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被风吹得冰凉,墨锦溪嫌弃地悄悄将自己脖子向后仰了仰,不让他碰到。
“别怕,最近柏儿都有认真念书不是么?待会你父亲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只要你能全部答上你父亲的问题,他满意了,就会放你早些睡下,过了今日这关,就不用再熬夜。”
能够早睡,对于周耀柏而言,极具诱惑力,可是他又害怕面对父亲的责问。
周耀柏揣着手点点头,眉头皱得更紧。
墨锦溪斜眼睨了眼周耀柏,脸上的笑容变得狡黠。
“你父亲之前因你懈怠功课的事,格外生气,你这次千万要表现地让他满意,哪怕是错一个字也不能,你父亲不喜说话支支吾吾,你是知道的。”
一路上墨锦溪不断地说周青远如何严格,听来是安慰人的话,实际上只会加剧周耀柏的不安。
很快来到周青远的书房,墨锦溪将周耀柏放下来时,他的脚抖得厉害。
“一路上过来冻着了吧?来,坐到为父面前来?”周青远看见他的腿抖得厉害,招手让周耀柏坐自己身边。
不坐在他身边还好,离周青远越近,周耀柏只会更紧张。
“愣着做什么?”周青远不明就里地皱起眉头。
这孩子从前不是挺懂事大方?如今怎么扭扭捏捏起来。
周耀柏咽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坐到周青远面前去。
小孩子不懂得掩藏心思,周青远见他像是不愿意靠近自己,又好气又好笑,脸不自觉沉了下来。
他的脸一黑,周耀柏就打了个哆嗦,把头埋得更低。
“听说你近来都有认真念书,为父也不考你别的,就问之前的问你的问题,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的意思是什么?”
周青远寻思孩子瑟瑟缩缩,是自己之前太严厉的缘故,就挑了简单的问,之前就问过的问题,不该还不会。
结果,周耀柏答是答上来了,但答错了。
“回爹爹,这句话的意思是身为君子要为人本分,为人本分,方能行于世间。”
周耀柏紧张地大脑一片空白,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一派胡言!”周青远气得将手里的书摔在桌上。
别的问题答不上来就罢了,之前问过的竟还能答错!
周耀柏被吓得抖如糠筛,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周青远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儿子,不敢相信他连如此简单的问题都能答错。
“你最近夜夜挑灯攻读课业,到底有没有认真学进去?”
看着这个自己素来满意的儿子,周青远头回对他感到无比失望。
“柏儿,你不思进取至此,如何对得起为父对你的期望?”
周青远摇摇头,一时之间也不想继续往下问。
他甫一说罢,墨锦溪走上前把周耀柏抱起来。
“老爷别对柏儿疾言厉色,他的功课我日日都有去看,柏儿学习很是认真,桌上誊抄策论的宣纸还收着,老爷不信可以去看。”
墨锦溪抱着周耀柏向后退了几步时,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长舒了口气。
墨锦溪心下冷笑,继续趁热打铁:“柏儿最是好学聪颖,不过是老爷你太过严肃,吓着他了,这孩子天资如何,老爷还能不知?”
正在气头上的周青远闻言,冷静下来,墨氏说得对,柏儿这孩子孺子可教,并非纨绔之辈,想来是被他吓着,加上最近学业重,精神不好才答错了。
“罢了,这次为父先不罚你,你回去继续按照之前的课业安排念书,半个月后我再问你,你若是还答不上来,就别怪为父届时罚你,周府不养废物,你自己想清楚。”
周青远摆了摆手,眼下见了周耀柏他就头疼。
“是,孩儿知道了。”周耀柏委屈地擦了擦眼泪,抱着墨锦溪哭鼻子。
越是依赖墨锦溪,周耀柏便越发觉得,父亲对他不好。
后娘不是他的生母,可是从来不曾贬低他,还帮着他在父亲面前说话,反观父亲呢?
他不过是一两回答不上问题,父亲就说他是废物。
周耀柏越想越伤心,又不敢在周青远面前哭,倔强地憋着眼泪,心里便更怨父亲对自己太过严厉。
回去的路上,周耀柏在墨锦溪怀里哭得伤心。
墨锦溪没有感情地给他顺气,心里没有一丝怜惜,只是机械地做样子。
“今日你父亲问你的题,你分明是会的,怎么答错了?你父亲对你严格,是想你能成才,你心里别怪他,回去之后你仍好好看书,花时间多看几遍,争取下次的表现,让你父亲满意。”
嘴里说着哄孩子的话,墨锦溪一扭头,就看见周耀柏人中上挂着的鼻涕,恨不得把人扔出去。
“春寿,把大少爷送回去。”墨锦溪不由分说把脸上挂着鼻涕和泪的周耀柏,塞给他的贴身侍婢。
“是。”春寿将周耀柏接过来,拿帕子给他擦去脸上的脏污。
“柏儿,你别怪母亲逼你学,你想想,只要你学好了,你父亲一高兴,就允你不必日夜不停地读书了,是不是?”
墨锦溪逼着自己摸了摸周耀柏的脑袋,尔后故作心疼地长叹一声。
“天愈发寒了,玉儿,你待会去厨房那边吩咐一声,炖些热身的补品给大少爷屋里送去。”
对玉儿吩咐完,墨锦溪点到即止地领着贴身婢女离开,让春寿送周耀柏回去。
走出一段路,翠儿才压低声音道:“夫人好厉害,方才奴婢回过头去瞧,大少爷被抱着走远了,还泪汪汪往您这边看呢。”
起初夫人说继续管大少爷的事,翠儿还担心主子是心软了。
看了半个月下来,翠儿才明白了夫人的用意。
与其揽事让他人埋怨自己,还不如把自己放在‘迫不得已’的位置上,让大少爷去怨别人。
“他生母不在身边,父亲对他严厉、祖母没功夫管他,他可不得对我这个事事关心他的后娘感恩戴德么?”
墨锦溪冷笑着拿出帕子用力地擦着方才摸过周耀柏的手,这孩子身上有股小孩子的气味,抱一会就会沾在身上。
墨锦溪不讨厌这气味,但讨厌这气味儿源于周耀柏,晦气!
“补品可还要让厨房送过去?”玉儿看出主子对大少爷的嫌恶,帮她掸了掸外衣。
“送,花小钱办大事,能把这傻子骗住,补品就送得值得,我不缺这点银子。”墨锦溪说罢将手里的帕子递给翠儿。
【
第29章 参加宴会
冬日漫长,但若忙起来,日子也过得快。
转眼一月过去,到了尚书府设宴这日。
一般官宦人家设宴皆在白日,早上开始,傍晚结束。
这日墨锦溪起了个大早,亲自去了周梦欣的屋子,帮她挑选了一身合适得衣裳与首饰。
周府就算再没钱,给自家嫡女置办行头的钱,还是拿得出的。
齐夫人盼着周梦欣能攀上尚书府的高枝,还从库房里拿了自己年轻时,戴的红珊瑚玉钗来给孙女戴。
“今日是你头一回正式参加别府宴会,无论言行举止,都需不失大家风范,端庄大方,才能够入尚书夫人的眼。”
墨锦溪接过侍女递来的簪子,亲手簪在她鬓边。
其实周梦欣生得粉雕玉琢,打扮起来像是个玉娃娃,加上她后来很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愣是将太子拿捏地死死的。
墨锦溪看着镜中如含苞待放的孩子时,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不过啊,这辈子她想拿捏太子,可没那么容易。
她帮周梦欣打扮时尽心又认真,让周梦欣有些云里雾里。
之前墨氏不是都不搭理她了么?怎么今儿如此殷勤。
“你父亲想来也和你说过,今日于你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机会,待会到了尚书府,你要在尚书夫人面前好好表现,知道了么?”
墨锦溪在周梦欣面前蹲下来,看着她慢慢地说,显得自己苦口婆心。
周梦欣眸光闪了闪,心里对墨锦溪很是鄙夷。
她还道墨氏怎么转性了,原来是担心她在尚书夫人面前出错。
说来也是,只要她能得尚书夫人的青眼,把这门婚事定下来,墨锦溪身为教养她的后娘,还能博个好名声不是?回头聘礼墨氏还能占不少好处。
尽管心里鄙夷墨锦溪,周梦欣也知道,墨氏对自己的叮嘱没错,便做出乖巧的模样,来点了点头。
“母亲说的梦儿都记下了,待到了赏花宴上,梦儿绝不让母亲失望。”
墨锦溪闻言‘嗯’了声,让她身边的嬷嬷,牵着她出府去坐马车。
就周梦欣表面乖巧,实则暗藏奸狡的样子,她见得多到不能再多了。
兵部尚书梁府在京城是百年世家,在京城有几分薄面,但凡下了帖去请的人家,十之八九会前来赴宴。
晨露未歇,周府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梁夫人与一行侍女前院迎接来客,妇人身着大气的紫色袄裙,外披一件水貂毛的褂子,看起来华贵体面极了。
墨锦溪下了马车,忍着抵触,牵着周梦欣的手往里走。
进了府门,应付眼帘的,就是尚书夫人与来客们谈笑风生的场面。
“周府墨氏,携女儿周梦欣来为贵府公子贺寿,欣儿,快上前来见过夫人。”
墨锦溪落落大方地先向梁夫人行了礼,就顺着将周梦欣推上前。
因平时墨锦溪管教严厉,周梦欣礼数周到自不必说。
“梦欣见过夫人,夫人安康。”
周梦欣穿着一件绿色织金马面裙,搭配一件毛领红袄,发髻上簪着珊瑚碧玉簪子,她如此打扮又笑盈盈的,像是年画里的娃娃,让人见着就心生欢喜。
尚书夫人上下打量了周梦欣一眼,笑着将她扶起来:“这孩子,礼数倒周到。”
尚书夫人看似在夸周梦欣,余光实则定在墨锦溪身上。
墨锦溪今日打扮低调,一袭鹅黄色滚红边的马面裙,搭着一件藕荷色的短袄,看起来大方不累赘,莫看这一身穿得素净,做衣服用的缎子,可是百金难得一匹的蜀锦。
“你们有心来犬子的寿宴,外头冷,先入席吧。”尚书夫人收回目光,让领路的婢女先带她们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