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乍然绊着自己,把下人都吓了一跳。
“大小姐!您没事吧!”康嬷嬷着急着下了马车,要去扶人。
周梦欣摔在雪地里吃痛,眼泪眼见就要掉下来,可泪眼朦胧地抬起眼,看见府里的下人围上来,顿时觉得丢脸的很,咬牙自己站了起来:“不用你们扶!”
她擦了眼泪甩脸就走,让一干下人云里雾里,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说回墨锦溪这头。
回到自个的院子,墨锦溪就卸下头上的珠钗,换上轻便暖和的衣裳,盖上毯子舒服地烤起火来。
“今日参加尚书府的宫宴,奴婢瞧夫人应对得宜,夫人们与您也相谈甚欢,应当还算顺利才是,可奴婢见您回来,就有些愁眉不展,不知是不是奴婢笨拙,漏了什么?”
玉儿帮墨锦溪掖好毯子,端了主子喜欢的甜水来,主子却兴致缺缺。
“确实顺利,我是心烦待会还得汇报宴会上的事,跟述职似的,麻烦。”
墨锦溪今日在宴席上吃得不少,玉儿拿来的甜水只喝了一口,就搁下了。
府里待会会过来问宴会上的事的,除了周青远不会是别人。
玉儿闻言一怔,安抚墨锦溪稍安勿躁,让她先歇着养养神,便躬身退下。
不出墨锦溪所料,周青远办完差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她的住处。
时值太阳落山,屋内掌了灯才亮堂些。
墨锦溪卧在软榻上小憩,周青远过来时,她闭着眼侧躺着,青丝垂落脸侧,她脸上的妆容还未洗去,青丝掩了脸上的疤痕,她静静睡卧,呈现出的,便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推门进来时,这幅画面直击周青远眼底,男人呼吸一滞,连说话都忘了。
寒风从门帘的缝隙吹进来,墨锦溪眼睫颤了颤,被寒气逼得醒了过来。
“玉儿,怎不将门关严?”墨锦溪一睁开眼,就看见杵在门边的周青远。
墨锦溪:“……”晦气!
“老爷来了,坐吧。”墨锦溪耷拉着脑袋坐起身,周青远早不来晚不来,倒会挑时间。
墨锦溪坐起身,顺手将乌发拢到脑后,脸上的疤痕便露了出来。
屋里光线本不明亮,伤疤横在脸上,加之头发披着,面庞阴影错落,平添了骇然阴森。
周青远眼中的惊艳,一瞬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恶痛绝的嫌弃。
他真是疯了,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丑女明艳可人。
男人在一旁茶几边坐下,只以侧脸示人,不想正眼看墨锦溪。
墨锦溪上辈子看他这副德行多了,对他怎么看自己不屑一顾,只想快点将这人打发走。
“老爷来,想必是要问尚书府赴宴一事,今日宴席上一切顺利,大小姐在尚书夫人面前很争气,又在众夫人面前以琴艺露了脸,梁夫人口头上没说什么,但对大小姐,想来是满意的。”
墨锦溪把赏花宴上的事,删繁就简地说了,左右周青远根本不在乎细节,只想知道他女儿表现如何,以及梁夫人对他的女儿满不满意。
那日求了墨锦溪带周梦欣去赴宴,周青远心里还没底,担心墨氏只是应付了事,不会尽心。正因为如此,周青远回府后,才第一时间过来打听情况。
尽管墨锦溪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周青远也能想到,她花了心思在里头。
他今早出门前问过的,齐夫人出了首饰,既然周梦欣能得尚书夫人青眼,可见墨氏到底在欣姐儿的衣裳打扮上尽了心。
“今日辛苦你,我就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对几个孩子还是上心的。”
周青远轻叹一声,颇为感慨似的,殊不知他自说自话的样子,在墨锦溪眼里有多可笑。
“我不过尽主母职责,大小姐身上的衣裳、玉佩香囊等都花了不少银子,用的不是账上的钱,老爷别犯了糊涂,回头说我用账上的钱。”
此时特地提一嘴,墨锦溪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他女儿忙了一天,墨锦溪心里不痛快,不刺一刺周青远,她便更不痛快了。
她到底低估了周青远为人的自恋,她一番冷嘲热讽,在周青远听来,是娇嗔的埋怨。
“我知道,今日赴宴一事多谢你。”周青远扬起下巴,洋洋自得地理了理衣襟。
看他的脸色,哪有半点像是道谢的样子?
墨锦溪眉头微动,不解周青远什么意思。
她若知道周青远心里,把她之前和周府割席的举动,看成是她在闹别扭,她能气笑。
周青远自恋地抬手去扶头上的玉冠,感叹自己到底是姿容清俊的探花郎,有哪个女子不动心?
尤其是墨氏这等丑女,嫁给了他,心当然都在他身上。
至于之前的举动,不过是在耍小脾气,实际上还是很爱他这个夫君的,不然怎会拿出银子来,给他的嫡女收拾那样一身体面的行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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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软榻上发呆的墨锦溪,没注意听周青远说了什么,愣神了一会,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天色不早,老爷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如去大小姐那看看。”
周青远自以为墨锦溪对他情深根种,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得意之下,没听出墨锦溪话里的厌烦:“好,我先过去欣姐儿那,你好生休息。”
男人起身理了理衣摆,昂首阔步地离开墨锦溪的屋子。
墨锦溪冷冷看着他的背影,等他一走,就让玉儿赶紧拿熏香,将他坐过的地方熏一熏。
周青远心情愉悦,来到女儿的院子,想问她在赏花宴上,可有结交别的贵女,不料才进院门,就听见女儿屋里,有哭声传来。
“这是怎么了?是谁伺候不周惹了小姐不快?”
周青远沉着脸迈进屋内,就看见汤婆子被摔在地上,嬷嬷与丫鬟都围着周梦欣。
“回老爷,大小姐自回府就这样,奴婢们哄了许久都不见好,不知是怎么回事。”
康嬷嬷原本是跟在齐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说的话还算可信。
周梦欣身上穿的,还是去赴宴的行头,就连首饰都没摘。
就算哭成了大花脸,一身的打扮,也是气派非常。
周青远对墨锦溪今日办的事很满意,可转念一想,女儿从宴会上回来,就哭成这样,莫不是……墨氏隐瞒了什么?
“今日打扮地这么好看赴宴,不是应该高兴,怎么回来倒哭上了?是不是受了委屈?你和为父说说。”周青远将女儿抱起来,从婢女手里接过帕子帮她擦脸。
周梦欣满腔委屈,在见到周青远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
“今日梁府赏花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其他府上的小姐,听说后娘是商人之女时,都开始嘲笑起女儿来,她身份卑贱,让女儿丢尽脸面,女儿不要她做后娘!”
周梦欣以为周青远会为自己做主,帮着她狠狠说后娘的不是,以前李嬷嬷便是如此。
她才说完,就瞧见父亲的脸冷了下来。
周梦欣高兴地环住周青远的脖颈,心想父亲果然还是疼她的。
“父亲,您快去帮女儿责骂墨氏,或是去她那讨些什么来,她不会不给。”
八岁的女娃,天真地以为墨锦溪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是父亲的孩子,而墨氏是父亲的妻子,只要是父亲开口要的东西,墨氏自然会给。
她高兴地劲儿还没过去,周青远就将她放了下来:“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那个李嬷嬷?”
周梦欣被父亲斥地有些愣神:“什么?”
看着打扮华贵的女儿,周青远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管墨氏闹脾气,是为哪一层缘故,周青远吃了这么些苦头,已然意识到,墨氏对周家的重要性。他再和从前那般对墨锦溪,那么墨氏的嫁妆,乃至整个墨家的支持,他都别想得到。
“今日你伤心难过,为父不和你计较,从今往后,不许你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周青远不关心周梦欣今天是否在宴会上受人白眼,墨锦溪的出身确实没多好,但墨家的财力,就连皇室都为之动心。
他不想因为女儿对墨锦溪态度不好,墨锦溪又撇开府里的事,什么都不管。
到时损失的不仅是周梦欣,还有整个周府。
“父亲您怎么可以为了后娘,斥责女儿?她只是卑贱的商人之女,对我也不过虚情假意,凭什么要我尊敬她!”
周梦欣心里委屈,耍起性子,就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周青远被她一番话,吼得肝胆俱裂,惶恐地向门外看去。
“够了!你这个逆女,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容易才将墨锦溪一点点哄好,周青远不想这些话传出去,让这些天的努力,功亏一篑。
在墨氏的面前低头一回,已经足够难受,他不想再为这个女儿,低声下气去求墨氏相同的事。
周梦欣被父亲吼地一愣,错愕地瞪着眼。
周青远从前觉得,这个嫡女乖巧,如今看来,果真是那个老妇将她教坏了。
平时有什么话私下讲,也就罢了,就怕她嚷嚷到墨锦溪面前去。
见女儿呆愣地站着,周青远心下无奈,只好蹲下身,对她好言相劝。
“墨氏从前待你的好,怎会是虚情假意?她确实是商贾之女,那又如何,她同时也是你继母。”周青远还想极力和周梦欣说道理。
商贾之女几个字,就如周梦欣心里的一根刺,碰一下就炸毛。
“我才不要什么继母,我要我娘亲,是不是只要她走了,我娘亲就能回来!”
周梦欣还不懂死意味着什么,崩溃之下,她只想要母亲回到她身边来。
尹天瑶假死一事,知道内情的没几个人,周青远做贼心虚,被孩子的无心之言,吓得寒毛直竖:“够了!别说了!”
周青远气急败坏地站起身,若不是周梦欣还小又是女娃,他真想给她一巴掌了事。
“你娘已经病逝,如今墨氏才是你的母亲,身为子女,怎可在背后议论父母?为父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好,今后不可再得罪墨氏!听见了么!”
周青远居高临下地,睨着周梦欣,心里已生出,将这孩子送走的想法。
若周梦欣不知悔改,等她的婚事定下,就把她送到观中去养着,一来可以避免她得罪墨锦溪,二来名声也好听。
面对周青远的怒火,周梦欣怂了。
“是女儿不懂事,女儿答应父亲,今后会敬重母亲,绝不惹母亲生气。”
说罢周梦欣撇了撇嘴,但不敢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地太明显。
“这才是爹爹的乖女儿,夜里天寒,你身体不好,用过饭早些休息。”
周青远满意地揉了揉周梦欣的脑袋,女儿能听话些,于他而言,也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