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就不吃。”
卫陵笑笑,不在意地将夹起的酿茄子放到自己碗里,声音很平和:“我们还未在一起生活过,这种细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尽管告诉我,我都会记住,不会忘记。”
曦珠喉间微噎,点了点头。
直到吃完饭,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将退,天地间的所有景象,皆徐徐隐匿进昏暗里。
一盏盏灯笼被点亮,高挂起来,照亮精致华丽的园子。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曦珠再三说着:“你身上还有伤,别再乱动,好好养着。”
卫陵却坚持道:“我不是腿折了,这点路,还能走得动。”
她没办法,只能任由他。
一路回去春月庭的小道上。
卫陵始终握着她的手,纵使途中遇到做事经过的小厮,都不曾放开。
“我连更大胆的事都做了,还怕被他们看见吗?”
等人行礼告退,再走小段路,他不禁叹气道:“我们两个住的地方,隔的也太远些。”
黯淡迷离的光影里,晚风吹过偃湖水面,荡漾出一圈叠过一圈的涟漪,揉碎水中月光。
望不到尽头的藕花深处,幽幽飘出清香。
恍惚里,曦珠回想起在她真正十五六岁的韶华之年,她也觉得住地离他好远啊,想见他一面都很难。
以至于相见的每一次场景,每一句对话,都显得弥足珍贵。
她小心地收藏进心里,不敢忘记。
常在深夜时,翻拣出来,喜悦地难以入眠,期盼下一次见面的到来。
而今的她,听到他这句话,不过笑了笑。
却什么都没说。
且行且慢,故意拖延。哪怕两人没有说话,他都格外高兴,与她在一起的时候。
但最终,卫陵还是将人送到了春月庭外,白墙花藤下,上次分别的地方。
皎洁月色下,他将她的手握地更紧些,依依不舍地望她,声调清冽,笑道:“你明日还来看我吗?”
怕她不来,甚至说。
“我们没多久在一起了,等我身上的伤好后,还要去军器局,到时,便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了。”
曦珠仰首,看着他英朗面容上,认真期许的神色,莞尔答应。
“好。”
第082章 偷吻她
再次在他的目视下, 走进院内。
曦珠先去青坠的屋子看望她,从三日前被仗打责罚后,已然好了许多, 皮肉凝紧,正在结痂愈合。
“比起昨日,今日还疼的厉害吗?”
青坠趴躺在床上,摇了摇头道:“没疼了, 还要多亏姑娘的药,才好的这般快。”
她听小圆说那日她被抬回来时, 是姑娘不嫌脏污, 亲自给她处理的伤口。
涂抹的药效果极好,里头的药材定十分珍贵。
这两日, 姑娘都过来看她, 蓉娘也送了养伤的蹄膀鸡汤,来与她喝。
是姑娘吩咐,膳房那边才做的。
青坠想及此处,眼里就滚下一滴泪。
还未有哪家主子,能如此诚心待身为奴籍的她们。
“那便好,别舍不得用药,若是用完,让小圆和我说声。”
曦珠看过累累伤痕, 将她的裙摆轻放下,遮去臀部。
那药原是卫陵拿给她, 现都给了青坠。没了的话,应当可以再去找他要。
曦珠坐到床畔, 说起另一桩事。
除去仗罚三十大板,青坠和阿墨还被罚了半年的月钱。
她道:“这半年的月钱, 我会都发给你,还会多给,当是你为帮我与三表哥,你别发愁。”
正因曾身处比青坠更贫窭的日子,方更明白一钱一厘的要紧。
青坠闻言,哽咽地泪眼朦胧,笑道:“多谢姑娘!”
曦珠跟着浅笑,说道:“现下你先将伤养好才是重要。”
等从屋里出来,转进居住的内室,面对喜笑颜开的蓉娘。
“幸好幸好,你与三爷的婚事成了!倘或不成,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如何与老爷夫人交代啊。”
仿若劫后余生,蓉娘连连拍着胸脯,脸上的皱纹堆挤。
今日,国公夫人还特意过来春月庭,与她这个算是曦珠长辈的人商议。
待一年后,曦珠的孝期结束,便与卫陵行大婚,嫁进公府。到时有关婚礼的所有事务,都由府上来操办,不必她们女方这边多费心。
是因曦珠无父母在,无人可主持;也是因到底是卫陵造的孽,该当公府全责。
至于三书六礼,等今年十月初后,恰是曦珠两年孝期满,不算是不敬父母,可以着手与卫陵的聘书,将两人亲事以书信定立下来。
后面的礼书、纳采、问名、纳吉,一样样的流程走,一年时期足矣。
嫁衣也要准备起来了,繁琐的针绣,耗时一年,也能做好。
……
蓉娘听得一愣一愣,知晓姑娘与三爷门第差距大,公府在成婚这等大事上,规矩定然大,只不停点头应着。
这会,她将白日的那些话,都告诉姑娘听。
得了准话,好歹放心。
又忽地拍下额头,问道:“怎么将你叫去破空苑那边,待到这会才回来?”
想到前些日,姑娘回来时的模样,再埋怨起来。
不用多想,便知是三爷留人。
蓉娘皱眉道:“即使在公府里,也不懂得避着些,到时下人议论,还是会说你。”
曦珠倒不在乎这个,只轻道:“三表哥现还养伤,才唤我过去,等他好了,我就不去了。”
蓉娘一听这话,讶异地睁大眼。
“莫不是你明日还过去?”
曦珠长睫轻颤,点头。
侧转过身,想到临别时,卫陵眼巴巴看她,恳切她同意的样子,她没忍住微弯了眸。
这个夜晚,曦珠平躺在床上,在一片阒静昏昧的缥碧色纱帐里,再将他的那些谋划想过,而后闭上了眼。
不过须臾,便睡了过去,很安稳。
兴许也是因那副安神的药膳。
*
卫陵将人送往春月庭后,踱步回去自己的住处。
去时,路途短缺,好似流光瞬息,便与她分别了。归来,却长道无尽,犹觉漫长无望。
抬头望一望天上如细线的新月,盼着那轮月,快些落下去,升起太阳来。
她才能来找他。
他会再见她。
分离片刻,他已很思念她。
想到曦珠答应时的明媚笑靥,卫陵禁不住翘起唇角。
与她越离越远,待好不容易回到破空苑,他却蓦地停下脚步,站在了院门口,而后看着整座院子。
离去时,室内的灯并未灭掉。
如今,莹黄的光亮透出楹窗,梨花枝影映在上面斑驳,疏密之间,偶有飞蛾的扑扇。
院墙暗处的草丛里,窸窸窣窣,传出唧唧的虫鸣。
他并未进屋里,反而在院子外,来回地绕走了好几圈。
以至于仆从看见,以为他是落了东西。
“三爷,您在找什么,我帮着找。”
“你自去忙,别管我。”
卫陵挥挥手,让人退下。
他只是在步入这里时,倏地想到今日确定下与曦珠的亲事,而一年后,她会入住这里,忻悦难以抑制。
所以要走走,被风吹吹,才能缓解激动又焦躁的心情。
前世,她以卫三夫人的身份,入住破空苑,他曾经的居所。
后来,又因病搬离,独留他一人在荒芜的黑暗里等待。
而那漫无边际的等待,等到她的离世,变成彻底的无望,直至一把焚魂烈火,才让他回到了她的身边。
但现在,就在一年后,她会再以卫三ῳ*Ɩ 夫人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
与他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