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点伤,不过大体上没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
白拂英心乱如麻,她应付了几句,转身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经历一场恶战,祝家人要么在开船,要么在休息,很少有人有精力在走廊上闲逛。
因此走廊上静静的,只能听到她沉沉的心跳。
但很快,魔火贱兮兮的声音又打断了这丝寂静。
它嘎嘎笑道:“白拂英,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近乡情更怯’吗,我看你就是啊。”
白拂英正在思索某件事,听到它的话,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
“我看你回东方家的时候,也挺‘近乡情怯’的。”
魔火一时哽住了。
两人互看不顺眼,经常互相伤害。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白拂英占了上风。
白拂英没心情和魔火浪费时间。她推门回到自己房间,一回去,就坐到一边,微微出神。
她想起了前世的事。
说起来也怪。她以为前世的事会永远刻骨铭心,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想起过以前了。
至少,再没有像刚重生时的那样,午夜梦回,尽是往日悲愁。
她就这么怔了良久。直到魔火的声音从心底传来,她才抽回游离的思绪。
“你想起什么了?”
魔火的声音难得正经了一些:“我看你好像想到了什么。”
“以前的事。”
“以前?以前哪件事?”
白拂英笑了一声。
虽然她和魔火两看相厌,但不得不说,魔火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以前沈明月那次观星。”白拂英给自己倒了杯茶。那茶水已经凉透了,喝到嘴里,有股淡淡的苦涩味道。
但是那味道不重,只在她舌尖停留一瞬间,就缓慢地消散了。
白拂英放下茶杯。
“我一直不知道他那次看到了什么。”白拂英平静道,“现在看来,他也许只是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吧。”
她想起那次观星过后,他在山头附近布下了许多阵法,阵法和陷阱的数量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栽进去。
她想起他那段时间总是很警惕,总是很担忧,每次出门都很小心,好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她又想起他的遗言。没有说什么,只有一句“对不起”。
白拂英想着想着,想到了很多,那些她从前未曾注意到的事。
她手里的茶杯被捏碎了。茶水溅到她的脸上,顺着乌黑的发丝流淌下来,带来几丝凉意。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
属于他的结局。
那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死亡?
白拂英望着桌面,没有说话。她总是表现得那样镇定,即使是这时候她不例外。
只有魔火,才知道她心里究竟隐藏着多么深沉的情绪。
“冷静,冷静。”魔火赶紧道,“他这不是还没死吗?”
白拂英不语。
魔火又试探着道:“咳,咳。你要是愿意接受我的力量,我们两个一起燃尽世界,还担心护不住他吗?!”
它总是惦记着这个。
白拂英面无表情:“不了。我自己的仇,当然要自己报。”
魔火呵呵一笑:“你可以考虑一下。”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白拂英的声音。它想了想,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他说的那个遮挡了星象的异常存在,你怎么看?”
果然,此话一出,白拂英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一部分。
“那个?”她思索一瞬,“你觉得是浊气吗?”
魔火道:“我可没听说过浊气有这个作用。”
说到底,虽然浊气能异化其他生物,甚至赋予死物生命,但它本身却
是没有智慧的东西。
它是与灵气对应的存在,就像灵气一样。可没听说哪里的灵气拥有自主意识,能遮挡星象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和魔神山无关?”
“这倒也不一定。”魔火道,“那帮人——以前还不叫魔神山,不过在上古时期,他们的手段就很多,有什么办法能遮挡星,象也不奇怪。”
白拂英顺着它的思路往下想了一下,然后摇头:“不对。应该不是他们。”
魔神山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用遮掩星象了。直接自己找对地方,把祭器拿走不就好了吗?
魔火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个事来。”
“什么事?”
“就是关于浊界的事。”
魔火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简单给白拂英讲述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浊界最早的一批修士,其实是由清界修士转变而来的。”
白拂英点头:“嗯,我知道。”
“他们当时聚集在魔神的身后,听从他的命令,这就是魔神山最开始的样子。”
魔火停顿一瞬,接着道:“不过我总感觉,这个过程太过顺利,背后好像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白拂英听到这里,立刻就来了兴趣。
她眯了眯眼,追问道:“推波助澜?难道这件事,背后还有人在策划?”
令所有修士闻风丧胆的浊界,也只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吗?
若是这样,那执棋之人,实力又该有多么高超?
魔火摇晃着,好像在迟疑自己要不要向下说下去。但想到自己现在和白拂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它又不迟疑了。
“好吧,好吧。看在你虚心求教的份儿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它神秘兮兮地说道。
“当年清浊两界之间是有天生结界的。”
所谓天生结界,就是自然形成的结界,比如天与地之间,就隔着那么一层看不到的天生结界。
正因为天生结界的存在,清浊二界最开始一直互不侵犯。
“那个天生结界,是被人为破坏的。”
白拂英拧眉:“什么?”
“这件事做得很隐蔽,只有像我这种原本就生长在浊界,而且感知很敏锐的高级生物才察觉到了一二。”
“那位魔神也不知道吗?”
魔火笃定道:“不知道。”
白拂英眉头一挑:“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不知道?”
魔火知道自己说漏嘴,卡了一下才尬笑道:“猜的,猜的。”
它这副样子,很明显就是有所隐瞒。
但白拂英也不想揪着这点不放,于是便说道:“好。那你知不知道是谁破坏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当时清浊二界,似乎没谁有那个实力破坏天生结界。”
白拂英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敛目沉思。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虽然魔火不是好东西,但它最近的确给她提供了不少情报上的帮助。
魔火有些受宠若惊。白拂英则不再管它,闭上眼睛开始打坐提炼灵力。
实力才是她行走修真界的根本,无论何时,她都不会放下修炼。
就她打坐的工夫,祝漫已经从沈明月那里得知了方位,便下令加速朝着那个方位行驶去。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都是在船上度过的,沿途也没有见到任何岛屿可供停靠休整。
众人无法,只能持续航行。幸好这几天虽然没有遇到岛屿,但也没遇到危险,船还撑得住。
白拂英这几日大部分时候都在修炼,偶尔也会去找祝漫,向她询问一些海上的事。
“据我估计,我们现在是到了远海的位置了。”
囚灵之海被修士们简单粗暴地划分为近海和远海。
近海离海岸最近,这里活动的海兽相对弱些,也更安全。囚灵之海一带的宗门通常都设立在近海。
“我昨日看到了一种远海才有的鱼。”说到这里,祝漫苦笑一声,“不过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光靠这点恐怕不足以辨别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了。”
白拂英则是垂下眼,听着船外传来的雨声。暴雨拍打着船身,海中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
几日过去了,暴雨还是没有停,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这不得不让人有些担忧。
白拂英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