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先寻到人吧。”
莺莺想,等他们把孩子找回来再说也不迟,否则都是一场空欢喜。只是她没想到区区一个牙婆会这么难找,暗卫按照稳婆留的地址追踪两日,才查到牙婆已离开皇城。
等暗卫把牙婆带回皇宫,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好在之后一切顺利,莺莺成功在牙婆口中得知姑母真正孩子的去向,当即亲自出宫去寻人。
正如稳婆所说的那般,那牙婆当真为孩子寻了户好人家,而且就在皇城。
这日是皇城最寒冷的一天,莺莺出来的着急未换便装,一身锦裙狐裘打扮明艳,坐的还是钦容的奢华马车。
当马车悠悠驶到街道上时,四周百姓慌张退散,莺莺坐在车内手脚冰凉,晓黛往莺莺手中塞了个汤婆子,好笑道:“娘娘紧张什么?”
莺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怕不能顺利见到人吧。”
多年前,牙婆将孩子转手卖给了一位衣衫华丽的老太太,后来才得知那是周府的管家。
放眼皇城,这城里有钱有势的周府并不算少,当年从牙婆手中买孩子的周府也称得上名号。只可惜周府后来换了位忠厚老实的男主人,他为人太过正直,虽给自己赢得了好名声,却未能带着周府延续辉煌,如今的周府已经成皇城不起眼的存在。
钦容调查后得知,周府的男主人名为周明,他不仅正直老实,还特别的痴情,多年来府上只有一位正妻,哪怕妻子无法生育,也对她不离不弃,甚至还为了她抱养了一个孩子。
周家世代从商、商铺众多,只是到了周明手中,他手底下只余一座两层酒馆。半个月前,周明将酒馆交由养子管理,那位养子就是姑母的亲生儿子,如今名唤周子善。
当马车停在周家酒馆时,晓黛先一步跳下马车扶莺莺下来。
周家酒馆位置偏僻,来往只有三四名行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酒馆中空荡荡没有一位客人,无聊的小厮在门口打着瞌睡,猛然惊醒见酒馆门口站了几位客人,连忙打起精神招呼。
“客官里面请——”
莺莺随着小厮往前走了两步,不等进门就问:“你们掌柜的可在?”
小厮想也不想就回道:“在在在,客官你只管放心,咱们周家的酒绝对好喝,包您喝了还想来第二次。”
就这么说着,几人到了大厅,小厮招呼到客人很是高兴,忙喊着:“少爷,咱们来客人了!”
正站在柜台后算账的年轻男人闻言抬头,他目光落在莺莺身上,微微怔了下礼貌询问:“客官是楼上包厢还是大堂?”
莺莺直勾勾盯着周子善看了片刻,扬起笑容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我在这就好。”
在这个位置,她刚好能看到算账的周子善。
“……”
莺莺衣衫华贵,身边除了跟着晓黛,还有钦容派给她的右扬等几名侍卫。
她被钦容娇养了许久,裹着狐裘模样娇俏,实在是与这偏僻酒楼不太相称。她还挑了这里最好的酒和菜,为此周子善还亲自去为她取酒,等所有的酒菜上齐,周子善还端了一盘花生过来,他彬彬有礼道:“见姑娘面生,这盘碎花生是送与姑娘的。”
莺莺歪了歪头,看了看那盘花生又看向周子善,对他轻轻道了声谢。
第一次过来,莺莺没准备对周子善吐露实情,只是想来了解下周子善的脾性。
原本,莺莺还对稳婆和牙婆的话保留一分怀疑,直到亲眼见到周子善,她才彻底信了她们二人所言。周子善与她姑母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莺莺与他对视时不由自主就会想到姑母。
【叮——】
这是莺莺脑海中出现系统的声音:【信息载入,正在匹配中……】
【匹配成功,数据开始传输……】
【恭喜宿主,周子善的确是你姑母的亲生儿子!】
莺莺找到周子善本就激动,如今得到系统的肯定,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欢喜。见桌面摆着酒,她正要端起来喝上一口,一旁晓黛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娘娘!”晓黛低声提醒莺莺:“您是忘了咱们出来时,殿下都交代了什么吗?”
不情不愿将酒放下,莺莺很快记起钦容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她碰一滴酒。
当日,莺莺只吃光了那盘花生,她离开时桌上的酒菜一下未碰,周子善见状还特意追出来问她:“可是店里的酒菜不合您的胃口?”
“我很喜欢。”莺莺知道周子善是误会了,所以她还贴心补充了一句:“明日我还会过来。”
说来就来,因莺莺的乖巧,第二日钦容又准了莺莺出来。这次她换了身素雅衣裙,只带了晓黛和右扬步行去了周家酒馆。同昨日一样,她依旧只点店里最贵的酒和菜,同样在离开时,对于桌上的酒菜她半分未碰。
两次见面,让莺莺对周子善有了一定的了解,从周家酒馆出来她并未着急回宫,而是在街上闲逛。她犹豫着问晓黛:“你说我明日就同他说明真相如何?”
周子善被周家教的很好,他为人温和有礼,并不是偏激之人。
莺莺不敢先将真相告诉姑母,只能先从周子善身上下手,若不是怕时间来不及,莺莺倒真想同周子善认识久些一点点给他透漏信息,只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莺莺必须让姑母同他尽快相认。
“晓黛……”莺莺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骚动。
急促的马蹄声渐近,晓黛脸色一变惊呼道:“娘娘小心!”
不等莺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右扬就先晓黛一步将莺莺朝右拉去,于此同时是马匹的嘶吼声,莺莺跄踉着往右跌了几步,被晓黛急忙扶稳。
“怎么回事?”扭头看到五六名骑兵疾驰而过,莺莺还有些懵,见街道也因铁骑的经过弄的一片混乱。
右扬面色沉重,他往城门的方向看了眼,恭敬道:“若属下猜测不错,大概是安平王要回来了。”
莺莺怔住,她循着右扬的视线往城门看去,隐约看到一行车队。
——是的,是安平王回来了。
景兆时,回来了。
第100章 囚〇一百天
“……”
等莺莺回到东宫时, 安平王抵达皇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说来好笑, 当初景兆时被驱逐离开时,无人来送走的悄无声息,如今随着武成帝一声令下, 帝王铁骑亲自护送回来, 阵仗大的闹得人尽皆知。
【宿主心情不好吗?】系统明显感觉莺莺心情低落。
莺莺此时的心情真算不上好,找到周子善的喜悦全被景兆时回来给抵消了,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她去送兆时离开时,兆时冷漠绝情的模样,他说他会回来, 还希望莺莺不要怪他。
一切恍如隔日, 只是昔日的人早变了模样。
“他真的不该回来的。”莺莺小声喃了句,抱起阿贝坐到了美人榻上。
她没有再出寝房,所以并不知道外面此时有多热闹。晓黛急匆匆推开寝房的大门, 见莺莺懒懒散散正窝着发呆,连忙说道:“娘娘快些沐浴更衣吧, 陛下特意为安平王设了家宴, 一会儿您要与殿下同去。”
莺莺怔了下, 抚猫的动作一停让阿贝从怀中蹿出,她茫然追问:“你说什么?”
晓黛催促着莺莺往浴房走, 在路上又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也是有意思, 当初逐兆时去西南把人赶尽杀绝的是武成帝, 如今把人召回来开家宴庆祝的也是他。莺莺看不懂武成帝在这个时候把人召回来到底安了什么心, 但她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一定, 一定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沐浴完后,莺莺披着衣裳随晓黛回了寝宫,沉默坐在榻上想事情。晓黛推开衣橱为莺莺挑选着衣服,还不时询问莺莺的意见。
莺莺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是家宴,那……姑母会去吗?”
晓黛顿了下,顾忌莺莺的心情十分委婉道:“皇后娘娘的禁闭还没解除呢。”
也就是说,所谓的皇室家宴,作为皇后的顾曼如不会出席。
这本不是什么好事,但放在莺莺身上却让她松了口气。姑母不去也好,不然她若与兆时见了面,还不定会闹出些什么乱子,在误会没解除前,二人能避开是最好的选择。
“呀,娘娘!”正在帮莺莺挑衣服的晓黛,忽然惊呼一声。
她从衣橱中挑出一只漂亮的小香囊,叹了声气:“娘娘怎还留着这只香囊,若让殿下看见,定要不高兴了。”
晓黛发现的香囊,正是兆时送莺莺的那只。
前些日子,钦容将这只香囊丢在地上,对它的不喜已经很明显了。莺莺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自那之后就将这只香囊收入衣橱底下,再也不曾佩戴过。
看到这只香囊,莺莺就能想起兆时,她知道晓黛是想让她把它丢掉,但……
“先收着吧。”莺莺别开头这样说了句。
晓黛欲言又止,终是又将香囊放回了衣橱中。
钦容回来时,晓黛正同她叮嘱着家宴要注意的规矩,莺莺听得心不在焉,刚刚沐浴完的她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寝衣,正给怀里两只小猫顺毛。
“娘娘,您可记住奴婢刚才的叮嘱了?”晓黛将选好的衣裙抱出。
莺莺敷衍应着,她垂着脑袋并没注意到钦容回来了,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我能不去吗?”
晓黛怔住:“娘娘说什么?”
她转过身才发现钦容,慌忙行礼时被钦容抬手拦住。
钦容走到莺莺身后,望着她低头露出的细嫩脖子,听到她低低弱弱说着:“我不想去参加什么家宴。”
所谓皇室的家宴,不过就是一群面和心不和的人维持着表面平静,笑里藏刀背地里互相算计。
这次家宴姑母不能参加,代她前去的则是淑妃,莺莺如今已经知晓了当年真相,实在不愿见到淑妃和武成帝,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何况家宴上还有景兆时,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了。”低沉的嗓音打断莺莺的沉思,莺莺回头才发现钦容。
晓黛不知在何时已经退下,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见莺莺回头,钦容倾身控制住她的小脸,他用两指抬高莺莺的脸颊,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眼角,“哭过了?”
莺莺皮肤很白,沐浴完后她眼尾薰上绯红,又因心情低落有些憋闷,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才没有。”莺莺抽了两下鼻子,挣开钦容的手去抱他的腰身。
这个时候她急需要寻个依靠,埋首在钦容怀中蹭了蹭,她低低道:“我真的可以不去家宴吗?”
钦容低眸撩开她的发,轻轻按捏她柔软的后颈,薄唇勾起弧度应了声:“自然可以。”
他原本也不想让莺莺参加家宴,这样正合他意。
“父皇那里由我来说,莺莺累了就早些休息,不用等我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钦容需要早些过去。
等钦容离开,莺莺原本还想去看望姑母,后又担心钦容会拿她生病做借口,于是就乖乖窝在房中早早休息,躺在榻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莺莺并不知道当日家宴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钦容回房时已经是子时,向来很少碰酒的钦容身上酒香浓烈。暗夜下,他抱住莺莺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下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眠,温柔又让人觉得胆颤。
“三哥哥?”莺莺没忍住小声唤了他。
在安静的环境中,她的声音弱弱带了分抖。钦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只轻轻一声:“嗯?”
莺莺不安抓住他的衣襟,试探着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总觉得钦容不太对劲儿。
钦容轻抚她的动作微顿,然而也就只顿了那么一下,他漫不经心回应:“无事,三哥哥只是在想,若有天三哥哥当真杀了兆时,莺莺会不会同我闹。”
这已经不是钦容第一次这般说了,而莺莺今日却真实感受到钦容身上的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家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兆时对钦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