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好好:“?”
“你知道是什么?”
林北:“**”
余好好:“……”
就……好气。
吃完晚饭,一家三口躺在床上睡觉。
父子俩躺在床上玩游戏,余好好背对着父子俩,耳朵却支棱起来。
过了一会儿,儿子的声音减弱,不到半分钟儿子彻底不说话了,余好好耐着性子等了大约五分钟,始终没有听到她想听的声音,她转过身子,手肘撑起身体,探身靠近林北耳朵:“**”
林北抬起身子:“**”
余好好气自闭了,踹他一脚,把儿子搂进怀里,团巴团巴被子,带着儿子缩到床里面,不给他被子盖。
林北贴过去,隔着被子揽着母子俩。
次日,余好好睁开眼,视野里是一堵肉墙,她脚头触碰到软软的东西,余好好伸脚探了探,好大一团肉,好软和,好熟悉的感觉,有点像她摸她儿子的感觉。
余好好:“……”
林北拿开胳膊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余好好坐起来,爬到床尾,一眼就看到儿子无辜的睡脸。
余好好的脸变化来变化去。
“妈妈。”林聪揉眼睛咧嘴笑。
“……聪聪。”余好好。
林聪从被窝里钻出来,跑进妈妈怀里,一点儿都没有发现他换了一个地方睡觉。
余好好给儿子穿好衣服,两人一起出门。
烟囱里冒着烟,林北站在灶房门口:“你们母子俩起来了,正好可以吃饭。”
“聪聪,过来,爸爸给你洗脸。”林北招了招手,林聪屁颠屁颠奔向他。
聪聪,你知不知道你认贼作……呸,林北是他亲爹。余好好抬手靠近嘴巴扇风,扇走刚刚说的话,而后她痛心疾首看着儿子,聪聪,你知不知道你亲爹昨晚对你做了什么!!!
四月末早晨气温还是有点低,这种温度对大人来说没有什么,对孩子来说就有点凉了,所以林北用温水给儿子洗脸。
“好好,锅里还有点温水,你用温水洗脸。”他和儿子身上热乎乎,只有余好好身体冰凉,他抱着睡了一夜都捂不热。
余好好觉得麻烦,却还是领情了,她就不告诉儿子实情了。
林北牵着儿子到堂屋,余好好嘴角上扬洗漱。
余好好走进堂屋,父子俩正在埋头干饭,她端起桌子上的碗开始吃饭,林北用菜苔、蚕豆做的疙瘩汤,热乎乎的疙瘩汤到胃里,余好好顿时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林北不在家的时候,余好好通常五点钟起床,林北在家的话,余好好一夜无梦睡到七点多,八点钟左右吃早饭。
一家三口吃完早饭,都八点半了。
余好好刷好锅碗,她喊林北跟她一起去池塘。
林北抱着林聪和余好好出门,刚走出院门,林北就遇见了顾美兰、张盛、张衡安一家三口。
“他就是林北,是你们要找的人吗?”村民指着林北。
“是,是是。”顾美兰激动说。
顾美兰抱着儿子跑过来,把儿子放到地上,声音颤抖:“安安,给叔叔磕头。”
张衡安跪下,朝着林北磕了三个头。
林北蹲下来,把人搀起来,没有明确对哪个孩子说:“这是弟弟。”
“弟弟~”林聪。
张衡安好奇地看着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弟弟~”
顾美兰神情憔悴,听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奶声奶气喊弟弟,她陡然笑出声:“你家孩子多大?”
“再过两天就三周岁了。”林北说。
顾美兰惊讶说:“安安也还差两天就三周岁了,他是五月一号凌晨零点三十分生的。”
林北:“……聪聪,喊哥哥。”
林聪从爸爸腿上爬下来,牵着张衡安举手比划了一下:“弟弟。”
张衡安:“你高我大,我是哥哥。”
林聪坚持喊:“弟弟。”
两个孩子争执他们的,顾美兰感激她的。
“我们夫妻应该早点过来感谢你,但是因为我父亲住院耽搁了下来。”顾美兰解释道。她父亲前天傍晚离开派出所,走在路上毫无征兆昏厥过去,他们夫妻把父亲送进医院,她在医院照顾父亲和孩子,丈夫到派出所面对顾美娟、人贩子,丈夫还要应付席年年,席年年哭哭啼啼拉住丈夫说她不知情,甚至不要脸扑进丈夫怀里哭,丈夫躲开了,还要被徐要要警告不许对席年年动手动脚,当时她气的想要拿刀杀人,拉他们一块儿死,她不想活了。
来这里的路上,顾美兰脑袋里还时而闪过这种念头。
现在,她依旧有这种念头。
顾美兰甩了甩脑袋,暂时压下这种念头,毫无征兆给林北下跪,感谢他救了安安。倘若安安丢了,她会疯,丈夫也会疯,她爹更会疯,她只要想到安安去了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丈夫、父亲疯疯癫癫,她的大脑都炸了。
林北拽了拽余好好,余好好把顾美兰拉起来。
可能余好好是女性,余好好眼睛温柔明亮,顾美兰情绪一下子没有崩住,抱着余好好哭。
余好好把人搀进屋里,张衡安跑去追母亲,林聪想了一秒钟,追了过去。
张盛站在林北对面,他扶着自行车,车把上挂满了东西,车篮子里也堆满了东西。
“让她们说说话,我们也说说话。”林北抬脚离开。
张盛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扭头看了一眼窗户,抬脚离开院子。
林北到了水塘,先给鸭子喂食,再捡鸭蛋,紧接着他打扫鸭圈。
太阳倒映在水塘里,一群填饱肚子的鸭子煽动翅膀奔入水塘,水面掀起阵阵涟漪,只留下太阳的残影。
张盛目光放空盯着这样的景色,这般闹腾,他竟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他扭头看着林北忙碌的背影,张盛看到了他对生活的积极态度。
“你不怨吗?”张盛突然出声,“你明明救了供销社,供销社的领导没有感谢你,你不惹事努力干活,本镇、本县泥瓦匠堵你威胁你?”
林北身体僵了一下,他拄着铁锨:“我对供销社领导不是没有怨言,我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因为我怕他们让我在余淮镇、县里混不下去,我被十几个泥瓦匠威胁,说实话,也受伤了,我不是不想带人找回场子,我怕我这样干会蹲监狱。”
“我冲动做事的后果就是我回农村,聪聪会走我走过的路。我都走一次了,哪能让他再走一次。”林北继续干活,“忍一忍又不会少一块肉,还会让孩子走其他路,我觉得值。”
张盛心里翻江倒海。
林北干完了活,把用具清理干净放进屋里,对张盛说:“我们回去吧。”
“好。”张盛声线颤抖。
两人离开,谁也没有看到一个小老汉鬼鬼祟祟透过窗缝盯着其中一个人。
两人从白杨树底下经过,微风拂过树叶,树叶的声响又被风带入两人耳畔。
沙沙——
热闹又清悦。
这棵白杨树就在村尾,两人很快就进了村子。
很少有外人进村子,所以大伙儿对一家三口特别好奇。
张盛再次出现,立刻引来了众人围观。
村民七嘴八舌问:
“你和小北怎么认识的?”
“你家小孩为啥给小北磕头?你媳妇为啥哭?”
“你家住哪里呀?你干啥的?你眼睛里咋全是红血丝呀?你多久没休息了?”……
林北要带张盛离开,张盛却当着村民的面对林北鞠躬:“安安能回到我和美兰身边,多亏了你。”
“你不仅仅救了安安。”更挽救了他、美兰、岳父,张盛在心里说。
美兰生安安大出血,差点没有办法陪伴安安,他父亲给安安取名叫张劳动,岳父得知情况,特意花钱找人给安安取名张衡安,希望安安平平安安长大成为一个正直公允的人,同时也希望美兰一生顺遂,他父亲说安安压不住这个名字,还是叫张劳动好,美兰因为没有听岳父的话和自己结婚,觉得愧对岳父,便坚持用张衡安这个名字。
虽然安安最终没有出事,但岳父认为是名字惹的祸,一直自责,美兰心里也不好受。
他不敢想象如果安安真的出事,岳父会怎样,美兰又会怎样。
当然,岳父在医院输氧,不能只怪名字,他更气顾美娟。
这一刻,张盛觉得所有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只能不停地说谢谢。
林北想他们都是小人物,都身不由己,都有诸多无奈,他们没有踏错一步的权利,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路走到尽头。
“希望孩子有选择道路的权利。”林北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听不懂,除了张盛,他双眼湿润露出笑容,目光坚毅盯着前方,再也不看回头路,因为他可以走回头路,安安不行,他要留在余淮镇,给安安多一条选择。
张盛没有继续说谢谢,而是说起了他的经历:“我读到了初二,那时候初中还是两年制,准备考高中,被学校差生堵住,他们把我拖进厕所欺负,我每天下午放学都会被拖进厕所,我当时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没告诉老师,也没有告诉父母,把课本烧了,跑到地里上工。
76年秋,我进入农村小学教书,带语文数学两门课,82年夏,我们全家把户口迁到余淮镇,今年是83年春末。”他在今天又做出一个选择。
说完,张盛猛然意识到这些都是他的选择,讲不清楚他的选择是好是坏,但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希望安安不要走他走过的路,选择他选择过的道路。
林北嫉妒了,他以为张盛和他一样,结果张盛哪个选择都比他好。
林北一路沉默,就听张盛吧嗒吧嗒说。
林北:“……”
我以为你不善言辞,没想到你竟是一个话痨。
两人进了院子,林聪和张衡安拖着铁锨玩,余好好和顾美兰靠在书桌上聊天,书桌正对着窗户,林北、张盛进入院门,第一眼便看到两人,紧接着才注意到孩子。
顾美兰注意到张盛,她走出来,对林北说:“等我父亲病好,安安的事有一个了断,我带安安过来正儿八经感谢你。”
张盛把东西放到墙边,喊了一声:“安安。”
张衡安牵起林聪的手:“弟弟,我还会来找你。”
说完,他朝爸爸跑去,顾美兰把他抱起来,母子俩坐到自行车后座上,张衡安探身,朝林聪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