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图强以为林北会给出五或者六,林北却给到了八,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带着喜意说:“我也可以。”
“黄益民现在醉着呢,没法签合同,咱们明天中午在店里碰面。”林北不急不慢说。
林北越是不急,桑超英越抓心挠肺的急,他指着黄益民瞪沈图强。
沈图强心虚撇头吹哨子。
“我们明天中午见。”林北走到店门口,开拖拉机回建设一路的工地。
青梅和白酒的比例是一比一,三万斤白酒需要三万斤青梅,他打算明早到青梅街道转悠一下。
林北把拖拉机开进工地,一群人猴到拖拉机上,想象着拖拉机正在行驶,带起一阵风,他们感受到了凉快。
林北跳下拖拉机,打手电筒查看油缸里还有多少柴油,剩的柴油只够运送青梅,林北打算抽时间到水泥厂,向水泥厂买一点柴油。
按照他用柴油的速度,他估计水泥厂的柴油也不够他支撑太长时间。
“真难。”林北关上手电筒。
“啥?”大伙儿探身问。
“你们该睡觉了。”林北喊。
“嘿嘿,我们等会再睡。”等他们摸够了拖拉机再说。
林北没管他们,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找个地方躺到就睡着了。
林北夜里醒来一次,在路上走了一圈,他回来躺在竹席上又睡着了。
这次,他一觉睡到天亮。
他起来的真巧,正好赶上早饭。
林北吃了早饭,横穿马路走进一条巷子里,左拐右拐进入长青巷居委会,他径直走进活动室,拿粉笔在黑板上下来:七月二十号上午八点收大小匀称的青梅,地点在居委会右拐20米处,一分钱一斤。
林北刚放下粉笔,走出活动室,就撞见了王国华和孙鹏。
“王国华。”林北热络的和王国华握手,“你上回跟我说你可以等我的工程队结束手头的活再给你盖老年食堂,你离开后,我琢磨了一下,还真可以。”
他现在和政府干部混的熟的不能再熟,他们带他参加一场饭局,他和汽车客运总站工会主席坐一桌,听段绍育反复提起林北,据他了解汽车大院墙没了,篮球场的面积缩小了,汽车大院的居民和工会干事只要找工程队要说法,工程队全体人员立即停下手头的活,庄重而严肃唱国歌,国歌响起,给汽车大院居民和工会干事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几哇乱叫,汽车大院好多人没有工作,这些人举报他们不敬党,不爱国,甚至恨国,他们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稻花村集体建筑工程队成员太狠了,王国华怕了他们,不敢和他们沾上关系。
“你是?”孙鹏问林北。
“我是稻花村集体建筑工程队的总工头,林北。”林北松开王国华和孙鹏握手,“你好,你们把建老年食堂的事交给我,我一定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建老年食堂。”
“你就是小林,孔国贤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孙鹏扭头看王国华,“国华,你把建老年食堂的事交给他,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孙主任,我们再商量。”王国华干笑说。
“孙主任,我要收三万斤青梅,我把信息写到活动室的黑板上了,你别让人把字擦了。”林北走到门口,朝两人笑了笑离开。
林北离开了长青巷,乘坐公交车到和平路,在两个工地呆了半天,吃过午饭,他骑车前往店里。
林北推门进入店里,黄益民、桑超英贴墙蹲着,沈图强的手肘搭在窗台上,嘴里叼了根牙签斜身站着,三人见林北进来,纷纷站起来。
“他俩要从我俩手里拿走十六个点。”林北靠在门框上看他俩。
“我知道。我俩步子跨的太大了,根本整不了六万份礼盒,与其拉其他人入伙,还不如拉他俩入伙。”黄益民挠头说。
“咱们签合同吧。”林北现场拟合同,拟了四份合同,分给三人各一份合同。
桑超英回家琢磨了一晚上,觉得八个点有点少了,准备今天中午让林北和黄益民给他提一提点数,他没料到林北居然有点想反悔,他听林北的意思明天只要黄益民说不,林北立刻撕毁口头协议,桑超英确认合同没问题,他不带犹豫的,签名按手印,他一气呵成完成。
沈图强见桑超英都签了,他也不再墨迹,也签了名按了手印。
林北和黄益民也签了名按了手印。
四人各拿一份合同。
林北装好合同,敞开心扉跟桑超英、沈图强说:“这次中秋节礼盒,我和黄益民想了两种酒和打折券,中秋节礼盒的亮点就在这里,所以不能给你俩太高的点数,下回我和黄益民做元旦礼盒、春节礼盒,如果你俩提前加入,我和黄益民肯定把点数提高。”
黄益民点头:“北哥说的对,他俩加入的太晚了。”
“你还说,有好事你都不带我俩,我俩手里有好东西,哪次不是第一时间告诉你。”桑超英用手肘勾黄益民的脖子,使劲揉搓他的脑袋。
沈图强本来对林北有些意见,但当他俩和林北成为了自己人,林北敞亮的把话说明白,说的还真有道理,他倒是不好意思对人家有意见了。
第074章 74
沈图强翻了一个身, 背抵着窗台,嘴里的牙签被他玩出花样,双手揣兜, 眼睛看向屋顶抽出手, 手肘搭在窗台上, 夏日的阳光穿过窗格从沈图强的四面八方倾泄进来,洒在乳白色瓶身上, 和占了半个瓶身的红色贴纸上, 桑超英放开黄益民, 他的心情和窗外歇斯底里喊“知了——”的蝉一样,燃尽自己的生命喊:“贵州茅台。”
沈图强把牙签抵进牙缝里, 举起双臂, 晃了晃酒瓶说:“这玩意儿贵的离谱,买它还要批条。”
林北把报纸铺到地上, 他背抵里侧的墙面坐下,沈图强余光瞥林北, 见林北没啥反应, 他走过去挨着林北坐下,手伸到林北眼前:“咱们点几个凉菜,坐下来喝一杯咋样?”他拿林北当自己人, 才拿出他今早刚得到还没焐热的茅台。
林北从沈图强手里接过茅台,眼睛闪亮说:“现在喝它,糟蹋它了,还是留着庆功宴那天喝它吧。”
黄益民凑近看林北手中的茅台, 眼里火热说:“好酒就留着咱们功成名就的时刻喝。”
“我赞成。”桑超英抬手臂擦嘴角。
沈图强放下另一瓶茅台, 抱着寸头使劲挠,他大爷的, 这几年他搞到不下二十瓶茅台,全进了他和大院哥们的肚子,忒,白瞎了这么好的酒。
林北把茅台还给沈图强,沈图强站起来,把两瓶茅台放入其中一个土陶酒缸里:“那就咱们办庆功宴那天喝它。”
“再过一个小时,我到信用社取钱给你俩。”林北靠在墙上睡觉。
林北脚边有一叠报纸,黄益民抽两张报纸铺到地上,他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坐下抱着双膝迷瞪一会儿。
桑超英昼伏夜出,白天本来就是他睡觉的时间,他抬脚出门,刚跨出门又折回来了,就一个小时,他还回家睡个屁觉,在这里凑合一个小时得了。
沈图强……趴在窗台上,视线穿过窗格落在密密层层、挨挨挤挤的树叶上,像棉花,像海涛的白云上,白云跑开,留下澄碧无暇的天空。沈图强脸色古怪,啧,老子每天睁开眼,哥们就出现在他家,和他喝酒吹牛皮,五年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午后的景色,挺新奇的。
林北醒来,就看到沈图强凑在玻璃上,林北脑袋里缓缓画了一个问号,太阳这么毒,这么辣,他不热嘛。
黄益民、桑超英眼睛迷离呆坐了一会儿,齐齐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哈欠。
林北出门推自行车,黄益民爬起来跑出去坐后车座上,林北骑车离开。桑超英嘚楞一下跳起来,跑进江河杂货店搬一辆自行车出来。
陆江河伸出脑袋喊:“桑超英,你骑我车去哪儿?”
“去遛弯。”桑超英骑车到店门口,带上沈图强追林北、黄益民。
蝉鸣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袭来,光斑洒在他们身上,顺滑的落到地上,车轱辘从落叶上碾过去,裹挟一丝凉意的风吹动他们的衣摆。
在怀庆三路路口,林北停车回头,始终向往光明、含着希望的黑眸里出现桑超英,桑超英脸憋的通红骑车,桑超英肩头冒出一双手,又冒出一个凶横的脸,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桑超英猛地攥刹车闸,沈图强后仰,幸亏他身手好,在倒地的瞬间抓住了车座,他才没有出丑,沈图强还沉浸在庆幸中,就被桑超英薅到前面。
沈图强骑车,桑超英坐车,两人在林北眼里放大。
火车“咣当——咣当——”驶向远方,阻拦行人的栏杆被铁路工作人员移开,林北收回视线,骑车从铁轨上驶过去,正式进入怀庆三路,邮局在这条路的中间,信用社在这条路的南路口。
“你手里有多少钱?”林北问道。
黄益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隔了几秒钟,他说:“一万七。”
“你手里的钱进其他东西,先动我手里的钱。”林北把车交给黄益民,他进信用社取钱。
六万斤糯米酒需要67800元,一万八千斤黄|冰糖需要5400元,两千一百斤冰糖需要819元,三千九百斤的干桂花需要390元,合计74409元,他需要付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也就是说他需要付22322.7元。
林北算好金额,走到窗口处坐下,把存折和户口本递给柜员:“麻烦一下,我要取两万四。”
“……您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领导。”柜员放下存折,到里面的房间。
赵群宏离开办公室,来到大厅,这时,柜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赵群宏趴到窗口处,伸出手,柜员把存折和户口本递给赵群宏。
“林先生,前两天您一下子取走六千,现在您又要取走两万四,您取钱密集,取的金额又这么大,我们无法帮您取钱。这样,您留一个地址,我们尽快评测出您是没有风险的客户,把钱备齐了,我亲自通知您到信用社取钱。”行长赵群宏把存折、户口本放入林北手中。
眼前的年轻人可是怀庆三路支行的大客户,他每回存款少则五千,多则上万,他五月份的业绩和六月份的业绩不要太好看哦,可这个大客户好像对信用社有些误会,想把钱分批次提出来存进隔壁的邮局,说什么他也不能把大客户拱手让给隔壁,赵群宏决定先哄着大客户,套出大客户的地址,他提着礼品多多拜访大客户,把大客户挽留回来。
林北把存折、户口本从窗口递给柜员:“赵行长,您今天通融一下给我取两万四,两个月后,我一次性往信用社存六万,还帮你拉一批大客户。”他每次过来存钱,次次惊动这位大行长,就连他上回取钱,也惊动了这位大行长,由此林北推断这位行长极其看中到信用社存款的大客户。
赵群宏忍不住问:“多大的客户?”
“至少二字开头。”林北靠在柜台上,笑眯眯让柜员给他取钱。
赵群宏搓手,那他九月份的业绩得有多瞩目。
柜员抬眼看赵群宏,赵群宏点头,柜员心情澎湃给林北办理取钱手续,她头一回办理这么大笔的取款业务,激动的手都在抖。
林北边签柜员递给他的单子,边跟赵群宏说话:“赵行长,中秋节你们放假吗?”
“不放。”赵群宏摆手。
“那行里给员工发福利吗?”林北签好名,把单子递给柜员。
“发,行里给员工发|票|据、米面油、月饼。”赵群宏捡好的说,不说如果效益不好,行里只给大家发两张票据,一盒月饼。
“咱们支行有多少人?”林北随口问道。
“二十人。”赵群宏中气十足说。
“我有一个新时代礼品商店,中秋节会搞一批礼盒,临近中秋节,我送您二十张券,是比较稀少的那种券。”林北看了一圈周围,他站直靠近赵群宏低声说,“我端午节搞了一批礼盒,一群人啥也不换,直接抄袭我,搞了一大批礼盒打算在中秋节前卖。既然他们搞了,我就不想搞以前的礼盒了,我开始创新,搞出了比端午节高十个档次的礼盒,还少量搞了一点券,券我暂时不能给你,防止那群人闻到腥味,又抄袭我的券。”
瞧瞧创新这个词多时髦,赵群宏现在抓心挠肺想知道礼盒里都有啥,但他清楚林北肯定不会透露,心里就更难受了。
柜员把钱递到窗口,林北把钱装进牛皮袋里,装了22323块钱,抽出三百块钱给柜员,麻烦柜员给他换成零钱,他把剩余的钱装进信封里。
柜员花了半个小时,给他换了零钱,林北把零钱装进包里。
“赵行长,我只能给你二十张稀有券,凭咱俩的关系,我倒是可以给你百十来张普通券。”林北拎着牛皮袋离开。
他对稀奇的词语有着狂热的执著,林北话中的个别词语正中他的喜好,现在赵群宏浑身难受,知道稀奇词语,却见不到实物,他不难受才怪。
林北出了信用社,把牛皮袋撂给沈图强:“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22322.7,我凑了一个整数,22323。”
沈图强把牛皮袋递给身后的桑超英:“我们去弄酿酒材料。”
“我和黄益民处理酒缸和沥水架子,明天到青梅街道收青梅。”林北先骑车离开。
回到舟山路,林北到杂货店买了高浓度散酒、三斤洋钉、一把锯子和一把小锤子。
林北让黄益民清洗酒缸,再用烈酒给酒缸里侧消毒,他骑车满城区跑,捡了一堆废弃的木材回来。
酒缸高度到他胸口了,黄益民不好清洗酒缸,他制作一个夹子,夹住棉布仔细清洗酒缸。在他不得劲清洗酒缸的时候,林北在院子里锯木材,用洋钉把木材钉在一起,制作四四方方的木架子。
天暗了下来,林北把洋钉和锤子拿进屋里,锁上门和黄益民到小摊子那里吃饭。
两人吃完饭回来,林北和黄益民一起清洗酒缸。
干活的时候,林北数经过的火车,从晚上七点到十一点,有二十列火车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