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陵一霎痛入心扉,起身后,将整个跪坐的人抱在怀里。
侧首去亲吻她的脸。
“三表哥,三表哥……”
她的双臂勾缠上他的脖子,一声声地唤着他,在他吻到唇上时,张开嘴任他肆意妄为,也任他覆身而下。
这回,换他俯视她,每一个神情,都映入他的眼中。
遗诏的事,他并未听过。
但已经猜出是她从傅元晋那里得知,这般密事,不可能从别处获知。
那么此刻她想要他,是否那时,也是……
他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想。
也在满足着她。
夜色深沉,帐内闷热。
这一晚,他们行过四场。
而后他抱着她去沐浴擦洗,回到床上后,她依偎在他的怀里,闭着眼问了一句:“三表哥,这世都会好的,不会再是前世的结局,是不是?”
她总是喜欢问他这个,每次,他都不厌其烦地回答她。
这回,卫陵依然点头,轻抚她的后背,语调懒意笑道:“会的,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就回家。”
在这句话落后,她很快睡了过去。
他感受到她绵匀的呼吸声,轻轻地落在他的胸口。
*
月落日升,新的一日来临,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日。
除夕佳节,恰好天不落雪,院子外,几个丫鬟正持扫帚扫昨夜的小雪。
曦珠醒来时,帐子外天光大亮。
枕边早已没人,他起床去了,并没叫醒她。
呆呆地靠坐在床头,还未从睡梦中回神。
倏然地,想起自己还有事做,公府的那些账还未看完,明日要交给姨母;也有各处的管事,要来她这里问事。
登时睁大了眼,清醒过来。
昨夜闹得太晚,忘了让他叫她起床。
懊悔地撩开纱帐挂到钩子上,着急穿鞋下床,拣过木施上的外衫披上,走出了内室,却见他正端坐在外厅的红木桌前,面前堆着一摞账本。
正是姨母托给她的那些。
他微低着头,一边翻着页,另只手拿笔,时不时提笔勾圈。
闻听细碎的动静,他偏过头看向她。
卫陵见她披散长发,脸上一副朦胧困倦的模样,眸中含笑,道:“困的话再去睡会,这些事我来做。”
这些日她为公府的事,忙碌操劳,现他既不去军督局,她就好好歇息。至于这些账,他是能看懂的。
曦珠走过去,翻看起他正作记的账。
不过几页,整整齐齐,没一处错漏。
也是,之前藏香居失火,他还帮她算过账,且算得极快。
她放心下来,嗯了声,道:“我睡不着了,去洗漱后,过来和你一起看。”
转头朝外唤人。
卫陵正要再叫她去睡,不过才巳时两刻。
或是她肚子饿了,要先吃些东西,待要开口问,见她已叫青坠进来,只得作罢。
往日三爷和夫人在屋里,青坠不会往跟前凑。
只要叫她了,她才会进来。
她赶快送来热水。
湢室内,曦珠洗脸时,听青坠说蓉娘正闲与园子的两个婆子唠嗑,笑了笑。她亲近的人能自在,过得好便行。
让青坠去拿些吃的来,她没什么胃口,随便一碗粥就好。
但听到问:“三爷也还没吃,我去取两份过来?”
她一愣,随即又要碟油饼、阳春面和两碗醪糟蛋汤。
这几日,她发觉他喜欢吃醪糟这种东西。
将帕子放进水里搓洗,拧干后挂到面架上,走回妆台前擦脸梳发。
见那摞账正被他,摆放到榻上的桌子。
方才是怕翻页的声响,惊醒熟睡的她,才会到外厅去。
这会她醒了,自然想搬回来。
对着铜镜里,他看过来的笑眼,曦珠了然地弯眸,在掌心搓热化去膏脂,往脸腮涂抹。
浓郁的牡丹花香气中,随口问道:“都这么晚了,你不饿的,偏要等我起了才用膳?”
卫陵脱鞋坐到榻上,回首再将账翻看,回道:“不算晚,况且我没觉得饿。”
曦珠笑笑,又拿起玉梳,将长发顺着梳透,随便挽个发髻,插支珍珠簪,松松垂在脑后。
侧首时,看到隐在领子里的青痕。
起身走到榻边,再坐下,与他看过几页账。
青坠送来膳食,不知是早膳,还是午膳了。
两人吃过后,又接着看那些账本。其间有几个管事来问府上的事务,眼见三爷在旁边,更是恭敬地不敢多动。
倘若只有一个人,曦珠也能看完这摞账,只是要晚些时候。
但两个人,显然快上许多。
在下晌未时,已全部阅过。
酉时要到嘉乐堂,一大家人吃除夕饭。
还有两个时辰,无事可做。
远处隐约传来爆竹的噼啪炸响和欢笑声,正是过年的热闹声音。
卫陵转见窗上空白,去取来一叠红纸和剪刀,预备剪些窗花贴上去,增些喜庆红色。
重生的那一年,他要随家人去宫宴,只能夜深时,偷摸回来找她。
去年,因为战事困于北疆,更是不能与她团聚。
这年,他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过年了。
“想要什么花样的?”
他笑看她,问道。
曦珠手撑着腮,疑道:“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只要表妹想要的,我都可以剪得出来。”
卫陵以为她要的是极复杂的图案,但想来难不倒他。
曦珠“哦”了声,笑眼盈盈地望着他,轻快道:“那麻烦三表哥剪一个我,这应该不难吧?”
“好。”
卫陵应声低下头,拿起剪子,先将红纸裁成巴掌大,捏着转动,细致地剪起来。
他垂眸专注于手里的事,不再抬头看她一眼。
但她的样子,早就刻入了他的心里,他的脑中。
不需要多加思索,锋利的刃沿着艳色的薄纸,就将她日渐圆润的脸形、明媚瑰丽的眉眼、额前的碎发、松挽的发髻、修长的脖颈……都一一地从纸中钻剪出来。
是她如今十七岁的模样。
倘若她要更之前的,她十六岁、她十五岁,他也可以剪出。
甚至将来十八岁,他也可以剪得出来。
但他不会剪,更不会送给她。
在他的记忆里,无论前世今生,她的容貌其实并无多大变化,只是随着春秋的轮转,多了些丰韵的感觉。
只有前世的最后见面,她终于枯萎衰落,问他,她是不是不如以前好看了。
怎么会不好看?
只要是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心中,她永远都会是最好看的。
卫陵在剪了一张她面容温柔、眸子携笑的小像后。
接着剪了第二张,是她今早起床,眼皮耷拉、发丝凌乱地炸毛,还有些犯困的姿态。
剪子落在纸上的轻微声音,让他边剪着另一个她,边禁不住笑出声。
曦珠小心举着第一张在看,感慨剪的好像,不由扬起唇,正要夸夸他。
听到他的笑,转目见从他手中,脱出的另一张小像,自己的“丑样”,她忙地探身,隔着小桌要抢过来。
“你剪这个做什么?”
卫陵迅速将身体朝后仰,忙把剪刀闪开,怕伤了她。
躲开了她的扑抓,又挑眉道:“等等,我剪好再给你。”
还差最后一处。
他仰靠在引枕上,抬高手臂,对着从窗外渗进的光,把她微撇的嘴角剪出。
她并无起床气,但刚醒时,常常呆愣,没什么神情,比起视于人前的样子,好似懒洋洋地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