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对女子多有规矩束缚,在世道上女子艰难,被休可是奇耻大辱。
“她没有孩子,又是商贾之女,我休她,合情合理,届时我给她一封休书,让她滚回墨家去,看她还怎么耍威风!”
周青远说着,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所说的画面。
被休的女人,回到娘家,往往没好日子可过,被人指指点点不说,兴许还会被家人认为有辱门楣,如此情况下,被休的女子,极大部分会选择自绝性命。
在周青远看来,墨锦溪被休,就算成婚期间没碰过她,在他看来,这个女人也是一双破鞋。
被自己弃如敝履凄惨死去的女人,周青远想想心里就觉得痛快。
周青远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知尹天瑶得知他只是打算在事成之后休掉墨锦溪,心里感到不满。
她可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墨锦溪那个鸠占鹊巢的女人!
占去主母之位就罢了,还欺负她可怜的欣姐儿!她非要了墨锦溪那贱妇的命不可!
阿九慧眼如炬,听着屋里两人谈论的话,大概能猜出心怀鬼胎的两人的想法。
尹天瑶和周青远到底怎么想的,她能猜出个七八成。
阿九气愤地握紧拳头,因太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
“别再说那个晦气的女人,我们许久不见,你难道就不想我?”
周青远从背后将尹天瑶抱住,手不老实地向她的衣襟探去。
尹天瑶久久才能见男人一回,哪有不想的,羞红了脸低下头,欲拒还迎地按住周青远的手:“我自是想念夫君。”
几个女人里,他最喜欢尹天瑶欲说还休的模样。
两个人一个月不见,干柴烈火的,很快就缠抱在一起,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紧接着传出来。
这处院子偏僻,加上尹天瑶为谨慎起见,只有白天的时候,雇婆子来收拾院子照顾一日三餐,晚间院子里只有她自己。
因为这层缘故,两人折腾起来毫不顾忌,动静格外大,那声音就是在院墙外都能听见。
阿九趴在屋顶,听得格外清楚,实在是辣耳朵。
阿九默默将耳朵捂住,无奈地等着这两人完事,好再探听他们还有没有别的计划。
“怎么还没完。”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屋里的动静还没有停歇。
阿九翻了个白眼,想着要不随便弄点动静,吓吓这两个人算了。
夜黑风高的,这两人在这苟且,但凡闹出点动静,不得吓死他们两个?
想想就有意思的很,但出于稳妥起见,阿九还是忍住了。
所幸阿九才吐槽完,屋里的动静就歇了。
办完事,周青远与尹天瑶又拉拉扯扯了一会,两人才净身穿衣。
从屋里出来时,尹天瑶面颊泛红,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到院门口。
周青远怜惜地握住她的手:“时候不早,我得回府去,免得惹人怀疑,你照顾好自己,之后得了空闲,我就来见你。”
尹天瑶红着眼点点头,两人这架势,看起来真真是难舍难分。
尹天瑶送走周青远就回了屋,阿九一刻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立刻跟着周青远的马车,离开。
一路盯着周青远回到周府、进了卧房,确定对方暂时没有别的动向后,才去往墨锦溪的住处,向其回禀自己今日见到的事。
深夜时分,墨锦溪屋里已经熄了灯,今日是翠儿守夜,墨锦溪因天冷,就让她回屋去睡了。
‘叩叩’,叩窗的轻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墨锦溪睁开眼,坐起身点亮床头的烛火,朝窗口方向道:“进。”
“小姐,您让属下查的事情,有了眉目。”阿九从窗外翻进来,开口就道。
看她神色着急,墨锦溪眉头动了动,看来查到的眉目很是重要。
“尹天瑶没死?”墨锦溪双手撑在床沿边上,意料之中地问。
屋檐上的积雪无声滑落,在夜色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的淡定,让阿九有些错愕,身为暗卫,她的感知力,比寻常人更为敏锐。
小姐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怀疑尹天瑶活着这件事,而是十分笃定。
“是,属下这些天,在暗中监视周青远的动向,前几天并无异常,直到今夜他回府后又出府,中间去一间酒肆掩人耳目,换了一辆马车,一路去了城北一处偏僻的宅院。”
墨锦溪原本垂头听着,闻言瞳孔震了震,愕然抬眼看向阿九。
上辈子她困于后宅一生,为周家鞠躬尽瘁,在榨干利用价值后被狠狠丢开。
许多事,她直到死前才知晓。
尹天瑶假死,她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这一家人如此不要脸,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尹天瑶从始至终,竟然都住在京城!
连基本的避到城外都没有!
【
第18章 周府小公爷
阿九注意到墨锦溪的神色变化,识趣地低下头,不至于让她觉得太难堪。
看来小姐不曾料到周青远将嫡妻安置在京城内,谁又能想到呢?
如此胆大包天,压根没把墨锦溪当回事。
“真是好一个周家,呵。”墨锦溪不禁冷笑,不是笑别人,而是笑自己。
周青远不过粗略遮掩,就将她骗得团团转,上辈子,倒是她活该吃了那些苦。
“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过了好一会,阿九才开口问。
收拾好思绪,墨锦溪深深吸了口气,眼底已恢复成一片冷寂。
“既然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我们这边怎好不筹备一出好戏?阿九,你继续盯紧周青远,下回他再去见尹天瑶时,立即来向我回话!”
有阿九帮忙看着人,墨锦溪得以透口气,就算知道尹天瑶在京城,也能心平气和部署。
周青远那边有阿九,至于府里的事务,墨锦溪全甩给了齐夫人。
把账册和管家的信印给齐夫人后,墨锦溪还‘贴心’地从自己书房里,找出各类府内开支细账全给齐夫人送去。
“夫人您不知道,奴婢把细账送过去的时候,老夫人的脸黑得,哈哈,从前夫人管家,他们不知感恩,如今您看开了,就应该把事全都丢给他们去!”
送账本的是翠儿,瞧了齐夫人的反应,她觉得大快人心的很,憋笑憋得那叫一个辛苦。
一出齐夫人的院子,翠儿就紧赶慢赶回来,和墨锦溪说这件事,让夫人也乐乐。
“你笑得太过了。”玉儿被翠儿手舞足蹈的模样逗得啼笑皆非,见夫人没有责怪的意思,就由着翠儿去了。
翠儿憨憨地吐了吐舌头,坐在软榻的脚踏边上,给墨锦溪剥果子:“夫人听得高兴就成。”
她眨巴着眼看着墨锦溪,颇有要夸夸的意思。
墨锦溪失笑,把手里的橘子塞了一块到她嘴里:“我何止高兴?我甩开中馈权这个烫手山芋不说,还能歇口气养好身子,你们俩陪着我说笑,再没有比这更让我高兴的。”
嫁到周府一年,墨锦溪身体的亏空还不算厉害,这些天养着,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
从前为府里忙上忙下时,墨锦溪不觉得什么,而今什么都抛开不管,才发觉日子可以过得这般舒坦。
“老夫人不善管家,再过一阵,若找过来要您掌中馈,您要如何应对?”玉儿沉稳,也较操心,她看得分明,齐夫人管不来家里的事,回头只怕还要把事情丢给夫人。
墨锦溪不以为意地拨弄着小火炉上烤着的橘子:“我坚持不管,她能怎样?”
玉儿一愣,寻思着也是,做什么一定要管齐夫人她们怎么做?
“翠儿,你去寻一身外出穿的衣裳出来,玉儿,你为我梳妆,我们出府看戏去。”
墨锦溪此话一出,玉儿与翠儿都不淡定了。
自打进了周府,主仆三人就没踏出过府门一步。
不是玉儿与翠儿不想,而是因为夫人从前一门心思扑在府里的事情上,两人都是墨锦溪的贴身侍婢,哪里有机会出府。
“出府?夫人您是说,我们可以出府么?”翠儿剥果子的手有些发抖。
她们在四四方方的周府里待了一年,说不想出去是假。
对上两个丫鬟激动的眼神,墨锦溪心里有些泛酸,她们都是忠仆,上辈子跟着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不说,玉儿最后甚至为了维护她而死,而翠儿也和她娘家的人一齐被害。
“嗯,之后我们高兴便出府玩去,你们俩也都收拾收拾。”墨锦溪莞尔一笑,多日来积在心头的郁气,一瞬散去不少。
时隔一年,难得能出府,翠儿与玉儿都以为,夫人是为了哄她们高兴才这么说,都没往心里去,高高兴兴打扮完主子,又各自换上外出的厚衣裳,三人便出府去了。
京城酒肆茶楼多有听戏听书的地方,墨锦溪随意选了一家,没要雅间,而是坐大堂。
“轰然一声惊雷响,好似乱箭穿胸膛……”台上戏子正唱一出《陆文龙》。
《陆文龙》戏文填词可谓荡气回肠,让人听来极受触动。
墨锦溪要了一壶好茶与几碟点心,奈何玉儿她们两坚持不肯和她同桌,墨锦溪只好让她们坐到一边去,把点心都给了她们。
戏子唱腔清亮,墨锦溪听得入迷,听到一句“辉煌战功竟是滔天罪”时,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
玉儿与翠儿听得亦是感动,以为夫人也是被戏感动了,都没多想。
“夫人,您擦擦泪。”玉儿自个抹着泪,就把帕子给墨锦溪递过去。
墨锦溪吸了吸鼻子,低声对玉儿道:“去给他打赏一锭金。”
台前听戏,打赏戏子是常有的事,没什么稀奇。
墨锦溪自个嫁妆丰厚,不过一锭金,也就是弹弹指甲,不损分毫。
玉儿擦了泪,拿了一锭金扔到台上去,此为博彩头之意。
这家茶楼店面不大,来的客人也常有打赏的,但出手阔绰直接赏一锭金的不多。
唱戏的戏子眼神微动,放眼往台下看去,墨锦溪戴着纱帽,隔着头纱对其点头致意。
戏子生得清俊,尤其一双眼,似能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