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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有好些日未来找她了。
当曦珠被唤出春月庭时,看到他站在那个地方,白墙花藤下的暗影里,等待着她。
她走过去,他还笑地不能自已,疑惑问:“你做什么笑成这样?”
他一直盯着自己。
曦珠不觉奇怪,是脸上有什么吗?
卫陵伸长手臂,握住她的手腕,揉着她掌心的软肉,眉梢眼角满是笑意,道:“今晚你早些睡,明早辰时我来找你,带你出去玩。”
曦珠也笑问:“去哪里?”
“不告诉你,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明日是你十六生辰,我已经和爹娘说过,你别担心,他们答应了的。”
他已有五日未来找她了。
卫陵低头看着如水月光里,一身白裙的她,终于没耐住拥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曦珠,这也许是临走前,最后一次陪你出去玩了。”
他抱地有些紧,她已经习惯了他身上那股铁器与火药混杂的味道。
却被他胸口那样硬的东西,硌地难受。
曦珠掐了掐他的手臂,闷声道:“你衣服里有什么,硌着我了。”
闻言,卫陵后知后觉回神,忙松开她,还往后退了一步,捂住心口。
望着她的目光缱绻,又忍不住笑起来。
“是要送你的生辰礼。”
第093章 我帮你
他既然说了是送她的生辰礼, 却又没说是什么。
仿若那片玄黑的织锦绸料下,心口的位置,掩藏着一个秘密。因提前的暴露, 而彷徨地以手覆遮。
“明日送给你时,你就知道了。”
他笑说,另一只手来揉她的额发。
为何不说呢?
是要她猜,再陷前世, 得知他要送给她及笄礼后的无措喜悦吗?
曦珠侧枕在床上,垂眸撩拨着缥碧色的纱帐, 将那片柔软的纱拢合松放。
不过想了想, 她便收回手,垫在脸颊下。而后阖上双眸, 静听窗外细弱的风声, 逐渐沉入睡意里。
再次睁眼时,是卯时两刻。
青坠端来热水,侍候她梳洗。
蓉娘也跟着过来,在身边念叨叮嘱,都是那些常提及的老话。
曦珠皆笑应下。
一日两人不成婚,蓉娘始终不安心。
但到底国公夫人允许,只得叹气一声,不再多言, 自去立柜前,帮着收拾出两件更换的衣裙。
等收拾妥当, 将要辰时,曦珠走出门, 看到晞光院墙下,那个站着的、眉梢蕴笑的人。
她跟着笑了笑, 走了过去。
卫陵接过青坠递来的行囊,问道:“有没有吃些东西了?”
他怕路上久些,她肚饿。
曦珠点点头,道:“吃过了。”
卫陵牵住她的手,朝侧门去,听到她的问:“你呢?”
他笑道:“也吃过了。”
坐上马车后,他又问:“起得早,困不困?”
曦珠摇头:“不困。”
她听他的,昨晚早睡。况且今日不出府,她大致也是这时候起床。
但路途颠簸,小半个时辰后,她还是有些昏昏欲睡,眼皮耷拉下来。
卫陵揽过她的肩,低声道:“你靠着我睡会。”
曦珠抱住他的手臂,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应了声。
她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
他没主动说,她也没有问。
卫陵低头看着她,将她颊畔滑落的发丝,轻挽到耳边。
不知过去多久,曦珠醒来时,马车还在行走。
车厢内光线昏暗,她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醇香,是稻谷的香味。眼前朦胧,又忽听到一阵鸭子的嘎嘎乱叫,她掀开帷裳一角,朝窗外望去。
天朗气清,碧蓝的高空上,白云如棉雪,大团大团地聚在一起。
成片的金黄稻田映入眼帘,一直蔓延到极远的、浸染秋意的山林脚下。被拢高的垄分成井字,沉甸甸的稻穗垂弯,银光一闪,转瞬被锋利的镰刀割倒。
田埂上已堆起大把大把的稻子。麻雀叽喳地蹦跳,啄吃遗落的稻谷,被田间劳作的农人挥手驱逐,立即扑扇着翅膀,往空中飞去。
盘旋没一会,又收翅落下来,掉进另一个富庶的地界。
沟渠如同交错的长带,波光粼粼地蜿蜒伸长,贯通灿烂的田地。
十几只土灰的鸭子摇摆着肥硕的身体,接二连三地,扑通着跳进水里。岸边一个垂髫小儿躺在草地上,半张脸盖着草帽,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哼唱着什么曲。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平坦的道路上,马车继续前行,途径一湖的藕塘,水被放尽,露出灰黑黏稠的塘泥,在秋阳的映照下,微微干涸。
等待一整个夏后,千万朵荷曲折地半断,残枝枯叶沉入烂泥。
但曦珠知道,那些泥底下,定然生长着白生脆甜的藕。
她转目望向身旁人,有些疑惑,也有些禁不住笑,问道:“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略微想了想出城时,走的是南门。
她又问:“是高庄沟吗?”
与京城内那些精致的去处相比,甚至连地的命名也俗气,却是卫家在南城郊外的田庄。
前世,卫家尚未倒时,她帮姨母盘算各地账面,看过这里的进项。
后来,卫家定罪流放,大抵跟着整座公府一起被清算,缴入国库。
卫陵笑道:“其实我不知该带你去哪里玩,不想和你在城内那么多人的地方逛,便来了这个稍僻静的地方。”
他看到她脸上轻快的笑意,想,她是真的不喜欢待在公府,也不喜欢待在京城。
哪怕只是出城,笑容也比在身后那座四方城内时,愈加粲然。
和那回带她去纵马时一样。
一刹那,卫陵莫名心悸,恍若不真实里,他一下抓住她的手,又在她回首的疑惑视线里,挑唇笑说:“等会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曦珠点头应道:“好啊。”
她的手还被他握着,她再偏头去,看车窗外令人喜悦的、丰收的景。
很快,马车绕过大片的葵花地,转见庄子的影。
庄上的仆妇奔迎上来,事先得了消息,三爷会过来玩一日,已先将那间屋打扫干净。
先前三爷时不时也会跑到这处来。去年和那些勋贵子弟秋猎出事,便是在附近的山林。
仆妇如何没料到三爷会带着表姑娘过来。
他们这些人,常年待在远离公府的庄子上,哪里得知清楚详情,只知一二。但难得殷勤的机会,自是要抓牢,说不定能被调进公府里。
仆妇乍见这位表姑娘的长相,以及被三爷牵握的手,及时收起诧异的神情,带着人往住处去。
屋里并无那些名木家具、贵重器物,但收拾地很整齐,一尘不染。
窗页大开,对着外面的两棵石榴树,篱笆上绕长着密密麻麻的牵牛花,藤上零星几朵紫色的花。
光从窗外扑入,静静地落在案上的一瓶桂花上。
近晌午,仆妇将人带到,又忙不迭地出去,准备午膳过来。
庄子的饭菜也并不精细。
不过酿豆腐、茭白鲜、炸藕盒、荷叶鸡、蜜炙鹌鹑。曦珠却吃了两碗,放下碗时,她甚至觉得哽住了。
卫陵看向她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脸。
卫陵不由笑道:“你太瘦了,多吃些挺好。”
每回与她一起吃饭,他也忍不住多吃。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胃口。
曦珠暗下捏了自己的腰。
其实她觉得这两个月,与他一道吃饭,自己好似多长了些肉。
唤人来收桌,卫陵拉起她的手,朝外边走。
到马厩去,挑选了两匹马。一匹红棕,一匹栗色。
而后两人牵着马,沿着庄子后面山脚的小路,慢慢地走着消食。
秋风穿梭过山林,高耸的树冠间,发出潇潇沙沙的摇晃声,不时从山坡滚落下青皮的核桃,和裹满了刺的板栗球。
曦珠弯下腰,要去拣板栗。
倏地被一只手拦住。
她抬眸,对上他的问:“想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