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令牌边缘的纹样来看,魏今五这个人在魔神山中的地位还不低。
若非如此, 他也不可能进入求剑山秘境, 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了。
白拂英没有仔细查看,只是将令牌和储物袋一同塞进自己的储物袋里,这才慢慢转过身, 面对着身后齐刷刷站着的虚影。
他们正在注视着她,却没有继续动手。
不过此情此景,白拂英很难肯定地说这群人对她的想法到底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白拂英也看着他们, 而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就她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工夫, 又有两道虚影徐徐消散了。
虚影们看着她,没有说话。而另一道声音从远处飘过来, 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们只是在守护着这里。仅此而已。”
女人的身影不疾不徐地从门口走进来。她穿过一地狼藉, 又走过虚影们的注视, 最终来到了白拂英的面前。
来者正是大殿门口铜椅上坐着的那个女人。白拂英之前在桥梁通道上, 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与女人的身影一起涌入室内的, 还有凛冽的寒风。
不知何时,祠堂的顶部被掀开。在光芒的照射下,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冷气大量灌入室内。
白拂英抬起头,她看见在自己的头顶上,正酝酿着一场漩涡状的暴风雪。
“自我介绍一下。”
戴着金冠的女人穿过一排排虚影,走到虚影们的正前方。宽大的黑色衣裳披在她身上,与其他虚影的黑色礼服融合在一起。
“我是求剑国最后一代国主。”女人笑了笑,“名叫洛琴。”
只是她嘴角虽是上扬的,但眉头仍旧轻轻蹙起,眉宇间酝酿着化不开的愁色。
白拂英顿了顿:“我叫白拂英。”
话一出口,她恍惚了一瞬。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真正的名字了。
但她很快就收敛了那点恍惚,明亮的目光落在洛琴身上:“你们留下我,是想做什么?”
很明显,最开始求剑国众国主因为所谓的“浊界气息”,对她是有些敌意的。
要不然也不能控制那些刀剑攻击她。
不过,在赵郁金,或者魏今五死后,他们
的敌意好似就被消解了一般,对白拂英的态度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而洛琴主动现身和她交谈,更让白拂英感受到了几分不寻常。
因此,她没有放松警惕,手还是搭在剑上,身体也依旧紧绷。
她的不信任显而易见。洛琴见状,也只是轻笑了一声。
“你不用如此小心。”洛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就算想对你动手,也有心无力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们很快就要消散了。”
白拂英皱眉打量着虚影们。
果然,就在她的注视下,又有一道虚影消失不见了。
“看到了吧。”
洛琴淡淡道:“等我们彻底消散的时候,一场暴风雪会将这里彻底摧毁。到时候,再也没人能找到这里。”
话音未落,呼啸的风已经涌入屋内,将陈列架尽数卷起。空气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风与雪带来彻骨的寒意。
白拂英忍不住问道:“求剑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阵风吹来,屋内的烛火全部熄灭。洛琴站在黑暗中,脸上的表情明明灭灭。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洛琴笑了笑:“白拂英,你似乎以为我是一个完整的人。其实不是。”
她伸出一只手腕。
宽大的袖子随着她的袖子滑到手肘处,露出她枯瘦的一截手臂,手臂颜色发紫,皮肤很明显不是生人的颜色。
“我其实只是一段残魂,没有那段最重要的记忆。”
白拂英眉头动了动。
她想问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幸而洛琴知道她的疑惑。她看了眼白拂英,缓缓讲述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不过从你之前的表现来看,现在的世界,似乎并没有浊界……或者说,并没有浊界的说法。”
听到关键词,白拂英心头一动,点了点头。
“那看来,我们成功了。”
洛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这次她的笑意的确发自内心,并非之前礼貌的假笑。
说着,她抚摸了一下头顶垂落的金珠,这才继续道:“日月、阴阳、生死、清浊,本就是事物的两面。在我们的时代,世界也分为了清界与浊界两个部分。”
清界灵气浓郁、土地丰饶、物产丰富,修士们在清界落脚,更有无数灵兽、灵植生长,是最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
而浊界土地同样广阔,资源却十分贫瘠,里面浊气遍布、妖兽横行。
无论是修士还是植物、动物,只要在浊界逗留过久,就会被浊气污染。
被浊气污染者,不管本来如何,要么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弑杀,要么就是直接被浊气分解,成为浊界的一部分。
“最开始的时候,清界与浊界很少互通,即使偶尔有东西从浊界那边过来,也都很快被解决了,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越过浊界来到清界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让清界的人越来越难以招架。
最开始,是大量的妖兽来到清界,肆意吞噬人类,引起极大的恐慌。
再然后,清浊两界交界之处,长出了大量浊界才有的植物。这些植物吞吐出大量毒雾,在毒雾的侵蚀下,一整片区域都化作了不毛之地。
甚至有一部分浊气脱离了浊界,开始在清界中蔓延。
事情发展到最后,上古修士们震惊地发现,清界甚至自主诞生了浊界才有的妖兽。
长此以往,恐怕整个清界都会被浊气吞噬,与浊界融为一体。
到时候,修士们再无立足之地。
于是,一盘散沙般的修士们终于联合起来,想尽办法要重新封印浊界。可就在这时候,一名修士横空出世。
“魔神。”洛琴眯起眼,“我们都这么叫他,你应该知道吧。”
白拂英点头:“我知道。不过,他似乎只是一名误入邪道的修士,和浊界又有什么关联?”
洛琴冷嗤一声:“当然有关联。他当时就是进入了浊界,成为了第一位没有被浊界吞噬、反而能使用浊界力量的修士,也是世间第一位邪修。”
魔神……浊界?
白拂英眼神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无论是在前世,还是那本书写了她的故事的虐文中,都没有提到这段故事。
甚至连魔神相关的情报都极少,白拂英对他和魔神山都只是一知半解。
但即使如此,她恐怕也称得上是现今修真界最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
洛琴叹了一口气。
“原本修士们都以为,在浊气的面前,人类只有死路一条,这才团结一致想要封印浊界。可现在,听说有人能像控制灵气一样控制浊气,人心也就跟着浮动起来。”
更糟糕的是,那位魔神吸收了浊气之后,展现出了远超当时修士们的力量。在他的面前,无论是多强的人,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出于惧怕,也出于对力量的渴望,很快就有修士主动投靠了浊界,并且真的同样得到了操控浊气的力量。
这无疑又吸引了更多的人背弃清界、加入浊界。
原本的联盟顿时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只有极少人还在苦苦抵挡。
“如果只是能掌握浊气的力量倒也是件好事,可是他们的力量通常需要借助鲜血来修炼。为此,他们不惜大肆屠杀普通人,灭国、灭族之事,在当时屡见不鲜。”
白拂英道:“所以你们想要封印浊界?结果如何?”
洛琴“嗯”了一声,但又摇了摇头。
白拂英不解地看着她。
“我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借助祭器来封印浊界。所谓祭器,就是七件生于浊界的天生法宝,这七件法宝既生于浊界,又是浊气的来源。”
白拂英道:“就是你们在那些兵器中留下的消息。”
洛琴愣了愣,才道:“原来你已经去过刀兵冢了。”
说到这里,她嘴角的笑容柔和了几分。
刀兵冢?
白拂英想到了求剑山。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锻造兵器的秘地,而是一座兵器的坟墓。
怪不得那上面插着那么多兵器。
“没错,我们曾经将这些消息刻录在了兵器上,就是为了警示后人。”
警示?
白拂英道:“你们失败了?”
洛琴却摇摇头:“不。我们成功了。”
修士方面拼死收集了所有的祭器,并将其交到求剑国。求剑国重新炼制了这些祭器,虽然没有让它们彻底失去作用,却在它们上面刻上了一层结界。
这些结界隔绝了祭器与浊界的感应。在这一刻起,浊界内的浊气就不会再得到补充,相当于直接截断了浊界的后路。
“之后,我们又锻造出一把刀,用这把刀杀死了那位魔神,后又合力封印了结界。因为祭器被封印,无法再补充消耗掉的浊气,所以这个过程还算顺利。”
可是,如果真的顺利,求剑国又为什么会遁入秘境,还在兵器冢留下那样奇怪的示警信息?
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