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如愣了又愣了,她似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甚至为此坐直了身体。想要再问些什么又害怕自己再次失望,她缓了会儿才鼓起勇气:“那她、那她现在在哪儿……”
莺莺没着急回答,而是冲门外唤了声晓黛,“姑母别急,咱们先见两个人。”
如今奶娘和稳婆都还在莺莺手里,她留她们留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等晓黛把她们二人带上来,莺莺又命她们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顾曼如从开始的激动紧张到后来的愤怒,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等听完所有的事情,她红着眼睛问:“你是说……其实本宫生的是个皇儿?”
稳婆对顾曼如用力磕了几个头,她很肯定道:“娘娘确实是生的皇儿,是淑妃娘娘命老奴将皇儿换走,此事为老奴亲手所为,绝不会有错!”
顾曼如想站起来又跄踉着坐回榻上,她表情似哭似笑,闭上眼睛道:“……竟是如此。”
“莺莺,你说姑母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多么可悲,她的孩子从未出生就被人算计着,而她身为亲母却连自己的孩儿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甚至都不知自己的孩子还好端端活在这世间。
莺莺想了想道:“我觉得姑母是幸运的。”
淑妃暗害顾曼如再前,若不是她命稳婆无论顾曼如生男生女都要调换假婴,那么姑母的孩子之后就会遭遇武成帝的杀害。就算那孩子顺利活下来了,谁又知淑妃背后的阴谋又是什么?
阴差阳错算起来,其实顾曼如同周子善躲过了数次死劫,这也是莺莺再得知全部的真相后,没有马上去找淑妃报仇的原因。
顾曼如似也想通了,她唇边露出一抹苦笑,点了点头重复莺莺的话:“不错,我的确很幸运。”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让人无措,奇妙的是却给了人新生的力量。得知一切真相的顾曼如顾不上复仇顾不上其它,她现在只想去见自己的孩子一面,莺莺安抚着她:“如今姑母禁闭还未解除,这个时候出宫恐惹事端。”
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兆时,莺莺无法确定兆时是不是盯上了她,更担心兆时察觉到问题,把莺莺出宫的事情告诉武成帝。
这会儿行事必须谨慎又需速战速决,莺莺算了算时间道:“咱们再等三日,三日后姑母的禁闭解除,咱们就借着回顾家的身份出宫。”
顾曼如恨不得现在就见到自己的孩子,她皱着眉道:“三天实在太久了……”
“可姑母也总要给表哥适应的时间吧?”
莺莺眨了眨眼睛,“表哥性子虽好,但为人警惕不易与人亲近,咱们贸然上去认亲,姑母就不怕把表哥吓跑吗?”
先前莺莺只是试探说了句‘表哥’,就让周子善对她有了防备。
顾曼如觉得莺莺的话在理,她耐着自己的性子,“那、那我就等两天?”
“就三天。”莺莺承诺着:“后日我再出去同表哥见一面,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顾曼如总算被莺莺逗笑了,她点了点莺莺的小脑袋,“你这丫头,可千万别把你表哥吓跑了。”
如今周子善是拯救姑母的救命草,莺莺哪里敢把人吓跑。见姑母解了心结不再想着害武成帝,莺莺松了口气又提醒了句:“如今朝局不稳,咱们现在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姑母,就算为了表哥,咱们也不能再做傻事了对不对?”
顾曼如听懂了莺莺的话外之意,她先是愣了下,接着感慨说了句:“莺莺长大了。”
“放心吧,姑母不会再做傻事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孩子。
“……”
有了先前的教训,莺莺现在所有的行动都会提前告知钦容,钦容得知后思索了番,“可以出去,到时三哥哥会提前告知你爹爹,让他在外面接应你们。”
莺莺得了钦容的准许彻底放了心,她搂住钦容的脖子亲了口,软腻腻道:“三哥哥最好了。”
钦容很淡扯起唇瓣,借此低头吻上莺莺。每当这个时候,莺莺总是最乖的,钦容索性将人抱到腿上放肆亲吻,末了伏在她耳畔叮嘱:“还是那句话,不准在外面喝酒。”
莺莺被亲的有些晕乎,靠在钦容身上软软回了句:“……莺莺没有喝。”
说来,莺莺重生后是真的没怎么碰过酒,但不知为何钦容总不准她碰酒,不管怎样,只要能出去就好,莺莺乖乖应下:“三哥哥放心,莺莺绝不会在外面喝酒。”
她还想多出几次宫,自然不会犯傻。
隔了一日,莺莺又去了周家酒馆,这次她来的不巧,周子善竟然不在店内,莺莺询问起来时小厮目光躲闪,干笑着道:“公子他……今日有事,不会来店里了。”
“今日不来了?”莺莺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他明日呢?”
小厮有些惧怕莺莺身后的右扬,他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家公子近日都有事,大概不会再来店里了。”
“哦对了!”
小厮忙说着:“姑娘还不知吧?我家公子自幼与王家小姐定了婚约,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成婚了,到时候……顾姑娘赏脸过去?”
若莺莺一开始还单纯的以为周子善有事,那么现在可算是看出来了,周子善分明是在躲她。
不出意外,小厮这番话也是周子善教给他说的,他是在告诉莺莺自己已经有了婚约,提醒她不要再来找他。
“把你们公子叫出来,我有事同他说!”莺莺要被气笑了,她发现自己没有一见面就同周子善说明真相是对的,这人警惕心实在太强。
右扬并不知周子善和姑母的牵扯,他刚刚也听出了小厮的话外意,这会儿直接拔了剑架在小厮脖子上:“没听到吗?我家主子要见你们少爷。”
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觉得自己比得上他的殿下好?
小厮被吓到了,连忙大喊了声‘公子’。周子善果然在酒馆里,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从楼上走下来,不急不乱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周某也是为了各自考虑。”
莺莺左思右想也没觉得自己这几日的表现,像是看上了周子善。她欸了声,连忙解释:“周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已有夫君。”
周子善一怔,又仔细看了眼面前白嫩娇俏的小姑娘,不确定道:“……姑娘已成婚?”
“这是自然。”
莺莺生怕周子善不信,当着右扬的面把他家殿下一顿夸:“我家夫君貌美温柔,他比你高比你好看还比你有钱,你看我身边跟着的家丁就是他派来的,我怎敢当着他的面勾搭男人?”
这种话若是旁人听到,兴许会不高兴,而周子善却被莺莺一番话逗笑了,“如此说来,倒真是周某多虑了。”
她都有如此厉害的夫君,又怎能看上无钱无貌的他。
“既然如此,姑娘三翻四次来找周某到底为了何事?”
莺莺直勾勾看向周子善,总算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自然是为了我的表哥。”她姑母心念许久的孩子。
“……”
第102章 囚一〇二天
莺莺同周子善说, 她家有一位早夭的表哥,姑母因思他有了心疾, 缠绵于病榻久久不得心安。她来寻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同自己的姑母见一面, 以此来解姑母的相思。
“你是要让我扮成你的表哥?”周子善听完事情的经过,略微沉思问了这么一句。
莺莺望着周子善那双漂亮的美人眸,很认真道:“你同我表哥长得很像, 真的特别特别的像。”
莺莺有自己的顾虑,事关皇家子嗣, 在这种时候她并不能直接同周子善说出实情。
暗卫调查得知,周子善与自己的养父母关系亲密,并从不愿与人提及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且不说周子善愿不愿意同姑母相认, 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是个皇子都是个问题。
莺莺不傻, 她现在只能先找借口让他们母子想见,只要见到面有了感情, 那么之后一切问题也都会好解决。
周子善并没有马上答应,他轻敲桌面, 忽然问了句:“周某冒昧问一句,顾姑娘的表哥是何时……”
莺莺知周子善是起了疑心, 所以她很快回道:“我表哥亡故的很早,他叫朝凤。”
“朝凤?”周子善似觉得这名字很有意思, 他侧过面容轻笑, 用手托住了下巴。
并未迟疑太久, 等他再扭头面向莺莺时, 他点头同意了莺莺的恳求,“顾姑娘都这般说了,周某再推辞倒显得太过无情。”
两人约定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周子善亲自送莺莺出了周家酒馆。
酒馆外,黑漆雕花木的马车停在路旁,周围路过的三两行人见到它都纷纷避让。莺莺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在掀帘进去前,她扭头又往酒馆门口望了眼,发现周子善还站在原地。
“那……不见不散?”莺莺又试探着问了句。
周子善一身简单青袍,他身姿修长沐浴在阳光下,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在笑起来时与顾曼如越发的相似,温润回道:“不见不散。”
莺莺心满意足坐上马车回宫,同时越发的喜欢自己这位亲表哥。
等回到皇宫,莺莺先是去凤坤宫安抚了姑母,紧接着回了东宫,将今日的‘战果’讲给了钦容,莺莺赞叹着:“朝凤表哥性子随了姑母,若是我能早些找到他,我就有两个哥哥宠了。”
一个顾凌霄一个朝凤,若莺莺早年真得两个哥哥,那她还不得把皇城翻天?
钦容是真不忍心打破莺莺的幻想,但他总觉得自己该提点她一句,于是道:“莺莺把你那位表哥想的太简单了,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算莺莺先前把话说的足够谨慎,但她终是暴.露了一个破绽,那就是她说周子善与她故去的表哥长得一模一样,而后一句又是,表哥亡故的很早。
既然她的表哥很多年前就亡故,莺莺又是从何看出周子善与她表哥相像?难道说,她表哥去世时恰好是周子善这般年龄?只是莺莺记得也太清楚了些。
周子善的疑心病比旁人要重,再加上自己是个被‘丢弃’的孩子,很容易就能猜测到莺莺的真正用意。
听完钦容的这通分析,莺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再回想起周子善站在酒馆门口冲她笑得模样,她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周子善不会是想趁夜躲起来吧?!”莺莺有些慌了神。
见她要往外走,钦容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扯回,他风轻云淡道:“怕什么,三哥哥早就派暗卫去了周家。”
不只是为了保护周子善,更是为了提防景兆时。
有了暗卫,周子善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钦容的眼睛,莺莺这才放了心,她软趴趴歪在钦容身上,抱着他的腰身委屈兮兮:“周表哥好厉害的心思,我还当他生在宫外单纯可爱。”
又开始那套两颗心说法,莺莺越发觉得自己这句话不错:“看来你们皇室中人,真的天生有两颗心。”
一颗心算计人不够,多加上颗心一同算计。
钦容捏了捏莺莺的脸颊,好笑道:“又开始胡言乱语。”
“……”
钦容的提醒,让莺莺在对待周子善时愈加谨慎,之前是她入了误区,以为把周子善当成了亲表哥周子善也会把她当成表妹,却忘了周子善根本不知真相,没理由把她一个只见面几天的陌生人当亲人。
第二日,莺莺与姑母借口回顾府出了宫,为了防止被人跟踪,所以右扬直接将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口。
紧接着,二人换了衣衫从顾府后门离开,晓黛带着她们两人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就到了周家酒馆。
暗卫说,昨日周子善回府后去了养母周夫人的寝房,从寝房出来后在院中站了许久,紧接着就换了身衣裳趁夜出门。当时暗卫猜测周子善是想趁夜躲藏,不曾想他在外逛了许久忽然回了周府,至此直到天亮来了周家酒馆,再也异动。
莺莺想,周子善大概是想趁夜躲起来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由此看来,他并不愿亲生父母找到他,甚至对此还带着些厌恶与排斥。
一路上,顾曼如脚步匆匆恨不能立刻见到周子善,而等真到了周家酒馆,她却忽然止了脚步。
抬手理了理发簪,顾曼如左右看着自己的衣裳,“莺莺觉得姑母这一身好看么,会不会看着颜色太艳?”
莺莺挽着姑母的胳膊往酒馆内走,低声夸着她道:“这衣裙配姑母正合适,表哥见了一定会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顾曼如虽这般说着,但面上的表情紧绷,依旧紧张的厉害。
酒馆内,周子善已经备好了酒菜,他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都不曾察觉莺莺她们的靠近。直到小厮唤了声‘公子’,他才回过神来抬头,在看清顾曼如的面容后又再次愣住,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我姑母,顾夫人。”莺莺暗地把姑母往前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