话局的信,拿他放抽屉里的资料到电话局,如果他有什么不懂,就去找金旺。林北又和林东说了其他事,叮嘱他如果有人捣乱,就去找孙德川。
向来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林东说:“会不会太麻烦人了?”
“街道办没钱给我们结尾款。”林北叹气说。
林东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知道小弟带他们在市里赚钱,肯定要和这一片领导打好关系,就不得不损失一点利益。
小弟让那个叫金旺的小伙每月给他们结工钱,打算自己担下损失,林东回头看身后的工友,难得严肃对林北保证道:“你放心做你的事,如果有人过来捣乱,我去找孙主任,如果孙主任不肯出面,我就让林南去找孙主任,那家伙赖皮脸,一般人忍受不了他。”
交代完事情,林北回到街道办,撞见余好好和女干事聊天,林北没过去,回到办公室看报。
傍晚,林北放下报纸,拿起孩子的小书包,出门找母子俩到淮大上课,一群人走进大院,一个五十多岁女人被人搀扶着进来。
女人是小李老师母亲,儿子发电报跟她说他们一家四口跟随兵团到南疆,孙女的布老虎路上丢了,这只布老虎陪了小姑娘两年,小姑娘天天抱着睡觉,她把小姑娘送去和父母团聚,小姑娘晚上找她,抱着布老虎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布老虎丢了,小姑娘晚上哭着不肯睡觉,儿子实在没有办法,发电报向她求助。小李老师母亲收到电报,四处寻找相同花色布料,把布料装包里,又给女儿收拾两件衣服,到托儿所找女儿,准备带女儿去南疆。
心想着让女儿到那里吃吃苦头,就明白她的用心,回来赶紧跟那个游手好闲的玩意儿分手。
小李老师母亲到了托儿所,园长告诉她她女儿没打一声招呼擅自离岗,她立即去女儿经常去的地方没找到女儿,倒是找到女儿男友,女儿男友说今天没见到女儿,后来她打听到女儿消失前,有人见到林北一家三口给女儿送过蛋糕,她过来找林北一家三口。
小李老师母亲买过礼盒和红糖,见过林北,她一眼认出了林北,被人搀扶着朝林北走去,刚开口,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流:“我是小李老师母亲,你今天下午见到我女儿,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林北摇头:“我们夫妻感谢小李老师照顾我家孩子,送一个蛋糕感谢她。”
“我女儿失踪了。”小李老师母亲情绪十分激动,有晕厥的征兆。
“你别激动,我们大家伙帮你找,一定能找到你女儿。”住附近的医生上前扶住小李老师母亲,让小李老师母亲深呼吸,帮助小李老师母亲平复情绪。
待小李老师母亲情绪平复下来,孙德川拉着一个公安挤到前面,公安找小李老师母亲了解情况。女儿已经失踪了,这时候她还在隐瞒她和女儿的矛盾,她真的可能再也见不到女儿,小李老师母亲选择说出一部分情况。
公安朝孙德川使了一个眼神,两人一起退出人群。他俩离开街道办,在路上交谈,两人想法一致,小李老师男友绝对知道小李老师下落。
两人去找小李老师男友,其他人分散开去找小李老师。
林北、余好好也在找人。
找了一夜也没找到人,还是公安跟随小李老师男友到桥头镇下面的淮新村找到了小李老师。
小李老师被找了回来,知道父母为了找她搞出这么大阵仗,和父母爆发出激烈争吵。
“你们压得我喘不过来气,我到乡下放松心情,你们非要把我找回来,是不是逼死我,你们才满意。”小李老师歇斯底里喊。
“你一个姑娘到一个陌生的村子,被人盯上了怎么办!”小李老师母亲用安抚的口吻解释道。
“我住育星外婆家,到你口中就成了陌生村子。”母亲为了找她,把她的事全说了出去,小李老师要疯了。
小李老师母亲不敢刺激女儿,顺着她的话说:“好,不是陌生村子。你不是想去新疆嘛,妈找你,就是要带你去。”
“不去,我和育星昨天已经领证了,今天我就住他家。”小李老师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小李老师母亲声音猛地拔高:“你疯了,你怎么敢和他领证!他哥嫂住客厅,你住他家,你想住哪里?和他哥嫂一起住客厅吗?”
“他家没空房子,你给我哥准备的婚房空着也是空着,给我当婚房呗。我哥不愿意回来,你和爸指望不上我哥,最后还得我和育星伺候你和爸,我们住家里,你和爸对人家好点,别动不动给人家脸色看。”小李老师觉得父母不让她援疆,就是想把她绑在身边,给他俩养老。
小李老师父母就像不认识女儿一样看着她。儿子去援疆,是因为他们家一定要有一个人当知青,儿子当时说与其被分配到不确定的农村蹉跎几十年,不如去有梦想的地方,夫妻俩去探亲,知道那个地方有多苦,才阻止女儿到那个地方,结果在女儿心里,他俩阻止她,是把她留在身边养老。
两人心寒,对女儿说:“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说完,夫妻俩让孙德川做见证,把房子分成三份,两个孩子各一份,他们夫妻占一份。
分完房子,小李老师父母把他们和儿子的房子交给哥嫂保管,拿着行李匆匆去火车站。
林北和余好好目睹一切。余好好羡慕小李老师,即便小李老师父母对小李老师心寒,担心小李老师住进新婚丈夫家名声不好,还是分给她一间房。
两人昨晚找小李老师,到夜校报了到,余好好带着孩子留下来上课,林北继续找人,今晚一起去了夜校。
夜里,夫妻俩商量怎么安排孩子,最后决定把孩子放村小学。
一缕曦光穿过窗帘溜进来,林聪坐起来,睡眼惺忪盯着把脸埋进爸爸颈窝,睡得香甜的妈妈,他打了一个哈欠,翻山越岭翻越两座高山,挨着爸爸躺下,搂住爸爸的脖子,脑袋埋进爸爸的后颈蹭蹭,一会儿趴在爸爸身上看妈妈的睡颜。
妈妈的睫毛好乖巧,脸颊和自己一样肉嘟嘟,耳垂也是肉嘟嘟的,他摸自己耳垂,没有妈妈耳垂大,没有妈妈耳垂软,他摸爸爸耳垂,手感居然和自己一样耶。
林北睁开眼,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脸的主人笑着和他脸贴脸。余好好在笑声中醒来,见父子俩玩做一团,她加入进去。
一家三口玩闹一会儿,林北起床出去买早点,余好好带着林聪躺了一会儿才起床。
她给孩子穿好鞋,把他抱到地上,孩子跑去拉窗帘,早晨的光迫不及待跑进来,填满了一室,余好好叠好被子,拉着孩子出门洗漱。
林北拎着早点走进院子,看到余好好带着孩子在院子里踢毽子,毽子就像长了腿一样,往余好好脚上跑,孩子是真真长了腿,追着妈妈跑。
林北拎着早点走进客厅,母子俩追着他跑进客厅,余好好打开搪瓷盆盖子,林聪递给妈妈勺子,捧着碗递给妈妈,余好好盛豆腐脑,问:“怎么有木耳和鸡蛋花?”
“包子店新出的汤底,我去买早点,包子店排了老长的队,都是为了吃这口。”林北夹一个包子放空碗里,放孩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