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如何求助?”康芷忙问。
康丛神情复杂:“她没说!”
康芷不解地皱眉,这是何意?
“没说便没说好了……我们只当作不知此事!”月氏早已满脸冷汗,勾结外人背叛节使?这种可怕至极的事,她单是想一想,就要吓得昏厥了。
“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哪里都不许去……”
“节使即便多疑,但眼下也只是猜疑而已,难道他会为了这毫无证据的猜疑,便要将我们三人全杀了不成?”
“只要我们本本分分……假以时日,节使总能分辨真假的!”
听着母亲紧紧抓着侥幸二字的话语,康芷没有说话。
当真会像母亲说的这么简单吗?
那常刺史的用意,当真会仅止于此吗?只是想在父亲和兄长之间埋下一根刺而已吗?
与此同时,崔璟手中的一枚铜制小旗台,落在了沙盘中一处位于营州与蓟州中上方的位置之上。
此处有一地,名铁石堡,地处偏僻,又有山脉遮挡,鲜有人知。
康定山起兵,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而起兵前要做的准备事宜,首要便是囤积粮草兵械物资。但女帝待他也并非完全没有防备,他身边不缺女帝耳目,为了避开那些耳目,一切只能在营州之外暗中进行——
为了兼顾隐秘性,及日后起兵时的便利性,康定山便将囤积之所选在了位于营州和蓟州北侧的铁石堡。
他占下蓟州后,亦没有全部挪走那些物资,一是行军打仗,本就没有将全部粮草军资全押在最前线的道理,定期运输更为万无一失。二来,此刻的蓟州不仅是他康定山一人的,还有靺鞨人在,康定山对靺鞨始终存有戒心。
因此,康定山的大部分粮草军资,始终藏在铁石堡内。
此乃一等一的军事机密,纵然是常岁宁手下的情报组织,轻易也探查不到。
崔璟能得知此处所在,需归功于洪郴。
洪郴被曹医士拿针扎醒后,刚睁开眼,便被审上了。
一开始,负责审讯他的谋士,先问了些其它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多在常岁宁提供的情报之上——
起初,洪郴不肯说实话,但他每答错一个问题的代价,便是一根手指。
先后断了三根手指,一次次从昏迷中被曹医士扎醒后的洪郴彻底崩溃了——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报,竟总能分辨出他话中真假!
他开始分不清究竟哪些是试探,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之下,他的意志也在瓦解。
铁石堡的存在,就是这样得来的。
同时,负责审问的那名谋士,在这审问的过程中也得以彻底打消了心中疑虑——常刺史所赠情报,的确属实可信,谢天谢地,他家大都督的确不是情令智昏之人。
且这几日,他们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前方传回的情报,大多与常刺史的情报吻合。而洪郴所言,则是进一步证实了常刺史那些情报的可信程度。
一切疑虑都已打消,接下来便可付诸行动了。
他们决定,先向铁石堡发动一场奇袭,就此次行动,他们也询问了常刺史的意见,得到二字:【可行。】
为了保证隐蔽,负责看守铁石堡的军士数目注定不会太多,但也绝不算少,他们从洪郴口中得知的数目是三千人,除此外,外围则设有巡逻队层层巡逻盘查。
根据洪郴提供的情报,崔璟邀常岁宁一同,与麾下谋士制定了详细且极具针对性的奇袭计划。
此次奇袭至关重要,由虞副将与元祥共同率两千精锐轻骑前往。
两千人不多,但想要顺利躲过沿途盘查,便不可能大张旗鼓。
因掌控了情报先机,敌明我暗,元祥等人一路有惊无险,第二日夜中,趁夜无声逼近了铁石堡后方。
他们仍不打算就此正面交锋,元祥和虞副将按计划分头行事,欲在惊动最少人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潜入更深处,继而放火烧仓。
元祥带一支部下,眼看就要悄悄靠近一座粮仓之时,忽而闻得前方一声浑厚有力的狗吠响起。
元祥脸色一变,急中生智,在黑夜中借一块巨石掩藏着身形,捏着嗓子发出一声:“……嗷汪!”
他身侧的部从:“?”
怎么学得这样像!
元祥这声叫是有讲究的,他也跟着小端小午学了一段时间的口技,据说狗的叫声分很多种,在狗语中,他这种叫法,等同是在传达——【好无聊,快陪我玩!】
果然,那只大狗在黑暗中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好奇地朝元祥等人藏身处走了过来。
第430章 偷狗贼元祥
在那条狗走来的过程中,元祥又陆续发出了两声示好的叫,此狗大约也是涉世不深,又很渴望交友,临近时的脚步已经带上了两分欢快,就差摇尾巴了。
藏身石后的元祥在被识破真面目之前,眼疾手快地扑了出去,他一把将放松了警惕的大狗扑倒在地,拿膝盖顶住狗的脖子,同时用事先准备好的棉帕死死捂捏住了大狗的口鼻。
棉帕上有足量的蒙汗药,大狗挣扎着蹬了几下,很快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被蹬得一身泥的元祥松了口气,将狗拖去了石头后面藏好。
起初那声狗吠还是传到了看守之人耳中,但听只叫了一声便没了后续,便也未有十分上心,只有一人举着火把过来查看,夜中太冷,来人口中埋怨着骂道:“瞎叫唤什么呢!”
下一刻,来人忽觉一阵寒风自身后掠过,他神情立时戒备,但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倒了下去。
元祥飞身上前,在那只火把落地前,抬脚挑踢而起,伸手接住,另只手对身后的部下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很快,此处粮仓忽然起火,守卫惊声大喊:“起火了!救火!”
然而他话音刚落地,一转头,却见身后其它方向也亮起了诡异的火光。
有看守的士兵猛地反应过来,拔剑高喝:“有刺客!”
四下顿时戒备,有警戒的震耳锣声响起,各处守卫匆匆起身,拿起武器冲了过去,视线中,却见无数支火箭,密密如天外飞石降下的火雨,正朝他们逼来。
火箭趁风而至,摧毁了他们救火的计划。
火星密密连接,在夜风的助力下,很快酿成了一片片火海。
混乱中,有人大喊救火,有人大喊御敌,也有人下达命令:“快!快将此事报去蓟州,告知节使!派兵速速来援!”
领命而去的一行报信士兵,却在刚上马后不久,先后被射下马来。
但随着此处的火越烧越大,还是很快惊动了外围的巡逻部队。他们迅速分为两路,一路来此查看,一路往蓟州方向报信而去。
火箭攻势之后,元祥等人正面与那些守卫厮杀起来。
杀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脱身,以及要尽量拖延这些人救火的时间,粮仓也好,兵械库也罢,皆有相对的防火救火措施,想要焚尽非一时半刻之事,若放一把火便离开,等同功亏一篑。
铁石堡守卫,本有就地防御优势,但元祥等人已从洪郴处获悉了此地全部情报与兵力部署,便得以占下了先机与主动,足以做到精准击溃。
随着铁石堡守卫统领死在了虞副将手中,加之火势已彻底不可控,此地防卫彻底陷入崩溃。
元祥与虞副将率两千部下,且战且退,最终顺利在天色临亮之际撤出了铁石堡。
途中亦有追兵,但已不成气候,此行前来的两千玄策军皆为以一当十的精锐铁骑,最擅长的便是疾驰奇袭与突围。
他们踏着稀薄晨光,于冰雪中策马疾去,很快将火烟滔天的铁石堡甩在了身后。
“启禀大都督,虞副将他们回来了!”
元祥等人疾驰一日半,于初七午后,平安回到了幽州城外的军营中。
虞副将下马后,便立即去见了崔璟,被风吹得皲裂的脸上满是昂扬抖擞的笑意,行礼的动作也格外有力:“启禀大都督,末将等人幸未辱命!”
他将经过结果说明,崔璟帐内谋士与部将安心之余,也不免心绪振奋。
此行一举摧毁了康定山的兵械粮仓,这第一步棋,便算是走成了!
最上首的那名焦姓谋士下意识地便道:“应快快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常刺史才是!”
“没错!”一名部将站起身来:“属下这便去寻常刺史!”
他们如此“殷勤”,并非只是想在自家大都督跟前表现,虽说与常岁宁相处时日不长,但他们作为受人恩惠相助的一方,不觉间,已逐渐对那个运筹帷幄的少女生出了信任与敬意。
尤其是那些年长些的部将,有时想来,他们自己也觉得十分奇妙,到了他们这把年岁,打了这么久的战,该见过的都见过了,原本已很难再去信服旁人了,更别提对方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郎……
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对那个少女生出了难言的信任和亲近之感,说句不怕被人笑话的话,他们看那少女,甚至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这种“似曾相识”之感,同他们看待与常阔年轻时极相似的常岁安,却又有所不同。
且不知何故,偶尔恍神间,他们甚至会觉得,对方坐在帐内同他们一起议事部署时,好似并非来客,而是原本就属于这里……
兴许,是他们太盼着大都督能如愿和常刺史成为一家人的缘故?
见不少人都想去向常刺史报信,虞副将道:“元祥已经过去了!”
元祥那家伙,刚一下马,就扛着麻袋直奔常刺史的营帐去了,那一幕让虞副将在心底生出了一瞬间的疑惑——崔元祥如今还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子吗?
但也不重要就是了,毕竟大都督连嫁妆……咳,连家底都奉给常刺史了,左右也不差一个崔元祥了。
此刻,元祥正在向常岁宁献宝。
常岁安,荠菜何武虎等人都在,此时均围着那从麻袋里被倒出来的“宝物”在看。
“这是什么狗?这大脑袋大爪子,瞧着怎么跟虎似得?”常岁安满眼新奇。
大狗被捆住了手脚,嘴巴也用布条绑住,身上棕黑色的毛发打着结,下耷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大约是又饿又渴,嗓子里发出可怜的哼唧叫声。
哄骗了人家的感情,元祥多少有些愧疚,又见是条罕见的好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狗直接偷回来了。
常岁宁瞧了瞧,道:“应当是獒犬。”
元祥有些惊讶:“常娘子竟认得獒犬?”
常岁宁点头:“但它看起来应是獒犬与其它常见犬种杂交过的,体型毛色略有不同,且性子也温顺多了。”
常岁宁说着,蹲身下去,抬手试着掰开一侧犬齿来看,道:“且它年纪还小,大约还未成年呢。”
“那敢情好!”元祥咧嘴笑道:“正好送给常娘子您来养,年纪小,且还养得熟呢!”
常岁宁:“你将它带回来的,何不留着自己养?”
时下獒犬难寻,因性烈,且据闻可与虎狼相搏,品相上乘血统纯正的,曾被京中权贵人家捧上过千金高价之位。
元祥挠头一笑:“属下哄骗了它,恐它心中记恨。”
他说话间,只见那大狗掀起眼皮无力地瞅了他一眼。
“它怕是将你当成了哪路狗大仙,想与你请教化身成人之法呢。”
常岁宁说话间,试着解开了狗嘴上的布条,大狗下意识地张嘴要咬人,被她及时后退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