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还是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会这样愤怒。
与那些信里呈现出来的他,截然不同。这是另一面的他。
“你让人查我?”
曦珠神色逐渐冷下。
她厌恶这种感觉,好似她被他管束,一言一行都要被他得知。遑论涉及故人,更让她烦躁不已。
卫陵朝她迫近一步,声调还是气的,眼睛却有些红了,“你还问我,你有想过我会担心你,想地整晚睡不着吗,我让阿墨去打听下,想你平安,难道还做错了?”
他终于忍不了般,酸楚涌出,“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可你呢,你有对我说过吗?一封多余的信都没有。好,我听你的,不与人争执打架。你呢,你有一点想我吗?”
“你有事,全不告诉我,那我有什么法子!让我去猜吗!”
这一连串的话砸下来,曦珠懵住,后知后觉卫陵这番生气,其实根源在于回信。
她松缓过来,望向他。
未及弱冠,身量却比同岁年纪的高出半个头,身姿挺直,此时垂着眼,肩膀颓然,目光低落萎靡地看着她,再无半分装腔作势的阴沉。
整个人委屈到不行。
这样的态势对比方才,更让曦珠难以招架。
倘若那个雨夜寺庙,她尚且能反驳他,但如今,源源不断的书信已将那份生疏拉近,又确实如他所说,他听她的话,与洛平交好了,如同破开冬河表层的一层薄冰。
她不能再那样说他。
这种乏力感让曦珠捏紧了手。半晌,她张了张嘴,道:“我……没什么好写的。”
但他就像找到缺漏,忙说:“怎么没好写,哪怕你今日吃了什么,也可以写啊,还可以写几时起的,一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这样无聊的事,他却感兴趣得很。自己也把这样无聊的事写给她看。
“还有你要是不高兴了,或是烦恼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旧话重提,不再是纸上墨字。
亲口说出,说地极认真。
卫陵低声,想要去牵住她的手,却在她要退开时,适时地缩手回去。
恰当的距离,又是那般语气,更是不知何处会有人经过这条路,发现这一幕。
曦珠不愿再牵扯下去,她还没有找到和他相处的方式,因而许多时候只能沉默以待,连同回信。
现下也只剩沉默。
但在这句应许里,她隐约觉得要失控了。这段时日,她一直在想要不要将前世的那些事告诉他,只有他,才能直接改变那样的结局。
她也从不疑他的能力。
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他的话确是很好的契机。
可一旦告诉他,她与他的关系只会愈发复杂。他是否真地会听她的?
现在的情形都由不得她,更何况依照他的脾性,不顺着他,就要闹翻,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就如此时。
曦珠无法去想共有秘密后,这条本就偏离的道路,最终会走向哪里。
但当下国公将要回京,神瑞二十四年快至,她必须决定好。
这比两人的事更加迫在眉睫。
“曦珠,我不是有意发火的,只是你什么都瞒着我,不和我说,我担心你,才这样的。你以后别瞒我了,有什么事都可以与我说,我都听你的。”
他将她的沉默当作可以得寸进尺的允许,温声说着,嗓音在雪夜里尤为清冽悦耳。
他注视着她,唇角扬起不被察觉的弧度,声音也轻了。
“好不好?”
风雪不休,吹卷她霜白的裙摆,与他玄色的袍角纠缠。
一股寒气灌入袖中,流窜全身,曦珠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须臾,终是闭了闭眼,更轻地回应他。
“好。”
她别无选择。
第041章 隔岸观
自双十之日的奉山秋行后, 王颐再见卫陵,会觉困窘。因是卫陵帮的他,不然他也不会得知柳姑娘对他所想, 而后实难待下去,匆匆离去。
那日傍晚,卫陵来府上,不提他的不告而别, 也体恤地不问当时情形,反而宽慰说:“兴许表妹是有其他顾虑也不一定, 不若再试试。”
王颐摇头, 叹息道:“不了,她说时很坦荡, 也是真的不喜欢我。”
说这话时, 真如将他一颗初生情衷的心,抛入滚沸滋响的油锅,翻搅捣碎了。
平生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却以这样惨淡的结局收尾。
他非是死缠烂打的人,也再没勇气去试。
“那你母亲已与我娘谈说此事,接下来又该如何?”卫陵犹豫会,皱眉道。
面对此问,王颐低头道:“我去与他们说清就好。”
却是如何说, 自己也没谱。
第二日,他就病倒了, 或是心事附重,加之巨变的气候, 这一病,直到冬月初时才好转透彻, 只精神还有些不济。
这会见卫陵来了,他叫丫鬟去备茶,又让人过来坐。
近两个月,卫陵时不时会带着东西来看望他,与他闲聊。
来时天总是黑的。
王颐知他入职神枢营,每日早出晚归,想必下值后已很疲惫,却还是会抽空来,关心他身体是否好全。
这份心让王颐感动非常,这一生,能有这样一个好友是极其难得的。
当下说起自己要前往江南的事。
“去那里做什么?”卫陵疑问。
王颐让丫鬟退下,动手沏茶,说道:“我本家那边一个族老过世,昨晚才到的信,我爹走不脱身,就让我与几个同辈一起下江南,说要去帮着操办祭拜,敬敬孝道,也让去认认人,免得疏离了亲戚关系。”
卫陵扫眼过地上堆放的箱笼,“这是连年都不在京城过了?”
“是很急,今日我娘一直在忙打点带去的东西,再过明日,后日一早天不亮就要走。我还想去找你说声,你就来了。”
王颐将热茶递去,也有些无奈道。
卫陵接过喝了,扬眉兴笑,“我不如与你一道去江南看看,连着十七八年在这地界,真是无聊透顶了。那江南之地多的是玩乐地,好些京城的花样,都还是那头北上传来的。”
王颐怕他真起这个心,忙地挥手道:“不妥不妥。”
他可听说卫陵曾经想一人一骑,出京往西域,都跑出去百里了,硬是让国公追上逮回来,狠打一顿棍棒,连着半个月不能起身,惨状可见。
现下大燕和狄羌休战议和,国公这个月也将从北疆回京,若让卫陵跟着下江南,到时国公追究起来,王家可担不起险。
卫陵闻言,唉声叹气好一会。
“行了,不去还不成吗?那么怕我爹做什么。”
这话将王颐噎住,整个京城试问有多少人不怕镇国公。
此话暂停,两人又一块用晚膳,斟酒说起其他。
也当是这年最后一次见面,下次再会,何知年月,连王颐也说不准。
*
这两月来,姚崇宪心里极不舒服。
原本以为卫陵进神枢营后,自己能有个伴,不至于无聊。谁知卫陵真像来做事的,同是司官的职位,只他在右掖军,而卫陵在中军。
每日点卯从未迟到,下值也不早退,有时遇到杂事,还会留下帮忙。因此结识不少人。
他想与卫陵一道溜出去玩,硬拉也不肯。
卫陵直道:“你也知道是我二哥将我弄进来的,那时说好要做事,若被发现偷出去玩,立即将我调出去。”
他拍拍姚崇宪的肩,懒意笑说:“到那时,我们两还能在一块?”
“再说,我爹可马上要回来了,到时陆老头少不得在我爹面前说起我,他可是个老顽固,半点不循私情,我要是挨打,你要替我受罚?”
陆老头,说的是神枢营的提督内臣,与镇国公有些交情。
姚崇宪想了想镇国公揍人时的那一身煞气,得了,他可没卫陵的本事,能挨那么多打,还撑着不服软。
这般就算了,可令他真正不悦的事还在后面。
不说那日秋猎,就是ῳ*Ɩ 卫陵伤好后宴客岁寒堂,豪言愿意帮忙整治那个叫洛平的把牌官,现今又拿不能惹事的话来搪塞。
成,姚崇宪也不计较,但卫陵与洛平交好,实在让他寒心不已。
八.九日前,军营中送来改造过的偏厢车,此种战车原是用于防守,经军器局改造后,多添远程攻击,可置拒马炮于两车间,防守皆可。
便是在试用时,不知怎么回事,火炮忽然炸膛。
一片碎铁裂断脱落,从热膛内弹射而出,正朝向离近的洛平。若被砸到,还不定在脸上烫出个洞来,偏那一瞬间,卫陵扑过去,将人护在底下,那铁片飞经他的后背,将衣裳划出一条烧灼的长痕。
就因此事,两人走近了,关系显然很好。
姚崇宪忿忿不平,“你有理不帮我,我也不说什么,可为何去救他?”
“那个关头,哪里能想那么多,要换其他人,我也会下意识扑过去。”
卫陵无所谓,还纠正道:“用救这个字太夸张了些。”
又说:“他人不错,多个朋友挺好,你要是乐意,我将他介绍与你认识,你们也不过误会了。”
姚崇宪却截断他的话。
“你这般置我于何地!”
这副腔调也将卫陵惹恼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冷道:“告诉你,你想如何是你的事,别想管我头上来。”
说罢,径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