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干脆利落离开,褚康一脸不敢置信,那可是米厂的会计,夫妻俩就没有想哄一哄他老丈人,让老丈人把岗位留给他们吗?余胜男也一脸不敢置信,其中一个原因和褚康一样,另一个原因是即使她爸离了再婚又离了,但是她没有吃过苦,余好好凭什么比她气焰高。
*
回到家,余好好就开始腌咸鸭蛋,没时间跟余胜男赌气。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忙着捡鸭蛋,攒了一筐鸭蛋,她又开始腌咸鸭蛋。
很快,林北买的第二批鸭子也开始下蛋,余好好每天捡一百来枚鸭蛋,她每天超级幸福,压根想不起不幸福的事。
在此期间,林北自己跑到镇上买了两次坛子。
这天,林北煮了十枚咸鸭蛋,他打算拿咸鸭蛋到余淮镇和货船老板聊聊天。
他走之前,切开一个咸鸭蛋,刚切到一半,黄橙橙的油流了出来,林北加一点力气,咸鸭蛋分成两半,每一半的蛋黄油汪汪、艳橙橙。
林北切咸鸭蛋的时候,余好好就靠过来了,她忐忑问:“这是好还是不好?”
“最好的咸鸭蛋也就这样了。”林北竖起大拇指。
笑容在余好好脸上绽放:“希望能卖一个好价钱。”
“会的。”林北把咸鸭蛋装进口袋里,他离开前,招惹了一下儿子,然后笑着离开。
今天天气不好,风刮骨,天阴沉沉的,林北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他没有歇脚,一口气走到余淮镇。
林北发现小镇更加热闹了。
他到青砖墙下看一眼,只有十来个人缩在角落里等活。
林北离开,朝码头走去,路过旅馆,他驻足看了片刻,旅馆已经营业了,客商行色匆匆进进出出。
这些客商都是自己跑到乡下收购货物,他们给的价格低,林北从没考虑过把鸭蛋卖给他们。
林北继续走路,很快到了码头。
他没有着急找货船老板,而是在码头上走走停停,听一些声音。
他注意到几个船工眼里带着怨气下了货船,朝小镇里面走去。
林北漆黑的瞳仁晃了晃,他抬脚跟上他们。
几个船工走进牛肉汤小摊子里,要了几碗牛肉汤,又到隔壁要了十几个包子。
他们找位置坐下,林北走进来:“老板,来一碗牛肉汤。”
他走向那张空桌子,装作突然发现他们,他转了一个弯,跟他们坐在一起:“你们也刚挤出时间吃早饭?”
“嗐,别提早饭,一提我就窝火。”寸头男人拍桌子。
林北投去困惑的目光,寸头男人拿出一根香烟抽两口,烦躁说:“房利财在镇上开一家旅馆,客商不住招待所了,跑过来住旅馆,我们老板听说旅馆客满了,他心里难受,唠叨今年客商多,他收不到货,少赚了许多钱,其实吧,到了年底,每年客商都这么多,只不过客商分散住在县里的招待所,他看不见罢了。”
“他跑船不少赚钱,干嘛还和客商抢生意,我看他就是贪心。”另一个高壮的船工咬一口包子。
“他心里不痛快,关我们屁事,凭什么冲我们发火,胡乱折腾我们,让我们错过了早饭时间。”小眼睛船工愤恨吸溜牛肉汤。
“气多了伤身,都别气了。”林北劝道。
“现在气消了,回去还得受窝囊气。”小眼睛船工突然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一个劲唉声叹气。
“以后你们也做货船老板,我看谁敢让你们气受。”林北好脾气劝他们。
几个船工笑出声,心情松快许多。
林北对他们跑船的经历非常好奇,让他们给自己讲讲。
寸头男人捻灭烟头:“船上的生活很没趣,等到了地方,采购商过来提货,客商带着货离开,老板就在船上出售货物,我们待在船上哪里都不敢去。”
“怎么出售?”林北想象不出来。
“每天都有许多小贩子在码头蹲守,有船到岸,他们一哄而上上来问老板手里有没有货。”寸头男人说。
“小贩子不挑货?”林北冒出新的疑惑。
“小到针线,大到黑白电视机,有啥他们要啥。”寸头男人麻木说。
林北却十分震惊,原来有些货船老板居然能弄到黑白电视机。
小眼睛船工笑话林北大惊小怪:“我跟你说一个更让你吃惊的事,小商贩抢咸鸭蛋抢疯了,船还没有靠岸,他们不要命似的跳上来,抓住老板问老板手里有没有咸鸭蛋,他们那逢年过节餐桌上都得出现咸鸭蛋,咸鸭蛋流的油越多,他们越喜欢,我猜他们过年吃咸鸭蛋,应该想来年富得流油。”
“最后一句话是他自己瞎猜的,你别信。”寸头男人说。
“我觉得我猜的挺准确的。”小眼睛船工嘟囔。
他们主动提咸鸭蛋,对林北来说是意外之喜。
林北没有接着打听小贩子收咸鸭蛋的价格,他懂适可而止。
船工和林北聊天聊得非常愉快,离开的时候,还要和林北约下一次一起吃饭。
林北随后也离开。
他重新回到码头,这次他直接找货船老板,拿出一枚咸鸭蛋。本来他准备全部拿出来的,和船工聊过之后,他了解到咸鸭蛋多么紧俏,立即打消这个念头。
货船老板叫李显德,他掰开咸鸭蛋,他就知道这是一枚好咸鸭蛋,他心里激动,面上却平静:“我给你这个数,你满码头找,找不出比我高的。”
“有人到我家收咸鸭蛋,他给了你这个数加八。”林北满嘴谎话,“我不愿意,他拉着我,说还可以再谈谈价钱。”
“不可能这么高,你被骗了。”李显德吓唬林北,“比我高出那么多,他肯定是骗子,当心他给你下套子,你把咸鸭蛋卖给我,我绝对不坑你。”
“我就是过来打听一下咸鸭蛋的收购价,和他对比一下,没打算现在卖咸鸭蛋。”林北表现的非常明显,他就是想把咸鸭蛋卖给对方,他刚刚说的这番话只是托词。
李显德立刻沉不住气:“咱们可以再谈谈,也不是不能加一点钱。”
“李哥,谈什么生意啊,加我一个。”货船老板刘建民笑眯眯走过来。
另一个货船老板孙一跳下船,挑眉盯着地下的盐鸭蛋油:“也加我一个。”
“滚,滚滚,有你们什么事。”李显德轰赶两人。
“别介。”刘建民、孙一笑眯眯说。
这时候,林北插话:“你们聊,我先走了。”
李显德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北就走了,走的是那么的干脆利落,他的行为告诉李显德,他压根不想和李显德做生意。
李显德懊恼跺地,刚刚他就应该同意林北往上加八。
而此时林北呢,他正在盘算他下回过来,说别人加十五呢,还是加二十呢。
旅馆开业那段时间,房利财经常把林北挂在嘴边,许初彦也提林北,夏露听多了林北,猛然看到林北,她下意识出声:“唉,林师傅,你最近怎么不来余淮镇了?”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把价钱再往上提一提,他听到夏露的声音,他抬头,顿了一下,说:“天气不好,我来的就少了。你呢,你还做桐油吗?”
“已经不做了,下年开春我再重新开门做生意。”夏露笑了笑。
林北点头,和夏露挥别。
他看到了供销社,想起自己买的铁皮手电筒需要装两节电池,他走进供销社买了四节电池。
林北从供销社出来,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他不敢在余淮镇停留,赶紧回家。
林北紧赶慢赶,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林北站在门口掸身上的雪,正对着院门,看到余好好抱着儿子跑进来,他走上前接儿子。
“爹见雪越下越大,怕过会路不好走,叫我带着聪聪回来。”余好好跑进屋喝一口茶,继续说,“母羊怀了崽,娘担心母羊,在雪下大之前回来的。哦,三伯中午找爹下象棋,一直下到现在,他见雪下那么大,干脆住那里了,三伯叫我告诉三婶一声。”
说完,余好好冲出去:“我去告诉三婶。”
林北没来得及开口,余好好已经消失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盆豆花:“三婶正在做豆花,她给我盛了一盆豆花。”
余好好把豆花放进灶房,又跑回堂屋,拿干毛巾站在门口掸身上的雪,她边掸边问:“你谈好价钱了吗?”
“我还得去几趟余淮镇,和货船老板磨合几下,才能谈妥价钱。”林北说。
“是不是咸鸭蛋价格低,涨不上去价格?”余好好紧张问。
“咸鸭蛋被他们运到外边,被小贩子争破脑袋抢,咸鸭蛋的价格低不了,就是货船老板想低价收高价卖出去。”林北不仅没有皱眉,反而笑出声,“他们想低价收,我偏让他们高价收。”
余好好拍拍胸脯:“能卖掉,价格也不低就行。”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雪真的越下越大,他们早早的吃了晚饭,躺到床上睡觉。
余好好担心鸭圈,睡得不是太好。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拉开窗帘,玻璃上都是水汽,她又去开门,雪没过门槛,余好好才意识到昨晚雪下的有多大。
余好好担心鸭圈会被压塌,她刚要往外冲,就被林北拽了回来。
“我铲雪,你做饭,吃完饭,我们过去看看鸭圈是什么情况。”林北撒手,回去穿上棉袄,拿起铁锨开始铲雪。
余好好想了想,咬牙钻进灶房做饭。
林北把院子里和门口的雪清理干净,余好好已经做好了饭,还给林聪穿好了衣服。
余好好催林北赶紧吃饭,林北没有墨迹,快速洗漱完毕,就过来吃饭。
饭后,一家三口去池塘那边。
两人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今天,村里特别安静,余好好、林北没有遇见人。
林北带路,一家三口平安到达池塘。
林志炳知道小儿子和小儿媳为什么来,他扶着瓦房生气喊:“我昨晚扒了三回雪,我扒的这么勤快,鸭圈倒不了,你们瞎操心啥。”
“我就知道我爹肯定替我操心鸭圈,所以我一点儿都不担心鸭圈倒不倒,我们过来给你送电池的。”林北掏出四节电池,“你晚上又是查看鸭子,又是扒雪,用电肯定快,我担心你手电筒没电,赶紧给你送四节电池。”
“我让你五叔到镇上供销社给我买电池,你五叔回来跟我说电池缺货,你咋买到的?”林志炳愣了一下。
“我昨天跑到其他镇上的供销社买到的电池。”林北走过去,把电池放到他手上,又把儿子放到屋里,他拿铁锨铲房子周围的雪。
林志炳难得沉默。
“爹,你吃早饭了吗?”林北问。
“吃了,我和你三伯下的面。”林志炳好脾气回答他。
林北拄着铁锨喘粗气,指着那片雪,笑着说:“那边菜地被雪覆盖了,我先清理出一条路,然后再清理菜地里的雪。娘这两天应该不会来,你想吃菜,就过去弄一点菜,对了,你这里还有肉吗?”
“有,有,上回你给的肉被你娘腌了起来,挂在房梁上,我想吃,我自己会割一块肉炒着吃。”林志炳被小儿子整酸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