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为青年差不多被我带到市里建房,留下的人想想也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林北这么说,让余好好知道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这些人人品本身就有些瑕疵,她不需要丧气,不需要自我怀疑,更不需要妥协。林北给她不需要妥协的底气,说,“去年,吴家村全村村民种生姜,收益比种粮食收益好,他们今年大概会种更多生姜,他们一边想多赚钱,一边又担心卖不掉生姜,会更想跟我扯上关系,你去找他们干活,他们既能赚钱,又能通过你和我扯上关系,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给你干活。”
本来被养鸭场的事弄得有些不自信的余好好听了林北的话,心中的郁气慢慢散了。
一只小手抚上她的眉,余好好低头,对上一张甜甜的笑脸,余好好低头和他抵了低额头。
耳边又传来林北的声音:“我这次回去,给你弄一批果树苗,你把它种在坝坡上。五月份,树上挂满樱桃、枇杷,到时候你和人谈生意,把人带到养鸭场考察,看到满眼绿色、红色、黄色,心情会很好,谈生意会事半功倍。”
余好好已经收到林北的信,对林北在信上说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画面向往已久。听到林北要给她带一批果苗回来,她激动道:“说到做到。”
“一定做到。”林北说。
她霸占电话霸占许久,小孩贴着她不哭不闹,余好好良心有一丢丢痛,和林北说了句:“聪聪要跟你说话。”就把话筒放在聪聪耳朵上。
林聪兴奋喊:“爸爸。”
电话里只有余好好的声音,他还以为小孩在外边玩呢。听到小孩喊爸爸,林北十分好奇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他尝试问:“你今天开心吗?”
“我今天和妈妈待一起,待了好长好长时间,又听到爸爸的声音,我今天特别开心。”林聪用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证明他今天特别开心。
“这么开心啊。”林北说。
“对。”林聪重重点头。
“爸爸听到聪聪和妈妈的声音,也很开心。”林北说。
“有多开心?”林聪好奇问。
“能多吃两碗饭的开心。”林北笑着说。
林聪伸手拽妈妈:“妈妈,我也要多吃两碗饭。”
“咱们中午吃过饭了,你只能晚上多吃两碗饭。”余好好认真对孩子解释道。
“好。”林聪心满意足收回手,继续和爸爸聊天。
父子俩聊了一会儿,余好好对着话筒说:“聪聪该午睡了,要不然他下午到陆教授家学习,会打瞌睡。”
林北和两人说再见,依依不舍挂断电话。
林北经常打电话、接电话,已经可以自己按照时间算出付多少话费。他把话费放柜台上,跟招待员道了声谢,回水房继续洗衣服。
林北正在晾衣服,看到旅游团成员陆陆续续回来午睡,林北在人群中看到阿滨、许树,叫了声:“阿滨、许树。”
阿滨、许树和旅游团成员有说有笑走路,听到有人叫他俩,他俩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林北,两人让旁边的人先走,他俩跑去找林北。
“我们明天返程,路过汉源,在汉源待两天,你俩今天下午找邱叔、齐叔,麻烦他俩给大巴车做一下检修。”林北交代他俩。
“好。”两人出了招待所,到烟酒店买了两包烟,回到招待所,守在邱文嘉、齐秋房间门口,保证邱文嘉、齐秋午睡醒了就能看到他俩。
邱文嘉、齐秋在这里遇见了一位退伍老兵,老兵13岁参军,那年32年,35年老兵跟着部队渡赤水,受了伤坠入大渡河,被当地老百姓救了上来,老兵在老百姓家养好了伤,恰巧有一个部队经过这里,他跟随部队去了战场。
这些天两人每天都会去见老兵。今天,两人午睡醒来,又要去见老兵,打开门,就看到阿滨、许树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前,两人被吓了一跳。
“老板说明天离开,让我和阿树找您和齐叔检修大巴车。”阿滨每次和两个师傅说话,就会下意识结巴。
“我和老齐出去一趟,回来就给车做检修。”邱文嘉说完,就和齐秋离开了。
阿滨摸了摸兜里的烟朝许树笑,许树也笑了笑。不是他俩怂,怕两位师傅,不敢贿赂二位师傅,跟二位师傅学一些修车皮毛,而是二位师傅给两人一种强烈的直觉,一旦两人贿赂二位师傅,二位师傅不会再搭理二人。
下午四点,邱文嘉、齐秋回来,阿滨、许树没敢塞包烟给两人,而是十分有眼色点根烟递给两人,两人接过烟,抽了两口,咬着烟开始拿扳手检查车零件,阿滨、许树凑过来看,两人不喜有人在他俩身边,想要驱赶阿滨、许树,嘴里的烟提醒两人他俩拿人手软,便极力忽视阿滨、许树,继续检修车。
林北站到窗前看到这一幕,他眼睛动了动,穿上一件外套出门。
林北到邮局买了一套邮票,准备送给他家小孩,毕竟他带一批果树苗给好好,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从邮局离开,林北去罐头厂和申道忠告别。申道忠不在,林北在厂里等他。
申道忠回家睡觉,下午才醒,他到城区给果农买农药,回到厂里看到了林北,林北跟他道别,申道忠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真诚祝愿林北一路顺风。
林北接受了申道忠的祝愿。
第二天,旅游团吃了早饭,上车打算离开。
阿杜带一个人坐别人的骡车到城里,拉着这个人赶往招待所,远远看到旅游团的人井然有序上车,他朝大巴车招手,边喊边跑:“边走,我找到了蜂农。”
老板正在车里数人头,阿滨有些无聊,眼睛四处乱晃,晃到后视镜上,他看到一个人好像朝大巴车招手。阿滨推开窗户,半截身子探出去,往后看,他发现不止他注意到那个人,许树也推开窗户探身往后看,他刚要和许树交流,就见许树下了车,上了他这辆大巴车。
阿滨看了一眼不停招手的人,收回身子看许树。
许树没管阿滨的视线,站在一旁等林北,等林北点好了人,他才说:“老板,我看到果农阿杜,他朝大巴车招手。”
林北闻言,往前看,没看到人,他下了车,往后看,看到了阿杜,还有一个人追着阿杜跑。
林北让车上的人等一会儿,他站在路上等阿杜。
阿杜跑到林北面前,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断断续续说:“老板,我找到蜂农了。”
林北让他休息,等呼吸平稳了再说话。
等不大口喘气了,阿杜接着说:“他在山上装的蜂箱,不是移动蜂箱,他不带着蜂群到处采蜜,所以一年只割两茬蜜。”
说话间,蜂农李洪云走到阿杜身边,阿杜一把抓住李洪云:“老板,这就是我给您找的蜂农李洪云。”
李洪云除了卖蜜,其他时间住山里,阿杜口中的南方老板让他好奇,两辆拉着横幅的大巴车更让他好奇。
阿杜笑着跟林北说,久等不到李洪云说话,他扭头一看,这家伙正在偷摸大巴车,阿杜笑容僵了一瞬,把李洪云拽到自己右边,低声跟李洪云说:“我带你跟老板谈合作的,不是让你摸车的。”
“你说给我介绍一个对象,我才答应跟你到城里见南方老板。”李洪云蹙眉道。
阿杜扶额,这么不会说话,难怪28岁了,还是一个光棍。
“给你介绍。”阿杜咬牙说,“我回去就给你介绍。”
如果他和南方老板签了合同,阿杜反悔了怎么办。李洪云转了转眼珠子,当着南方老板的面,问:“保成?”
“保成!保成!”阿杜咬牙切齿说。
“你先说你给我介绍的是哪家幺妹儿。”李洪云信不过阿杜。
“你别太得寸进尺!”阿杜瞪他。这人这么死脑筋,这么较真,阿杜有点不太愿意把妹妹介绍给他了。
李洪云不错眼盯着阿杜,在阿杜即将暴走的时候,他挪开视线,把视线落在林北身上,说:“我家蜂活动的区域有一片草药,草药开花了,它们成群结队去采蜜,所以我家蜜微苦,细尝能尝到草药的味道。”
他想了想又说:“我九月份割一次蜜,十一月份割一次蜜。”
李洪云提到草药,勾起了林北的兴趣。
林北和李洪云沟通,问李洪云旅游团是否可以到山里看他家的蜜蜂,李洪云同意了。
林北临时通知旅游团他们要进山看蜜蜂,带李洪云上第一辆大巴车,让李洪云给阿滨指路。
阿杜也上了第一辆大巴车。
上午十点,两辆大巴车停在山下。
上山之前,李洪云一脸严肃对林北说:“你们不可以伤害蜜蜂。”
林北点头,告诫旅游团不许主动招惹蜜蜂。
林北的举动让李洪云很满意,李洪云笑着跟林北说:“我家只有四个防护面罩,你只能带一个人近距离看蜂箱。”他一个,给他的媒人一个,所以只能给林北两个。
林北带上胡翔,让其他人在山脚下活动,另外他叮嘱他选的小队长,让小队长看牢各自队伍成员,不能让他们单独行动,更不能让他们靠近蜂群。
林北安排好事情,带着胡翔跟随李洪云上山。
李洪云在前面带路,跟阿杜叨念对象的事。
见李洪云给自己留了一个防护面罩,阿杜忍着李洪云如同唐僧一般念经,让自己给他介绍对象。
李洪云带领三人到自己的住所,拿了四顶防护面罩出来,给三人各一顶,把剩下的一顶戴自己头上。
林北跟李洪云学,把斗笠戴头上,整理垂下来的纱。
李洪云见大家都戴上了防护面罩,带领众人往深山里走。
胡翔警惕观察四周,发觉到他们越走越偏,他无声询问老板要不要继续跟着李洪云走。
林北已经看到了蜜蜂,他们越往里走,蜜蜂越密。他朝胡翔点头,阔步追上李洪云,问:“蜂箱离这里不远了吧?”
“远着哩。”李洪云说。
“我们一路上看到的蜜蜂,是你养的蜜蜂吗?”林北好奇问。
“嗯。”李洪云点头。
“离蜂箱这么远,它们能找到家吗?”林北问。
“能找到家。”李洪云笃定道。
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走,大概又走了两个小时,林北终于看到了蜂箱,这些蜂箱均匀的分布在峭壁上。
林北抬头望着峭壁上的蜂箱,扭头看李洪云:“山体这么高,这么陡峭,你怎么割蜜?”
“身上绑绳索,从上顶上下到半山腰割蜂蜜。”李洪云十三岁跟着父亲割蜜,已经习惯了,对高空割蜜已经没有感觉了。
林北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壁,虽然没见过李洪云割蜜,依旧替李洪云心惊。他不理解李洪云没什么不在平地上做蜂箱,非要把蜂箱建在峭壁、岩石下面,便问了出来:“你就没想过在平地上做蜂箱吗?”
“我也曾经问过我阿爸,我阿爸跟我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把蜂箱建在峭壁上,蜜蜂活动范围会变大,会采到寻常难以看到植物的花蜜。”李洪云说,“我接手祖祖辈辈留下的蜂箱,也感觉我把蜂箱建在脚下,限制了蜜蜂的活动范围,它们看不到更高的山,更广阔的天空,它们会难过。”
蜜蜂用它短暂的一生给他酿蜜,自己却限制了它们的活动范围,李洪云认为自己在做坏事,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李洪云未接手蜂箱前,动过这个念头,自从他接手蜂箱,就再也没动过这个念头。
林北不理解李洪云的做法,却没有围绕着这个话题再多说什么。
李洪云带林北看蜂箱,给林北介绍每个蜂箱的年龄:“这两个蜂箱年龄最大,我祖宗修的,已经216岁了。”
林北震惊到失语。
“这六个蜂箱是我阿爸修的,我阿爸修的蜂箱最大的34岁了,这一个蜂箱是我修的,今年才半岁。”在峭壁上修蜂箱很难修,李洪云尝试了十几次,6个月前才修好他的第一个蜂箱,不过他相信等他到了他阿爸那个岁数,他一定比他阿爸修的多。
返程的路上,李洪云跟三人说他在山上修蜂箱的经历。
“所以你一直住山里,都是在修蜂箱?”阿杜问。
李洪云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嗯。”他阿爸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修了两个蜂箱,他才刚修好一个蜂箱。
“如果是我,我失败了几次,一定会放弃,你不仅没放弃,还坚持了这么多年,你真厉害。”阿杜感慨道。
听了阿杜的夸赞,李洪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林北注意到李洪云情绪低落,虽然他不知道李洪云情绪为什么低落,但他知道李洪云情绪低落的原因一定是蜂箱。他扯开这个话题,跟李洪云聊蜜蜂。
提起蜜蜂,李洪云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兴致昂扬跟林北说蜜蜂。蜜蜂就跟他的孩子一样,李洪云时刻关注它们,能分辨出它们高兴还是不高兴。
林北想如果他家小孩在,一定能和李洪云玩到一起,因为他家小孩能和李洪云聊到一起,李洪云说蜜蜂有喜怒哀乐,他家小孩会认同李洪云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