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自厌,心疼全部在心中翻涌。
他强逼着自己开口。
“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着这句话,沈书仪觉得无端的可笑,转头看了他几眼,见他脸上真诚又看得出困惑痛苦的模样更觉无语。
真相是什么样?
“万宝如没有跟你说?”
“说了。”这句话又在宋恒越喉咙中了放了许久才说出口,明明是心之所安,烛火通明温暖无比的卧室,却让他无所遁形。
沈书仪卸下了力气,静静的倚靠在椅子上,透过明亮的窗看到了外面飘飘洒洒的冰雪。
那也是一个雪天啊,算起来距离她死去已经整整四年了,明宣都已经五岁了。
久久的沉默让整个室内蔓延着压抑的气息,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一切都是事实。”
她开口,声音低沉,好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他们夫妻二人被困西原,数封信件向你求助,你抛下怀孕的我,还有明宣,一句话都没有直直奔向边境。”
“然后我难产了,就是这么简单。”
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带出任何的情绪。
这件事情早已封存在她心底,那只是是一份记忆,再也没有动摇她的力量了。
要说怨恨,刚刚重生的时候确实是恨的,恨他不守承诺,恨宋恒越置她如无物,恨他不够关爱孩子,恨他不分内外不分轻重。
可现在,那份恨好像已经褪去了颜色。
她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过去,也不可能真真切切地去忘记。
沈书仪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像现在一样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庆王世子妃这个名头能让她的明宣过的更好。
她从小就知道,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一定要付出什么东西。
她是贵女她从小都在享受着身份带来的好处,也难免要为了这个身份付出一些东西。
圣旨赐婚无可避免,她接受了,也没有反抗的必要,宋恒越不过是个占着她丈夫名头的男人,只要她不在意,那一切都好。
世间难有两全事,她怎么能够样样都占呢。
宋恒越听着她缥缈的话,怔愣了许久后一口血喷出,旁边三折屏风上的寒梅落下点点猩红,反而为之增色不少。
“呵……”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怪不得书书那么恨他,当初他说出自己的梦境书书就开始再三试探,最后自己说不要孩子让她对自己动了杀心。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宋恒越,那个做了无法挽回错事的宋恒越,书书不会手下留情不会顾忌任何事,会直接让他下黄泉。
“书书,对不起。”
他不知道在替谁说对不起。
他自己曾经不是个好丈夫也不算是个好父亲,而那个宋恒越更是可恨。
他是那个宋恒越吗?
他们像是同一个人,可是他又不曾做过那事,说他们不是同一人,可他们又都是沈书仪的夫君。
第191章 明显更好
沈书仪收回看外面飘雪的目光,见他嘴角的那一丝血,反而笑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如今这样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各自有各自的责任,各自做好各自分内的事。
如果可以,她甚至更喜欢他们刚刚成亲时的那样,公事公办,冷淡得如同搭伙过日子。
“曾经我是恨你的,如今不想恨也不想怨,万氏只不过占了三成的错,剩余的五成全在你这个做决定的人身上,剩下的两成是我太蠢。”
“刚刚成亲看到你的态度时我就应该收回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
纵然如今说这些话无用,可沈书仪还是毫无顾忌毫无保留。
“你该庆幸,你们之间始终有一些差别,比起万宝如,我更厌恶你。”
后面这个你,指的是那个抛下妻儿的宋恒越。
宋恒越咳了一声站起来,他再也无颜留在这。
如她所说,一切都是他这个做决定的人的错,毕竟没有谁可以强逼着他离开京都。
没有谁能强逼让他抛下妻儿,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他如今已经分不清自己和那个人了。
他明明没有做,可所有的罪孽都归于他身。
现实总是这么残酷,他为自己曾经做的错幡然醒悟之后还有更大的错等着他。
甚至一件比一件难解,也许真的像书书说的那样,如今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书书还是他的妻子,还是庆王府的女主人,可独独不属于他了。
“……”
本想回头说什么,可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无力。
泼天巨幕遮挡在他和书书面前。
能见,却再也不能触摸。
再也不敢开口提什么挽回提什么和好,不敢说什么弥补,那可是书书的性命。
所有的争执所有的恨都恍若埋藏在这个冬天。
春光潋滟,今日是明宣六岁生辰,庆王妃和沈书仪想要早就准备好了。
在宗室中六岁也是个重要的节点,这意味着他们即将接过这一生的责任和荣耀。
“母妃,灵犀和妹夫马上就到了,我出去迎一迎。”
“有什么可以迎的,灵犀又不是找不到路,你就安心地坐着。”
庆王妃搂着她的肩膀,轻言细语的说着。
“我看你这段日子有些累,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府中的事儿放一放也无妨,又何必事事尽善尽美呢。”
反正他们庆王府也没有太多污糟事,能管的就是这个府邸和外面的产业。
休息几天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多谢母妃心疼我,现在都不忙。”
她接管了庆王府这么几年,下面的人早就习惯了她的行事作风,她也提拔了好些人,早就没有以前那么累了。
也能闲下时间约约朋友,或者赏赏花,陪伴孩子。
宋灵犀带着夫婿唐朝景从外面快步走近,她笑容满面,整个人都像春日的桃花一般娇俏,一看就知道生活顺遂。
“灵犀拜见母妃和嫂嫂。”
唐朝景也赶紧行礼,“拜见岳母和大嫂。”
“快坐吧。”庆王妃发话。
宋灵犀和唐朝景也找位置坐了下来。
“嫂嫂,哥哥和明宣呢?”
宋灵犀环顾了一周,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开口问道。
沈书仪笑了一声,“世子已经去接明宣了,现在怕是在路上。”
明宣拜师许凛然这些年,宋恒越一直承接了接送的事情,除非是他实在无空或者是许凛然无空,其他时候都风雨无阻。
“明宣这孩子,连生辰都不忘了读书。”
几人才开口说了几句,宋恒越就带着明宣从门口走了进来。
父子二人一同跨进屋子,两人穿着同色衣裳,乍一看明宣如同缩小版的宋恒越。
只不过仔细一看,就知道二人的不同,明宣只不过是轮廓像宋恒越,剩余的五官面相基本上都肖像沈书仪。
一人清俊中带着一点点冷,一人端雅中带着点机灵。
“拜见母妃/祖母。”
“明宣快来祖母这。”
宋恒越早就习惯了自己被忽视,把目光转向妹夫,“今儿怎么来那么早,翰林院的事儿忙完了?”
“回大哥,已经忙完了,今儿是明宣的生辰,我们也该早些来。”
两人的对话稍显生疏,寒暄了几句后,宋恒越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伸手给妻子的茶杯里添了一些茶水。
宋灵犀朝对面看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哥哥这小半年来冷了不少,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可只有对着嫂嫂和明宣的时候才稍微有点人气。
其他时候都像是毫无感情一般。
在朝中的手段也越来越凌厉,无人可遮挡他的锋芒。
“哥哥,今儿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跟明宣的一样的吧?”
只不过一个是小号的一个是大号的。
宋恒越眉眼稍稍柔和了一些,转头看了一眼在母妃旁边站着的明宣,他如同一颗茁壮生长青竹,在他的眼皮底下一日日长大了。
明宣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来,走到宋灵犀旁边,“小姑,我身上这件衣服可是爹亲手做的呢,我以前还不知道爹有这么好的手艺。”
他带着晶亮的目光,骄傲地说着,还把自己袖上那屹立的青竹给宋灵犀看。
“这竹子绣的可真好。”
宋灵犀一边夸一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自家哥哥,心中有一点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