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杭思潼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想法,每一句话的主体都是她自己,没有给出任何偏向性的建议。
“我飞机要检票了,你如果还是没什么想说的,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后面不要再来找我了。”杭思潼说完,拉了行李箱就想走。
没走出几步,又被阮梦梦追上,这次她只问了一个问题:“那你呢?你住在梁时清的家中,可你从不担心被人骗的问题,为什么?”
杭思潼看神经病一样看她一眼:“谁从小到大没被骗过啊?苏伊尘也骗我了,你看我有说什么吗?报复不了就远离骗你的人,欺骗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接受不了,你也可以选择再也不接触这种人。”
说完,杭思潼直接去排队了,任由阮梦梦再一次愣在那。
上了飞机后坐下,杭思潼才想起来,只给一次机会这个标准,最开始是她从梁时清那听来的。
路冷禅违反了庄园的规则,梁时清毫不犹豫就报了警,那种只给一次机会的态度,可能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做不到,在多年的教育以及社会环境下,大家的选择都是事不过三。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告诉你,其实你可以只给一次机会,错过就不再有,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阮梦梦没追来,杭思潼安心地在飞机上继续背单词,后续飞机起飞,去往荆城。
回到荆城,杭思潼突然有种回家了的感觉,那种回到一个令自己安心的城市,瞬间浑身都放松下来。
房子的问题梁时清已经解决,他选了一个老城区里比较新又很安静的小区,适合杭思潼过年,老城区年味浓,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弥补一下上次不能体会荆城过年习俗的遗憾。
庄园那边不再有杭思潼的合同记录,其他人都逐渐忘记了还有杭思潼这个人,许兵富跟安安倒是听说杭思潼生病后休养了很久,对她准备考研的事很支持。
大概在他们的印象中,杭思潼就是身体比较差的女生,身弱不适合打工,去念书就很合适了,将来搞搞研究,说不定没那么容易把自己三天两头送进医院去。
今年过年期间的庄园跟往常没什么区别,都是独身的人留下,想家的人参与春运。
才刚过元旦,梁时清还不能回荆城,许多事情都是他安排人办的,知道杭思潼安全入住后,他也松了口气,跟她大概说了一下项目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才能在除夕之前赶回去,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应该就无法回家过年了。
“这么说,你今年不能陪老太太去港城了?”杭思潼外放着手机,听梁时清说完后问。
“对,我也不是每年都有空过去,我爸妈也一样,基本上谁有空谁跟着过去。”梁时清无奈地说,他们家的人亲缘不浅,但走到现在的位置,许多事情身不由己,顾虑大局啊、人民啊,并不是自己想有时间就能有的。
老太太也理解,不强求,有空就回,没空就工作,反正等退休了,时间好像就充裕起来了。
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拥有太多东西,梦想啊、爱好啊,别人长大才能追求,他们一开始就能获得,长大了,自然就没那么想了。
杭思潼也不是过节的人,对这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她感受不真切,只是跟梁时清说好,如果一直回不来,那她就去跟林松玉玩,毕竟说好的,过年一块去山上看烟花。
不仅林松玉跟梁时清,开放烟花燃放后,荆城不少人都囤好货了,准备直接从除夕炸到初八。
烟花爆竹被禁许多年,无论是家长还是小孩,都摩拳擦掌,林家对林松玉想去单独过年并且上山放烟花的事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赞助了几个花哨的,让林松玉放多几个。
荆城的天气杭思潼已经体会了一次,现在对天气变化有了心理准备,比如知道在屋内抽湿以及在下雨的时候出去买一盆发财橘回来。
这边岁月静好,没有了杭思潼的滨城,似乎愈发沉静,唯一闹腾着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谈资的是楚文矜跟卢倚彤的婚事,他们结婚还不到四个月,却已经闹到了离婚分财产的地步。
结婚时,两人都笑着说愿意接受对方的一切,无论对方贫穷、富有、疾病……誓言很好听,生活却不能当誓言来过。
没有做财产公证就是这么麻烦,卢倚彤想离婚,彼此没什么过错的话,以最新的婚姻法来说,她肯定分不到什么钱,之所以一直在闹腾,就是想再分点钱。
或者,干脆就不离了。
但两人闹离婚,并不是同时闹,今天这个想退让,明天那个就得寸进尺,继而两人都觉得自己亏死了,离婚协议改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什么进展。
时刻被离婚财产划分占据精力的卢倚彤没注意到,阮梦梦已经很久没来找过她了,自从她说自己一切都好之后。
阮梦梦倒也不是说想放弃这个朋友,她只是对杭思潼说的另外一件事感到疑惑,杭思潼说,苏伊尘骗了她。
许多事情其实就摆在明面上,过去却仿佛灯下黑,完全没注意到。
甚至不用费什么心思查,阮梦梦稍微去找人一问,就知道了整个过程,她忽然间,觉得浑身难受,哪哪都难受,甚至是痛苦、心虚、愧疚。
苏伊尘跟杭思潼从来不是什么恩爱情侣,他们之间就是一笔交易,因为杭思潼签到合同有保密协议,她一直到被苏伊尘迁怒整破产都不敢开口,还是梁时清用另外的方式帮杭思潼讨回公道。
但在阮梦梦的视角里,她看到的事情,完全跟事实不沾边。
在她知道的“事实”里,事情是这样的:苏伊尘因为封闻聿回来,加上阮梦梦日渐疏离,意外跟杭思潼的接触多了起来,之后日久生情,分开是因为两人观念不合。
所有人都说,杭思潼爱慕虚荣心术不正,苏伊尘想改变她,但是没成功,甚至将两人刚萌发的爱情给折腾死了,于是两人分道扬镳。
卢倚彤也是这么跟阮梦梦说的,她猜测,根本没有什么日久生情,而是杭思潼撬墙角,看苏伊尘跟阮梦梦在一起无望,她就干脆地插手了,事后这件事被苏伊尘发现,两人才分手。
至于杭思潼被辞退破产的事,大家都只看到了表面的公告,加上杭思潼之前的名声,所有人都觉得她做出那样的事情不奇怪,根本没想过,她到底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轻易就给她定了罪。
一直到梁时清替杭思潼找回公道,依旧没多少觉得,这件事杭思潼是无辜的,只会猥琐地想,她肯定傍上了更厉害的人,才能颠倒黑白。
可别人不知道梁时清,阮梦梦还是知道的,她听封闻聿说过,梁时清这个人,正直中立且强迫症,从不生私心,他的强迫症就是中立、中立再中立,任何事情好像都被他从中间分开处理。
这样的人,会相信杭思潼的一面之词吗?
他都站在杭思潼那边,肯定是因为杭思潼没错啊!
阮梦梦得知这个结果后,愈发难受,她不敢想象,自己在纠缠着杭思潼的时候,杭思潼该多难受。
而苏伊尘口中的爱,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曾经温柔沉稳可靠的人,
现在阮梦梦想起来,都觉得面容模糊,她好像自从结婚后,也不怎么看见苏伊尘了,苏伊尘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就是个标签。
现在标签都是假的,让阮梦梦觉得窒息。
原生家庭并不富裕的阮梦梦,因为有封闻聿的照顾,被养得过分天真,不会委屈自己,既然有疑问,她就会想去弄明白。
于是,阮梦梦没忍住两天,就去找了苏伊尘。
从认识苏伊尘开始,阮梦梦就可以自由进出苏伊尘的办公室,苏伊尘说,她永远在他这里拥有最高的权利。
可是现在,阮梦梦总觉得这条规则怪怪的,便开始跟秘书预约,之后被通知了才进苏伊尘的办公室。
进了门,一切都跟阮梦梦记忆中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宽敞、简约、优雅、平和的办公室,里面还有淡淡的沉木香,苏伊尘温和地笑着起身迎向阮梦梦。
“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苏伊尘轻生问。
看着苏伊尘的脸,还有脸上几乎能拧出水的温柔,阮梦梦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听说……你跟潼潼在一起,是因为我,而且你还克扣了说好要给潼潼的报酬,是吗?”
听完,苏伊尘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完全看不出变化过:“你听谁说的?不要跟太多奇怪的朋友玩,拥有得越多,越要分辨出真假。”
阮梦梦听着苏伊尘的话,那种令她难过的失望再次涌上来,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都变了。
是,没有人应该对她好一辈子,可她只是希望听一句真话,有那么难吗?
比起苏伊尘这总是敷衍一样的温柔安抚,她宁可去听杭思潼的嘲讽。
阮梦梦很是失望地低下头:“苏伊尘,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这样了呢?到底是你从前不会骗我,还是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在骗我?”
欺骗这个词太直白,苏伊尘的笑容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沉默地看着阮梦梦:“梦梦,我只是希望你永远开心,封闻聿做不到,但我可以做到,关于这件事,我没告诉你,同样只是希望你没有负担,毕竟一切都只是我的私心。”
“所以,你确实骗了潼潼?你还故意害她破产,让她差点流落街头?”阮梦梦哽咽地问。
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了隐瞒的必要,苏伊尘点头:“是,不过我听出来了,这件事应该是杭思潼跟你告状的吧?她都已经让梁时清来换回那五百万了,还找你告状,你不觉得,是她这个人不行吗?贪得无厌又满嘴假话。”
阮梦梦心里已经难受到麻木了:“我只觉得你更是满嘴谎话,苏伊尘,你总说杭思潼不好,可最后只有她愿意把我当个独立的个体对待,而不是什么东西。”
说完,阮梦梦跑走了,留下苏伊尘一脸茫然。
看见阮梦梦跑走,秘书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她轻声问:“苏总,阮小姐离开了,是否要准备礼物去哄一下?”
哄自然是要哄的,但苏伊尘心中的怒火始终消不下去,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圈,随后跟门口的秘书说:“还是不去给梦梦送礼物了,订机票,我要去趟荆城。”
秘书十分诧异,从前阮梦梦不高兴了,苏伊尘都恨不得把阮梦梦举起来哄,现在居然打算去另外的地方,不得不说,自打阮梦梦结婚后,苏伊尘的变化太大了,不过她只是一个秘书,自然要顺着苏伊尘答应所有的要求。
另外一边,杭思潼在荆城过得还可以,也在林松玉的带领下去看了几所大学。
之前杭思潼比较想就读滨城大学是因为本校本科生有优待,纵然很多人都说考试公平公正啊,但其实研究生考试本身就没那么公正,有导师的人哪怕卷面比较难看,也有推荐,最后依旧能入学。
导师会兜底就等于学校保送,却又没正经竞争保送那么严格,而外校本校一起考,人家肯定优先选本校,除非好到没话讲了,直接四百七十分以上,碾压同期考生。
当然,像滨城这种本身就是全国top5的大学,就算研究生考得再好,还要看本科院校,因为不同等级本科交出来的学生素质根本不一样,好的大学本科四年估计已经接触过无数次实验了,普通本科根本不可能办到。
很多学生只看到了研究生的求职门槛低一点,却没想过,研究生是研究两个字在前头,要搞研究的。
杭思潼自然相信自己的能力,她搞研究也搞得动,可一个知根知底的大学,考就包上,她很难拒绝,这才着手准备。
但是导师邮件的突然到来,让她有点犹豫了,滨城的类保送很好,导师之间的关系也不能忽视,加上论计算机,滨城大学综合素质并不如那些把计算机当龙头专业的高校,类保送好像也不是那么值得她冒险。
看过荆城这边的计算机专业后,林松玉忽然跟杭思潼说:“潼潼,我觉得,选专业很重要,不能随随便便选的,你是因为被坑了一次,想打回去读研,还是你真的喜欢这个专业?”
杭思潼愣了一下,思忖良久才说:“都有一点吧,我对这个专业还没走到头,就算不怎么感兴趣,至少是好奇的,而且我讨厌被坑和输,尤其输得那么难看。”
林松玉便说:“那就考到首都去吧,那有最好的研究站点,有最好的老师,最重要的是,天子脚下,你有价值,就没人可以动你。”
没有资本的时候,就只能谈价值,林松玉一直都明白,他之前都没跟杭思潼说,是觉得她跟别人不一样,不用把自己当货物一样放到秤上称一称再考虑怎么卖能多赚点。
直到去了滨城,听着谣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人在乎她的名声好不好听,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又得机缘混迹在诸多有钱人之间的女孩子,想造她的黄谣再简单不过。
可如果她有背景呢?
谁还敢张口就是猥琐的谣言?
杭思潼考虑了半晌,点头同意,当晚回到家中试图联系导师,但她所有的邮件都石沉大海,后来她辗转去找了报考学校的一个备考生才知道,她报考的其中一个教授跟她的前导师是朋友,因为知道老友想收她,就让其他人都假装没看到她的邮件。
在首都最好的大学找不到导师要,最后还是要回到滨城去。
第五十五章
杭思潼不觉得整个学校都没人收自己, 她怀疑除了自己前导师要收她之外,她被陷害的事情也传了一些到首都的学术圈子里去。
谣言并不会止于智者,只会甚嚣尘上, 没人在乎这样的谣言会不会毁掉一个人,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
谢过好心的备考生之后,杭思潼想了很久,还是打算问一下, 首都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考研没提前找导师的话, 就算最后分很高,也可能因为各种奇葩理由在复试中被打低分,到时候照样过不了, 反而浪费一年时间。
不过最让杭思潼头疼的是如何拒绝前导师, 他未必不是个好人, 但正如梁时清说的, 杭思潼已经过去了最低谷的时候,没必要再降低自己的标准, 好的教授不是就这一个。
杭思潼并没有给前导师回复邮件, 她觉得,作为一个社会人,一周内没收到回复,就应该默认对方已经拒绝, 现在确实超过一周了,但对方依旧没任何动静, 反而其他人误会着杭思潼已经被接受。
一想到这个发展, 杭思潼甚至忍不住对这个导师产生怨怼,既然当初选择断交, 那就断到底,将来杭思潼就算考回了滨城大学,也会对他礼貌地问好,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彼此都不舒服,还把短暂的师生情谊给消磨干净,何必呢?
如今这个情况,杭思潼也不能继续维系彼此的体面,便写了一封敷衍的拒绝信发了过去,之后就没再看邮箱,因为快过年了。
花姑在去港城前给杭思潼送了三只刺豚,说是对胃好,让杭思潼炖汤喝,但这东西皮要自己晒,花姑看杭思潼没有经验,就推
荐她吃刺身,实在不想吃养着玩也行。
杭思潼没吃过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就选择找了个大鱼缸养起来,打算等养腻了再说。
没几天就过年了,整个老城区都非常热闹,加上今年可以燃放烟花爆竹,有些等不及的小孩儿已经玩起来了。
考虑到要跟林松玉一块去山上跨年,杭思潼就想着要不暂时就不复习了,去做点能带到山上吃的东西,平常不觉得,上了山,看着烟火的时候,嘴里没点东西就会很寂寞。
杭思潼打算就做一些方便携带的东西,回程时下了雨,她有记得带伞,却发现自己提着东西,没有手撑伞了,于是站在街边蛋糕店的屋檐下,顿时有些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