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只得墨锦溪这一个女儿,她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和两位兄长一起玩闹,养成了伶牙俐齿的一张嘴。
上辈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到周府后就变得畏畏缩缩,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青远被怼得半晌没话。
见他左右是没毛病挑了,墨锦溪没精神再搭理他,便懒懒地躺回软榻上。
“老爷再没其他事,就请回吧,我乏了,还请老爷容我清净清净。”
说是下逐客令,墨锦溪实则没半点商量的意思,说罢就闭上眼。
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明摆着赶人。
她的淡漠毫不遮掩,就算周青远再清高,也受不了她这般冷漠。
周青远忍住想扭头就走的冲动,郁闷地看着歪在软榻上的女人。
在冬日,就算是正午阳光也不强烈。
光线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愈发显得柔和。
因为墨锦溪破了相的缘故,周青远先入为主地厌恶这个样貌丑陋的妻子,是以,从来没正眼看过她。
此刻墨锦溪卧在软榻上,垂下的头发遮去脸上的伤疤,这副画面映在周青远眼里,竟莫名生出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男人咽了口唾沫,嘴唇动了动,不无郁闷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你病了一场醒来后,至今就在闹脾气,是为了欣姐儿推你下水的事?因她没和你道歉,你才置气到现在?”
他的语气不难听出,他的匪夷所思。
若不是见过可笑的事太多,墨锦溪能当场为这句话笑出声。
在周青远看来,真真是永远只有别人有错,他是明月清风,他是天之骄子,可笑。
墨锦溪心里冷笑,面上则做出惶恐不敢的模样。
“老爷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区区继室,又是商贾出身啊,哪能和正妻所出的大小姐置气,您这么说实在是折煞我了,我哪里敢呢?”
她满口都在说自己惶恐,可阴阳怪气的味漫得整个屋子都是。
周青远的耐心,被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彻底耗尽,不屑再看墨锦溪一眼,沉着脸甩袖走人。
“老爷不是有话要和夫人说?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在院子里等着周青远的侍从见主子这么快从屋里出来,颇为惊讶地迎上来。
“一介丑妇!有什么值得我花时间和她说?浪费时间!”
周青远冲着侍从发了一通火,就头也不回地回书房去。
侍从大冷天的在院子里冻着等主子出来,不想还莫名其妙受了气,郁闷地撇了撇嘴。
周青远才回到书房,还没来得及坐下,齐夫人那边屋里的陈嬷嬷就来传话,说老夫人找。
他憋着一肚子的火,想说有什么事一天天的,见是陈嬷嬷,气才憋了回去。
周青远虽说看不上自己母亲无能,但陈嬷嬷自幼带他长大,周青远心里对陈嬷嬷多少有几分敬重。
“不知母亲叫儿子来要说什么?”周青远一进屋就开口。
既知道齐夫人找不出账上有什么不对,他也不奢望自己这个什么事都做不成的母亲,能找出墨锦溪别的错处。
这样一来,齐夫人找他不论为什么,他都不会太关心,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免浮躁。
齐夫人为打理府里的事心力交瘁,精神疲乏,没心思去注意宝贝儿子的语气好不好。
“你最近在翰林院不知有没有听说,下个月就是兵部尚书王大人家的嫡长子今年十二岁生辰,尚书夫人有意办得热闹,就借生辰宴举办一场赏花会。”
周青远闻言一愣,经齐夫人提及,他才想起这件事来。
“儿子确实有所耳闻,怎么?”周青远不知道后宅里那些绕绕弯弯的事,不知这次赏花会有何不同。
他只会念书,脑子不太灵,加上思维刻板,这才是他在官场上难升迁的真正原因。
不过就周青远的惯性思维,只会觉得是因为府里没钱给他打点而已。
齐夫人见儿子果然不懂,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啊,尚书府大公子的生辰宴,明面上说是为了热闹办一场赏花会,实际上是想广邀各府贵女赴宴,好借此机会打听谁家有适龄婚嫁的女子,再相看了样貌,好早一步定亲。”
周青远才要坐下,闻言激动地直起身。
尚书府的嫡长公子今年十二,他的嫡长女周梦欣今年八岁,不是正好合适么?
“欣姐儿年纪合适,模样也长得好,若我们府上能和尚书府牵上线,之后还愁儿子不能借尚书府的势力扶摇直上么?”周青远心动地握紧拳头。
在官场上,好的岳丈,能给自己一定程度的支撑与依靠。
倘若真搭上尚书府这门殷勤,就算他还只是翰林院五品侍读,官场上那些人待他还不得不看僧面看佛面么?
不待事成,光只是这么想着,周青远就已经心动不已。
“自然,请帖尚书府那边送过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欣姐儿,府里也只有她的身份合适,她嫡出身份,又有不错的品貌,配尚书府的嫡公子正好合适。”
齐夫人眉头皱着,说得那个叫煞有介事。
要不怎么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周府这一家子,都拎不清。
听她这边说,就像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只要去了,尚书府的公子就会看上周梦欣也似。
也不看看他们周府,不过是周国公府庶出一脉。
周青远想不到这层,只听齐夫人说周梦欣与尚书府的公子合适,他已大为动心。
“既然一切都合适,母亲有什么为难的?”周青远理了理衣摆,寻思还有什么事难办。
思索之余,周青远心里不免对齐夫人更为不满,觉得她太过无能。
“你真是糊涂,各家宴会,但凡未及笄的女子,若无特殊原因,一般都要主母带着前去,到底是相看,别府长辈不好问未出阁的女儿,自己去也是白搭。”
齐夫人知道宝贝儿子从不关心后宅的事,但没想到他连这都不晓得。
和墨锦溪闹了一场,如今听到主母二字,周青远的眉头就不自觉皱了起来。
“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去和墨氏说?”周青远不情愿地别过头,但凡开口,就少不得要求她。
一连几天,周青远在墨锦溪那吃的闭门羹够多了,他不想再到丑妇面前低声下气。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赏花宴须得墨氏带欣姐儿去,但你也看到了,墨氏最近显然对她不如从前那般喜欢,甚至生了厌恶的心理,恐怕要她答应没那么容易。”
齐夫人想起墨锦溪当着他们的面挑明了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有些惴惴。
墨锦溪明摆着是不想再管欣姐儿的,但带着女眷赴宴这样的事,都须得家中主母出面。
正经主母摆在家里不来,她一个老夫人,带着孙女去赴宴相看,还不让人笑话死。
见儿子不说话,齐夫人知道他是心里别扭,可带发妻嫡女去参加赏花宴的事,只能他这个做夫君的去说。
“我们周家没有靠山,万事只能自己筹谋,这桩婚事若能定下,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不能有失,就当为了你的仕途,你去和墨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一说。”
齐夫人颇有些心力交瘁,为了这个家,她真是操碎了心。
儿子性子傲,可墨氏那边,须得低这么一回头,谁让欣姐儿把墨锦溪推下水害她病了一场这件事板上钉钉。
加上打理中馈那段时间,墨锦溪没有任何错处,他们真想搭上尚书府这条线,就只能低头。
“母亲说得简单,墨氏的态度,您难道没见识过?岂是儿子几句话,就能说动她的?”
周青远哼了声,心想墨锦溪如今可是厉害的很,他哪能说得动那尊活佛去?
堂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在炉子里燃烧的声响。
齐夫人搓着手里的汤婆子,沉吟片刻后方道:“她既然是和欣姐儿置气,你就带了那孩子到她屋里和她赔个不是,再说上几句好话,她也就心软了,哪里还会不答应?”
私下里他们的关系是闹得有些僵,但齐夫人相信墨锦溪不会什么都撇开不做考量。
“你想想,欣姐儿都低声下气赔不是,她身为府里主母,不能耽搁子女婚事,心里再不开心也会答应,毕竟这一家子,明面上还是得照旧过日子。”
里头的那点龃龉,齐夫人自诩都想明白了,觉得只要周梦欣去赔罪,什么都能顺过来。
他们周家一群人,要是谁能够少一分算计的心思,墨锦溪还能给他们几分好脸色。
“可是欣姐儿才病好了些,她和墨氏闹得脸上不好看,要她去墨氏跟前认错,难。”
就在今儿早上,周青远去看女儿时,女儿才扑在他怀里大哭了一场。
他不是什么尽职尽责的慈父,但对女儿还算是关心的。
听出他是舍不得周梦欣低头,齐夫人当即不悦地拧起眉头:“不过是道个歉怎么了?她不懂事,难道要我们都陪她一起和墨氏僵着?今年周府名下铺面的营收你不是看过了?”
齐夫人不认为牺牲一个周梦欣的自尊算什么大事,左右是个女娃儿,不打紧。
如果周梦欣下跪能求得墨锦溪冰释前嫌,她会毫不犹豫让周梦欣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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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发卖
说起铺面的事情,周青远的脸色沉了下来,上回去墨锦溪那拿回管家玉印,他就看过铺面的账,周家铺面的位置本就不好,每年的营收不说亏,但也赚不了多少。
观察着儿子的神色,看他还是在乎这个的,齐夫人的脸色才缓和些许。
“试想一下,你与墨氏若一直大眼瞪小眼的水火不容下去,墨氏不肯再往账上拿出一分钱,先不说府里的日子不好过,你的前程亦会受到影响,难道你连前程都不管了不成?”
说了这许久,齐夫人口舌都说干了,只求周青远能够听进去一句半句。
周青远眼底的情绪一变再变,片刻后,站起身对齐夫人拱手一礼:“儿子明白了。”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三年,周青远哪能不知道墨锦溪出钱与否,对自己前程的影响?
齐夫人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既然是因为周梦欣而起,让周梦欣去道歉就是。
左不过是在墨锦溪跟前受一点委屈,能换了全府的舒坦,那点委屈算什么?
如此想着,周青远从齐夫人屋里出来,就到周梦欣那儿走了一趟。
周梦欣多日没有出门,病差不多好了,见到周青远来看自己,别提多高兴。
“爹爹您来了!您看,这是女儿学着点的茶,茶沫好不好?”
自从生母走后,周青远到周梦欣这来的时候不多,所以周青远一天来两遭,她别提多高兴,乐呵呵地把自己点好的茶捧给父亲看。
周青远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怎么从墨锦溪那儿弄出银子来,没心思看周梦欣点的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