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死，她也不知道他那次究竟问了什么，又从星星中看到了什么。
那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沈明月那边的声响唤回了白拂英的思绪。她抛去心中的杂念，倏然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只见原本柔顺地贴着他手指的星光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波动，而后变得狂暴起来，横冲直撞地想逃离他的钳制。
与此同时，沈明月身上的灵气波动也变得剧烈，狂躁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闭着双眼，用力抓住那些想要逃离的星光，凝神寻求着它们的答案。
就这样，缠绕在他指尖的星光越来越多，它们冲撞着，几乎扯着他的手指也在颤抖。
光芒照亮了她的手，白拂英甚至能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色血管。
她不知道沈明月是不是每次使用这种观星法都要面临这种危险。
但她知道，他身上的灵力已经狂躁到了一定程度，来到了一个临界值。
再这样下去，他的灵脉很可能会受损。
白拂英倏然站起身，快步走到沈明月面前，试图想办法将他唤醒。
然而她的手刚伸出去，就听他轻声说道：“不要。”
第149章 赴死
白拂英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我还能继续。”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那些狂暴的星光又被他抓回掌中。沈明月身上的气息为之一聚，灵力的波动稍微平静了些许。
白拂英思索一瞬，坐到了桌案对面, 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指尖，不肯挪动分毫。
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冥霜剑剑柄的纹路划在她的掌心, 在皮肤上硌出了几道浅浅的印记。
魔火问道：“你的情绪在波动……想起什么了？”
“没什么。”
白拂英松开了手掌。她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沈明月的身上。
沈明月的身形轻轻颤动着, 星芒如同萤火虫一般明明灭灭, 周而复始。
半晌，他指尖颤动一下。那些星光随着他的动作而飘散, 直接消失在空气中。
一颗浅紫色的星星朝着白拂英的方向飘过来。它凑到她身前, 好像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几息后，那颗星星忽地向前一动，还没等接近白拂英, 就像其他星星一样飘散了。
白拂英眼睫动了动。在那颗星星飘散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玄妙的力量在她面前波动开来。
那股力量没有触及她，只是慢慢散去了。白拂英正欲再看, 就见面前的沈明月倏然睁开眼, 指尖缠绕的所有星光都消散了。
白拂英定了定神：“怎么样？”
沈明月对她点了点
头，眼中满是欣喜：“大概能知道那异常所在的位置了。”
这种感应需要半个月左右才会消失, 众人只要在这之前过去就可以了。
白拂英却没有表露出任何轻松的神色：“你没事吧？”
“我？”
沈明月笑道：“我也没事, 白道友不要担心。”
白拂英看了他一眼。她想到刚刚他身上狂暴的灵力, 手又不自觉地攥紧了一些。
“你消耗应该很大, 先好好休息吧。”
白拂英站起身, 垂眼看着他，轻声道。
“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祝漫他们。”
沈明月熄灭了香, 随后将手按在胸口上。白拂英注意到，他下意识地蹙起了眉，但眉头只皱了一下，很快就舒展开了。
“嗯，麻烦白道友了。”
白拂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她的脚步有些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沈明月看着她。
直到她走到门口，手已经覆在门上时，他才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咳了一声。
刚一咳出声，他就止住了声音，视线连忙转到白拂英的方向。
白拂英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她回过身，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你受伤了。”
“不碍事……”
三个字刚一说出口，他就捂住嘴，又咳了两声。白拂英竖着眉头，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下了他掩着嘴的右手。
沈明月略有些僵硬地坐在原地。他的嘴角有一点血迹。
“……”沉默了几息，他才道，“抱歉。”
“抱歉？”
“我不是故意隐瞒的。”他尴尬地抿着嘴唇，“不过确实没受太严重的伤，也不会影响什么……我观星得到的结果也是准确的，你不用担心找错地方。”
白拂英凝望着他，而后缓缓放开他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明月看了她一眼：“只是催动这种法术消耗比较大。而且那处遮掩了星象的异常很不一般，我只窥探了一下，就被它击伤了。”
异常？
白拂英确实记得，沈明月刚上船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囚灵之海的某一片区域有点不对劲。
那里的星相完全被不知什么东西遮盖了。
难道真是浊气什么的？
想到这里，白拂英也问了出来。沈明月想了想，摇头道：“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
“因为那东西没那么具体，和灵气、浊气这种东西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这点，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不是浊气，那还能是什么呢？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它的性质更类似于星光中蕴含的道蕴。”
道蕴。
这两个字在白拂英脑海中转了一圈，被她记在心中。
白拂英收拢思绪，又看着沈明月。
“既然又困难，你之前为什么不说？”白拂英道，“祝道友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要是知道你要冒如此大的风险，肯定也不会让你冒险的。”
就算他们让，她也不会让的。
沈明月微笑：“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他站起身，轻言安抚着白拂英。
“况且，道友不是急着要找浊气的源头吗？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你帮我良多，我也想帮你一次。”
白拂英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就算找不到也无所谓。”
她手里已经有两个祭器，就算囚灵之海这个被魔神山拿到也无所谓。
还有中洲的安危存亡，和她也没半点关系，她这个中洲弃徒，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比起祭器，比起全中洲的安危，她更不想让他出事。
“总之，以后少用这种观星术吧。”
白拂英缓慢地说道。也只有这时候，她的语气才像是遥远的上辈子那样轻柔。
“毕竟你的观星术再高超，也不能看到你的生死。”
说罢，她垂下头，又再度朝着门口走去。谁知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沈明月的声音。
“能看到。”
“什么？”
“万物的生死都有迹可循。只要掌握了群星运行的规律，再结合它们给出的提示，的确有可能推算出自己的生死。”
白拂英失笑：“能看到？那你怎么……”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忽地从脑海中划过，照亮了从前她很少注意到的那个角落。
白拂英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还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就这么被她咽下了肚子。
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情。
关于沈明月，关于他的死……
“白道友？”
“没什么。”
白拂英回过神。她推开门，没有回头，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我先回去了。”
沈明月蹙起秀气的眉。
她走得太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祝漫两人在门外守着，以免有人进来打搅。见白拂英出来，她们立即凑上前，轻声道：“如何？”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