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退了这一步,对方反会变本加厉——”她拿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那当然还是先打一顿,打开心了再说。”
如明谨这种人,你越退他只会咬得越起劲,只有狠揍一顿它才会松口。
反正他与阿点的梁子也早就结下了,无所谓多这一回。
魏叔易含笑点头:“甚是在理,不知常娘子今日打的可还算开心?”
常岁宁点头:“还可以。”
“我很开心!”阿点咧嘴笑道。
“明谨此人,仗着家中权势,于京中横行惯了,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心中定然生怨,日后恐会有报复之举。”魏叔易提醒道:“常娘子还须小心应对。”
常岁宁点头。
她知道还会再有麻烦。
这麻烦避不开。
而不止这一桩,她日后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因为她并不打算安分守己。
在这世间,她有太多看不惯的事,有太多不甘心认的输,也有太多想要去保护的人。
而上天既让她重活这一回,或便是让她来惹麻烦的。
她上辈子活得相当懂事,算一算,如今应当已过了懂事的年纪了——人嘛,就该越活越任性的,如此才不算白活。
“你放心,我家小阿鲤可是很厉害的!”阿点对魏叔易说着,一脸的与有荣焉,好像重新有了主心骨。
常岁宁:“都跟你说了不厉害了。”
阿点固执地道:“厉害的!”
常岁宁这次点了头,妥协道:“无所谓,反正以后的确会变厉害的。”
少女哄孩子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认真,魏叔易不由露出笑意,莫名就有几分期待,就如同期待一朵花绽开——
当然,像他这种人,早已没了观花开的兴致。
但面前的女孩子显然也不欲开出花来——
她本像是一株小小花苗,但却好似有着长成参天大树的决心。
花苗能变成大树吗?
魏叔易含笑看向身侧的少女:“魏某有一事好奇,只是不知常娘子能否解惑。”
“当然。”常岁宁这便点了头:“不然魏侍郎怕是睡不着觉吧。”
跟着她从后山,又到此处,此人显然是个不得答案便不得安宁的主儿——
魏叔易发出一声清朗笑音:“知我者常娘子也。”
“魏某昨夜辗转反侧,的确想了许久,却仍不得解。”四下无旁人,他便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第71章 极大的差池
“常娘子明知裴家很快便会出事,为何不再等等?而是要在此时以身犯险以己作饵呢?”
那日他以茶水写下的,正是“裴”字。
在他看来,昨日之事,虽是那裴氏设计暗害不假,但他相信,若非常岁宁“纵容”,那裴氏此番根本不会有下手的机会。
她从来不是猎物,此事早在她盯上裴氏开始,便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了。
她此番来大云寺,就是设局来了。
但她分明可以等到裴家事毕之后,再与裴氏算账的——如此无疑更加稳妥,也不必涉险设局了。
“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与她算账,只能叫她再制造些证据拿来用用。”常岁宁拿没什么不可说的语气说道:“可若待裴家被发落之后,她还敢动手吗?”
裴氏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依仗的便是裴家给她的底气。
若这底气倒塌了,对方未必还有那份胆子,且万一疯了傻了,顾不上杀她了可如何是好?
她且等着裴氏来杀呢。
魏叔易恍然:“原是如此。”
他得了答案,像是浑身都舒畅了,露出笑意来:“不过魏某还有个问题——”
常岁宁:“不是。”
魏叔易不解地看着她。
常岁宁也看向他:“不是要问姚廷尉么?”
魏叔易不禁失笑,原来是这么个“不是”。
他笑道:“私心里是想问的,但又怕唐突了常娘子……还要多谢常娘子慷慨解惑了。”
不是这个,那就是还有别的问题了——
常岁宁收回视线,幽幽道:“魏侍郎的问题还真多,且是一路追着人问。”
自在合州初次见面开始,这厮便不曾停止过对她的探究之意。
段真宜生点什么不好,怎偏偏就生了个心眼如此之多,好奇心如此之重,话又如此之密的儿子出来?
自少女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嫌弃之意的魏叔易再次失笑。
听得这一声笑,长吉只觉没眼看。
怎么郎君被嫌弃了,却反倒更乐呵了?
真不愧是本就有些大病在身上的郎君。
“实则倒也不算是什么问题……昨日大典之上,常娘子性命攸关之际,魏某眼看救命恩人身陷险境,却什么都不曾做,不知常娘子是否生魏某的气了?”
魏叔易此言刚出口,便见身侧少女拿费解的眼神看向了他,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彼时魏侍郎能做些什么?”常岁宁反问。
魏叔易笑着摇了摇头。
“那不结了。”常岁宁继续往前走着,不以为意地道:“我也无需魏侍郎涉险相忙。”
“是。”魏叔易极有自知之明地笑了笑:“实则魏某也正是这般想的……之后见常娘子应是有计划在,便更加不敢贸然插手了。”
他似松了口气道:“常娘子不怪魏某便好,若被恩人责怪,魏某当真是要睡不着觉了。”
“魏侍郎不必一口一个恩人,那日魏侍郎将裴家之事透露与我之际,你我之间便已两清了。”
魏叔易不赞成地看向她:“我之所以将此事告知,是因自认与常娘子乃生死之交,既是过了命的好友,自当知无不言……又岂至于借此区区小事来与常娘子抵债?”
这话听来很是大方友善。
但众所皆知,他口中所谓“过了命的好友,自当知无不言”这种东西须得是相互的——
常岁宁合理怀疑对方是在给她挖坑。
但无所谓,这坑只要她不想跳,便谁也推不动她——正如只要她没有道德底线,旁人就休想绑架她。
是以她心安理得地点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那魏侍郎就继续欠着好了。”
管他打的是哪门子算盘,待来日亮到她面前时,只要她觉得不合算,那她把这算盘掰折了,将那算盘珠子给他捏成粉扬了便是。
反正吃亏的不会是她。
这的确有点不做人了,但还好她原本也算不得人,便也无需拿做人的准则来要求自身。
她这厢秉承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大法,这头点的过于干脆,直叫魏叔易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正要说些什么时,此时只见迎面有一道高大的少年身影快步走来。
“宁宁!”
常岁安匆匆赶来:“我听说你在后山遇到麻烦了?可有受伤没有!”
“我没事,已经解决了。”常岁宁道:“边走边说吧。”
常岁安点头之际,看向魏叔易,朝他抬手:“魏侍郎——”
“常郎君。”魏叔易含笑适时道:“魏某便先告辞了。”
常岁宁:“魏侍郎慢走。”
她与常岁安便也就此一同离去,路上将大致经过说了一遍。
常岁安气愤难当,将明谨此人记下,又交待妹妹日后定要多加留意提防。
常岁宁应下之际,问道:“阿兄是如何知晓后山之事的?”
“此事在寺中都要传开了!”常岁安道:“眼下寺中各处都知应国公世子明谨于后山处持刀行凶未成,反被妹妹打得趴下了——”
常岁宁:“?”
不对……
她微一皱眉。
此事料想不会传开才是,玄策军治军严明,而大云寺内的僧人不同于别处,既是皇家寺庙,便该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此事非但传开了,还传得如此之快,又如此细致……
会是何人所为?
常岁宁下意识地看向方才魏叔易离开的方向,眼中有着思索之色。
不像……
若是魏叔易所为,就凭他那张嘴,方才即便不说邀功,也少不得要与她畅谈一番的。
那会是谁?
此事传开,除了让明谨出丑,更会给人留下她与明谨存了过节的印象,且因是她将明谨揍了一顿,这印象注定会倍加深刻……
如此人尽皆知之下,明谨日后纵要对她行报复之举,却也难免会多些顾忌。
这于她而言自是有利的。
且传开的只有“明谨行凶反被她揍”这一条,而未曾透露那今日被阿点说烂了的“污秽之事”,恰到好处地维护了此次祈福的意头与圣人颜面,便不至于被圣册帝追究,也不会给她招来这方面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