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是朝下撇的,翘起饱满的唇瓣。
总让他忍不住,想去咬她一口。
剪好了,卫陵半眯着眼笑,把第二张小像递给她。
“表妹看看,像不像你?”
曦珠接了过来,一壁有些气他剪她这个模样,一壁心里冒涌出酸意。
从动剪子开始,他就没看过她,却能剪得这般像。
“像不像?”他又问。
“嗯。”
曦珠眨了眨眼,将两张红色的小像摆在一起。
看着它们,又抬眸看向对面笑着的他,躬着脖颈,又在裁纸动剪,做第三张小像。
但还是问她:“还要不要?”
曦珠弯眸点头道:“要,你再给我剪几张。”
卫陵听她的话,认真地剪了一张又一张小像,全是她的样子。
好似每一个她,都从他翻动的手中“脱胎”。
上瘾般,要将所有神情的她,都剪出来。
但唯独没有剪她难过伤心的样子。
他只希望此后余生,她能开心度过每一日。
清脆的声音中,剪刀缓慢地划割开纸,卫陵又一次告诉自己。
第130章 叫夫君
日沉西山, 两人不时聊天。
光影黯淡地落在他深邃的眼窝,抬起一双蕴笑的眼看过来,将做好的小像给她, 重拿张新纸准备继续剪。
曦珠正欲开口,让他再剪一张两个人的像。
但嘉乐堂那边来丫鬟唤了,道晚膳已经备好。
天不早了,她还未梳发穿衣, 便没有说出口。
门外又来了人,是他的亲信有事找。
“不做了, 你快去吧, 我还要梳妆,怕去那边迟了。”
曦珠推推他的胳膊。
卫陵无奈笑一声, 只得放下剪子, 穿鞋下榻,道:“我去去就回,你先打扮着。”
见人把剪子和纸收拾,拿去归置后出去,曦珠将那十二张小像又看了一遍,各种神态,活泼生动。
有她高兴笑眼的样子、害羞垂眸的样子、委屈憋嘴的样子、生气瞪眼的样子、骑马飒然的样子……甚至连床上时,妩媚动情的样子, 他都剪了出来。
每一张,她都很喜欢。
从榻上下去, 欣喜地从妆台上找了个纂香盒子,把这些小像当心叠放, 装进盒里。
扣上盖子,将香盒与镯子、平安符、同心锁放在一起。
朝外叫来青坠, 快些帮她梳发。
蓉娘帮着找衣裳。
等侍弄好,他还未回来。
出去找他,他正背身在不远处的光秃梨花树下,亲信站在跟前,听不清在说什么。
定睛一瞧,好似是那个叫陈冲的人。
之前在柅园见过。
将潭龙观的近况禀报完,陈冲得了指令,正要离去,转目看到屋檐下的夫人正望他。
不由心虚地移开眼。
当初夫人的铺子,还是他趁着上元夜晚,翻墙去烧的。
原本依照三爷的话,只用烧去后边的仓库了事,不料还死了个人。
卫陵循着陈冲的视线回首,对她扬起唇角,最后道了一句。
“去吧,把人盯紧了,先不要轻举妄动。”
“是。”
陈冲赶紧应答,随即抱拳离去。
曦珠见人走了,这才上前。
她并没问什么。
平日他会把一些事告诉她,至于不能告诉的,大抵是些残忍之事。
况且他在她面前,向来是轻松的面目。应当是想让她松懈紧绷的心神,对将来怀有期待。
这些,她心里都明白。
因此从不过问,怕给他更重的压力。
毕竟他是卫家人,肩上担着整个卫家的存亡,不能再陷前世的泥沼。
她懂得那种压力,是如何地令人崩溃。
到了他跟头,曦珠见他鬓角落了树上坠下的残雪,伸手拂去,说道:“我们快去过去吧,都晚了。”
卫陵笑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好。”
*
今年的嘉乐堂为了弥补去岁的冷清,端至圆桌上的菜式更为精致多样。
杨毓还特意让膳房那边,寻了津州的口味,做了几道菜,摆到三媳妇的桌前。又些清淡的菜,呈到大儿媳的面前,现今怀着孕,味重的吃不下去。
只差二儿子还没娶进继室,瞧着孤单,不过下个月二十,郭华音进门来,该会好些。
两个孩子卫锦和卫若,也总算有娘看管照顾。
席上没谈其他,不过说些家常话。
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过后,撤去残席。
卫朝带着妹妹弟弟,出去玩焰火。
三个孩子从各个大人处得到压岁红包后,迫不及待地往外跑。仆妇丫鬟在后面跟随。
剩下的一大桌人打叶子牌。
卫旷和妻子也陪同几个儿子媳妇和女儿。
他的眼睛将要失明,想着这兴许是最后一次,瞧见家人一起过年的场景,尽力跟着玩。
其间放了许多次牌,输了许多银子,但心里却怡悦得很。
却换着打了几轮,最后实在难捱身体吃不消,眼被亮堂的灯照着,痛得不行,只得暗自叹息,笑地推牌道:“想来今日我的运道太差,输了这样多的银子,你们玩吧。”
他随之离席,杨毓跟上去。
临出门前,又让丫鬟送茶水果子,给桌上的儿女们吃。
压着辈分的人一走,卫度便坐不住了,把手里的牌打完,立即移凳起身。
没看其他人,只对着长兄长嫂,说了一句:“大哥大嫂,你们玩着,我出去看看阿锦和阿若。”
如此,只剩下卫远董纯礼、卫陵曦珠,还有卫虞五人。
倒能继续玩下去。
只是这牌打着打着,卫虞深感孤家寡人的寂寞,两个哥哥都是成家的,带着嫂子和她玩,她还尽输钱。
曦珠帮衬她,都没能阻止她输。
“不玩了,你们都成双结对的,只我一个人,哪能赢得了你们!”
卫虞气鼓鼓地将牌撂了,拣起一个梨子啃吃。
爹的运气还不算差,她才算是真正倒霉的那个。
卫远玩笑道:“那今年你找个夫婿回来,再和我们打牌,可不得有一个伴了吗?”
引得另外几人笑起来。
曦珠抿唇笑看了一眼身边人,知道他在牵线卫虞和洛平。
洛平是知根知底的,一定能好好对待卫虞。
卫陵揉捏着掌中的手,偏首望向小妹,笑跟了句:“你说这话,该不会有中意的了,想叫我们给你瞧瞧,快说是哪家的,竟能动得了我们卫家四小姐的芳心?”
卫虞羞红了脸蛋,仍装着恶狠狠的样子,瞥了眼大哥,又瞪了眼三哥,登地一下站起来。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玩了。”
再走一个人,这牌打地愈发寥落。
最后,也只能各自散了。
卫远扶着怀孕的妻子,回去住处。
卫陵也和曦珠回到了破空苑。
方才进院,天落细雪。
屋里的炭火没熄,仍热烘烘地烧着。
寒风一阵阵地,呼呼刮过外边的花木,夜里的鞭炮声益发热烈,明瓦窗上映着天上的烟花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