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给林北答案。
林北卖给许初彦一台录音机,不为其他,只为他们过去的友情。
朱刚强还想买一台冰箱。
这位也是自己的故友,虽然这位故友总说他是自己唯一的狐朋狗友,尽管林北从不承认,也卖给他一台冰箱。
车里还剩一半家电,林北干脆让大家挑。
不管大家挑不挑的完,他都回厂里重新拉家电。
结婚都要买几件大件,许初彦不想委屈了夏露,挑了冰箱、洗衣机。这段时间他接了私活,到大厂维护电路,赚了不少钱,买了这两样家电,钱也用光了,不过很快就能赚回来。
还剩一台录音机,被冯曲买走了。
大家给林北钱,林北收了钱,没立刻走,跟大家聊起了市里要在新城区建小区的事。
许初彦在静贤区供电局工作,知道的事比林北清楚,他说:“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市里要扩招电工,还要从各区供电局抽调一些老员工到新城区。”
“为什么这么突然?”林北好奇问。
“也不算突然。市里很多地方的房子有上百年历史,已经成了危房。另外就是那里没有像样的排水系统,经常停水停电,每到夏季,下一场暴雨,雨水泄不下去,到处都是蚊虫苍蝇,居民的居住环境太差。市里要建新城区,就打算把这群人迁过去。”许初彦说。
凤阳路房子旧了些,他还没发现墙体倾斜、开裂状况,街道还算干净整洁,应该不在拆迁范围内。林北不确定这些人能不能买到新城区房子,他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我听说有些人不是(正攵)(广府)迁的,他们自己掏腰包到那里买住房和门面房,首批买房,会有优惠。”
许初彦点头:“好像可以这样。”
他不太了解这件事,没细说,说起了另一件事:“据说新城区建的房,每户都自带卫生间,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也有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我们单位一个大姐说第一批调到新城区的人优先选择房子,也可以加点钱换大房子。”
“什么时候建成?”冯曲追问。
“预计78年年底完工。”见冯曲失落,许初彦说,“不是全部建成,统一搬进去,是建成几栋楼,搬进去一批人。”
听了许初彦的话,大家热火朝天聊这件事,都觉得如果可以买房,他们倒是可以去那里买间门面房,如果住宅不贵,买套住宅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继续聊,林北回厂里,重新拉了一车家电回老家。
林北回到了家,家里没人,林北跳下拖拉机,掏钥匙开门,在村里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人和他一起把冰箱搬堂屋,自己又把洗衣机、录音机搬堂屋。
林北开拖拉机到池塘那边。
路上摆了二十多张桌子,整条路上站的全是人,林北总算知道村里为什么没人了,原来全在这儿。
林北开不过去,只好把拖拉机停在这里。
他站在拖拉机上眺望,看到了他姑、堂姐妹的身影。
林北用头发丝想,也能想到肯定是他爹搞出来的事。
林北没冤枉他爹,余好好昨天上午回来,跟林志炳说林北今天送家电回来。林志炳当即拉着架车到镇上买了六挂鞭炮,包了整个镇上的猪头,买了好几箱啤酒。他去找自己的兄弟帮自己处理猪头,骑车去告诉妹妹家里添了家电,让妹妹明天到家里吃酒,他妹家和三侄女婆家离的近,回来的路上遇到侄女公公,侄女公公问他来后周干嘛,他肯定不能说瞎话,就如实说了,侄女公公说明天来家里吃酒。
三侄女公公来家里吃酒,不通知其他侄女婆家,其他侄女婆家该在背后议论他,他回家和三个哥哥、两个弟弟商量,干脆都通知个遍。
通知完了侄女,哥几个烧水,杀鸡宰鸭,准备明天的酒菜。
今天天还没亮,哥几个拉着架车又出门了,早晨七点,拉了一整只猪回来。
自打林志炳会做饭,就开始嫌弃老伴做饭不舍得放作料,基本不让老伴插手灶房的事。今天他依旧不让老伴插手,拉着兄弟和本家一群大老爷们烧菜。
林志炳正在烧啤酒鸭,双手拿着啤酒往锅里倒,来这里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说林志炳败家,其实心里可羡慕林志炳有底气败家。
林志炳到市里带聪聪,被聪聪带去酒吧玩了几次,有次碰到乐队在酒吧玩乐器。林志炳这次回来,就组建了一支乐队,他大哥和二哥就在其中当二胡手、快板手。
林志炳听到拖拉机声,放下酒瓶,带着乐队到拖拉机前奏乐。
林北有些受宠若惊。
林志炳招呼人给家电绑上红绸,一群汉子抬着家电离开,乐队跟着离开。
他们离开,也带走了围观的人群。
“爹,冰箱静置一天一夜,才能通电。”林北喊。
林志炳回了声:“好好早跟我说了。”
都识字,能看懂使用说明书,林北就没有跟过去凑热闹。
他娘每年都会栽几垄黄瓜和小香瓜,林北到菜园子溜达一圈。大概他娘用鸭粪肥田,菜园的菜长得非常好。
林北扒了扒香瓜藤,找到了几个熟了的香瓜,他摘了三个香瓜,走的时候,随手摘了几根黄瓜。把瓜放车斗里,林北开拖拉机回家。
林北压了一桶井水,把香瓜、黄瓜放桶里,又拿了几瓶罐头放水里,开始拆箱子,聪聪跑进了院子里。
“你从哪儿回来的呀?”林北把纸箱放院子里。
“果园。”虽然果园是养鸭场的一部分,但是林聪在果园除了一上午草,没去过养鸭场,就说了果园。
林北脑子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孩子说的果园是哪儿。
“你自己回来的呀?”林北问。
“不是,大娘带我到爷爷家吃酒席,路过家门口,我看到了爸爸,就让大娘自个儿去爷爷家了。”林聪坐到凳子上,擦了擦脸上的汗。
“你妈妈不回来吃饭吗?”林北从桶里拿了两个香瓜,闻了闻香瓜屁股,把最香的香瓜给了孩子。
“等会大娘给妈妈带饭。”林聪回了话,才抱着香瓜啃。
吃了一半,眼皮开始打架,身体快要倒的时候,惊醒了,他咬了一口瓜,嘴巴动了动,就静止了。
林北拿走他的香瓜。
东西被夺,林聪猛地睁开眼,看到是爸爸,又闭上了眼,身体往后躺,被爸爸接住了。
林北抱着孩子,给孩子洗了脸和手,给孩子换上一件背心,就把孩子放到了床上。他从驾驶座下面的铁皮箱里拿出三个插座,一卷电线,关掉他家的闸刀,给卧室、堂屋、灶房接了一个插座。
怒学过来喊小叔到爷爷家吃酒席,林北应了声。
“小叔,我喊过你了哟。”怒学已经跑远了,声音隐约飘到林北耳中。
林北从衣架上取孩子裤子。取下了一条裤子,衣架上还有一条小裤裤。
林北:“?”
林聪小裤裤上的图案不是小鸭子,就是粉色小花。前者是妈妈给他挑的,后者是他自己挑的。一群小孩来他家玩,看到了院子里衣架挂的粉色小花小裤裤,笑话他穿女孩子穿的小裤裤,林聪大声说男孩子也可以喜欢粉色,遭到了小孩大声嘲笑,林聪坐在门槛上,托腮静静地看他们夸张大笑,小孩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跑到别处玩了,林聪跑去找妈妈,小声跟妈妈说,让妈妈把他的小裤裤塞大裤裤里晒。
林北把小裤裤一同拿进屋里,把小裤裤放进衣柜里,给孩子穿上裤子,叫醒孩子。
林聪没睡够,伸手让爸爸抱。
林北抱着孩子,锁上门,去他爹家。
看到小儿子的身影,林志炳喊侄子去点鞭炮。
鞭炮噼里啪啦响,炸的十分喜庆热闹,林聪的瞌睡虫跑了,捂住耳朵笑得十分开心。
林北被喊到主桌上吃饭。
主桌上还坐了几个堂姐夫爹,还有林北舅,这些人不仅自己爱喝酒,还喜欢劝酒。和他们坐一桌,只要他们不喝够,他们不让你走。
林北刚坐下,又起来了,把他爹拽到一旁:“爹,我下午到市里学习开卡车,不能沾酒。”
他戒酒了,最能喝的老大、老二不在家,老小倒是在家,但是不能喝酒,早知道他就不听老伴的话,把女婿叫来吃酒席了。林志炳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让小儿子到其他桌坐,把跟老娘坐一桌的老父亲请到主桌上坐。
林北爷爷并不想和这群酒鬼坐一桌。他家老四家小儿子眼看着要腾飞了,老六眼看着要出息了,其他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跟紧老四脚步,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林北爷爷舍不得如今的生活,想多活几年,老嫌弃这群酒鬼了。
“如今志炳都戒酒了,你们什么时候戒酒啊?”林北爷爷开口。
“叔,今儿高兴,咱们今儿喝酒,不说其他,有啥话,改天再说。”林志善亲家说。
“我家志炳正在积极筹备甲鱼宴,在宴会上推销甲鱼,你们就没有啥想法?”林北爷爷一口一个我家志炳,众人听的牙酸。
至于他们有啥想法,到时候过来吃甲鱼呗。
他们每次刚要喝酒,林北爷爷就我家志炳,这口酒就喝不到肚子里。
不喝了,他们吃菜吧,毕竟他们随了礼,得吃回本。
林北填饱了肚子,跟大嫂说了声,拿了饭盒,带聪聪回家,从家里开拖拉机到养鸭场。
林北把拖拉机停坝子上,拎着一个桶下坡,林聪走在爸爸前面。
父子俩到了养鸭场,看到余好好在看书,走进一看,原来余好好在看《一帘幽梦》。
余好好喜欢绿萍的性格,费云帆的人生。
每个女孩都有做梦的权利,她幻想自己是绿萍,同时拥有了费云帆的人生,做事明快干脆,在商场上翻云覆雨。
余好好嘴角都咧酸了,她揉了揉嘴角,翻页。
一个桶递到她眼前,余好好捂额头,好吧,她只是余好好。
肚子在抗议,余好好把书放到一旁,从桶里捞起饭盒。
林北拿起书翻看。
林北看了余好好几眼,放下书,掏出一圈钱递给余好好。
余好好嘟囔句:“给我钱干嘛。”行为却很诚实,她放下筷子,接过钱。
林北跟她说谁从他这里买走了什么家电,给她的钱是卖家电的钱。
大几千块钱,怪不得这卷钱这么有分量。余好好心情很好往嘴里扒饭。
“你今晚回市里吗?”林北问。
“不回,我明天下午回。”余好好说。
“我回市里了。”林北说。
“嗯嗯,回吧。”余好好一点也没不舍。给了钱,哪儿凉快去哪儿吧,她要好好规划这笔钱这么花掉。
林北扫了眼那本书,和聪聪说了声再见,便走了。
林北驾驶拖拉机操近路回市里。
林北没回厂里,直接回了家。
他把拖拉机放院子里,骑车到新城区。新城区还是一片荒地,工人俱乐部还在建,一群人在荒地上测数据,荒地上插满了蓝、黄、红旗帜。
这里大概真的要被规划为新城区了。
林北骑车离开,到老街道逛了一圈,听到他们议论拆迁,不过他们还没接到拆迁的消息。
他们都在期待拆迁,因为街道办的人透露符合拆迁标准的地方,(正攵)(广府)给他们免费分房子,房屋面子不会减少,新小区环境好,跟花园一样,还配备健身器材,再也不会发生只要下雨,哪哪都臭的情况,也不会发生断电,找不出问题的情况。
他们非常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