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溪这贱人,是存心折辱她?
纳妾一事,墨锦溪为了不让周青远和尹天瑶提前通气,想了些法子将人绊住,加上他自个做贼心虚,不敢轻举妄动,所有事,尹天瑶一概不知情。
“你这话好生奇怪,入府做姨娘不比做见不得光的外室体面?还是老爷说你是孤女,夫人才同意你入府,不然没名没分过一辈子,不丢人?”
玉儿说话合理但不留情面,尹天瑶被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奈何不能发作。
夫君疼惜她,不会舍得让她入府做妾,看来是墨锦溪那贱人从中作梗。
她在外当外室本就憋屈的很,但这座宅子里,好歹只有她这一个女主人,可如今回周府,她的身份倒成了受制于人的妾室!
“于姑娘,大家都在看着呢,到底是要继续当外室,还是入府做姨娘,你自己选。”
玉儿站在花轿前等着,也不急。
他们这边吹吹打打的动静不小,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路人。
尹天瑶觉得难堪,忙抬袖掩面,钻进轿子。
她如今的处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在外和周青远不清不楚的事,已经被发现,为了不落人口实,她只能进府。
玉儿冷眼看着她坐上花轿,放下轿帘,让轿夫起轿。
跟着花轿的人稀稀拉拉,吹吹打打不过数人,一看就知是谁人纳妾的阵仗。
抬尹天瑶的花轿是水红色,处处点明轿子里坐的是位姨娘。
尹天瑶曾经以正妻身份聘进周府,此刻挤在窄小的花轿里,恨得在轿子内壁上刮出几道指甲印来。
“这位姑娘,不知我入府一事是如何安排的?”尹天瑶沉住气,决定先探探虚实。
“府上主母大度,不计较你的外室身份,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一座干净院子,就在老爷院子边上,是挨着的,待会你进府,就先到院子去梳妆,头面喜服,夫人都备好了。”
想到轿子里这位的真实身份,玉儿不禁冷笑。
本是原配夫人,如今却不得不以妾室的身份入府,滋味不好受吧?
她既然和周青远合谋来害夫人,一切就都是她活该。
“她如此好心?”尹天瑶愕然,一时不防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毕竟无论多大度的女子,也不会把妾室安排在自己丈夫院子隔壁。
玉儿面若寒霜地斜了花轿一眼,不冷不淡道:“夫人待人宽和,从来如此。”
尹天瑶闻言不屑一笑,墨锦溪待人宽和?真是笑话。
那贱人是如何苛待她的女儿,当她不知情么?不管墨氏安的什么心,她还怕不成?
花轿一路抬到周府后门,玉儿收了冷眼,肃然将人带到主子安排的院子。
院子里简单地贴着大红喜字,屋里早早备好喜服。
墨锦溪差了身边得力的嬷嬷,来为尹天瑶梳妆,穿戴好,又安排人将她引到花厅。
透过盖头,尹天瑶能模糊看见花厅的布置。
屋檐下挂着水红长绸,布置简单,但纳妾的规制,大抵如此。
恰恰是这合乎礼制的布置,让尹天瑶气得不轻,她可是周青远的发妻,墨锦溪却安排人以纳妾的规格,将她迎进门,于她而言是天大的羞辱。
尹天瑶步入花厅,隔着盖头映入眼帘的是周青远与墨锦溪并坐在首位上的身影,当即眼前一黑,亏得喜娘扶着才站稳。
“那日在长街上没能好好看你,今日细细瞧着,于妹妹真是纤柔若柳,别说老爷,就是我都要动心了。这身粉色的喜服,多配于妹妹。”墨锦溪莞尔一笑,很是大方地夸赞她。
心里有鬼的人听着这番话,只会觉得尴尬。
为了气尹天瑶,墨锦溪特意将最后一句的语气咬得重些。
察觉尹天瑶身形晃了晃,墨锦溪满意地笑了。
“老爷,先挑盖头吧。”墨锦溪笑着抬手示意,翠儿就捧着挑盖头的秤杆上前。
纳妾和娶妻不同,娶妻揭盖头需在洞房,但纳妾不一样,要在敬茶前,且无需拜天地。
周青远神情微动,起身走上前去拿起托盘上的秤杆,心情激动地将尹天瑶的盖头挑起。
盖头挑起那一瞬间,夫妻二人对上视线,宛若回到当年他们大婚那日。
在座观礼的姨娘再次看见这张脸,都倒吸了一口寒气,像,真是太像了。
其他没事先见过尹天瑶的下人都错愕不已,早就听说新姨娘于氏和前夫人样貌相似,没想到这般相似,说是一模一样也无不可。
尹天瑶心思全在周青远身上,望着眼前人眼眶微热,嘴唇动了动,轻唤了声:“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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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这杯茶,我应当喝才是
她含着眼泪轻唤周青远,惹得周青远心猿意马。
尹天瑶声音小,旁人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墨锦溪一样,不过看着这两人这副执手相看泪眼的模样,多半是触景生情呢。
墨锦溪脸上挂着得体淡然的笑,眼底笑意不减。
看这样热闹的戏,她怎不高兴?
这对‘苦命鸳鸯’越是感慨良多,她心里就越痛快。
“还不到洞房的时候,老爷这般眼神火热,都快惹得新姨娘不好意思,还请老爷先坐回来,让新姨娘先敬茶,别误了吉时。”
墨锦溪笑容温和,看起来是真心认这位新入府的姨娘。
妾室敬茶,需向正室下跪。
尹天瑶一听要下跪敬茶,委屈巴巴地对周青远使眼色。
尹天瑶一双眉眼最是多情,当年她便是这么含情脉脉地,勾住周青远的心。
尹天瑶的真实身份周青远最清楚,让发妻以妾室身份入府,本就是不得已,加上最近事情太多,他没来得及去和妻子解释一二,此刻见妻子委屈,他即心疼又尴尬。
哪有发妻给续弦下跪敬茶的道理?
“不过都是虚礼罢了,免了也无妨。纳妾而已,今日并无外人在场,就无须行这些复杂的礼数。”
在周青远心里,无论如何,尹天瑶都是他的发妻,以妾室之礼待她,确实教她委屈。
周青远忘了,从尹天瑶以所谓的于心曳的身份入府一事定下开始,许多事就由不得他们。
“老爷说的哪里话?我身为主母不喝妾室茶,就是不承认新入府的于妹妹,我还特地问过,府里几位姨娘都给前夫人敬过茶,我不能缺了礼数,薄待了于妹妹,这杯茶,我应当喝才是。”
墨锦溪满口的前夫人、姨娘的,每个字都在往尹天瑶的心口上扎。
她眼里含着泪,看起来更委屈了。
墨锦溪见状皱起眉头:“老爷和于妹妹是怎么了?似乎都不太情愿?是我的错觉还是二位终于能同在一个屋檐下,感动地……忘了礼数?”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青远深知再不收敛怕是要露馅,只好狠下心坐回主位上。
尹天瑶垂着的手动了动,应当是想拉住周青远,不过后头忍住了。
“能入府是小女子三生有幸,怎会不情愿。”尹天瑶敛袖而立,低着头倒有几分娇羞模样。
墨锦溪乐呵地掩嘴轻笑:“都入府成了周府姨娘,怎么还自称小女子,于姨娘,称呼该换了。”
尹天瑶脸色一白,咬牙紧紧攥着衣袖,不情不愿道:“是,妾记住了。”
满屋的人各怀鬼胎,墨锦溪看着酣畅淋漓的一出戏,觉得自己这一决定实在明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周青远和尹天瑶自食其果,还有什么比杀人诛心更狠?
此刻尹天瑶只怕还觉得自己是忍辱负重,将来只要能得到墨家的嫁妆,就不枉此行。
她不会知道,墨锦溪的嫁妆,她摸都摸不到,竹篮打水的滋味,她应该尝一尝。
“于妹妹真是可人,难怪能把老爷迷住,妹妹入了府,就能常和老爷见面了。”
墨锦溪此话一出,下首的几位姨娘内心,如临大敌。
于氏与前夫人长得太相似,老爷就是因触景生情,才把她就在身边,这个女人日后和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老爷眼里,还会有其她人么?
她们和墨锦溪不同,墨锦溪身后的墨家虽说只是商人,在本朝商人地位低,可到底墨家富甲一方,财富是连皇家都觊觎的存在。
墨锦溪就算不得宠,她想过好日子还是能过好日子,娘家的钱财就是她最大的后盾。
可她们当姨娘的就不同,没背景,没有钱,没有娘家撑腰,只能靠男人的宠爱。
若是这位于姨娘入府后,老爷只看得见她,她们这些老人,未来可就是一片黑暗了!
墨锦溪欣赏完所有人的神情,才对玉儿点了点头,玉儿端着茶盏捧到尹天瑶面前。
尹天瑶看了茶盏一眼,迟迟没有接过来。
发妻以妾室的身份,向续弦敬茶这等委屈,她咽不下。
周青远见妻子久久不动,知道她是不肯接受,自个儿心里也不好受。
墨锦溪不着急着催她,似笑非笑地往花厅门外看了一眼,应该差不多了。
“大小姐、大少爷到。”管家传完话,面色为难地牵着两个孩子,走进花厅来。
两个孩子听说府里娶了新姨娘,就一起过来瞧瞧,姐弟二人如今还小,只是想来看个热闹。
尹天瑶假死离府,不过一年半的时间,在她离开时,两个孩子都到了记事的年纪,都还记得生身母亲的模样,一进花厅,与回过头的尹天瑶对上眼,他们立即就认出母亲来。
周梦欣与周耀柏怔愣一瞬,一年来对母亲的思念和委屈,都迸发出来。
“呜哇!娘亲!您怎么把我们丢下不要我们?他们都说您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孩童悲切的哭声教人听来心中酸涩。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着尹天瑶哭得伤心,尹天瑶何尝不是一年多没见孩子,见两个孩子哭成这样心痛如刀绞。
周青远看见这一幕被吓得头皮发麻,他怎么就忘了,母子连心,若是梦姐儿和柏哥儿认出阿瑶来,事情可就难办了。
他不是特意吩咐下人看住两个孩子,让他们乖乖待在屋里念书么?那些人都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让人跑到这来!
周青远那点心思,墨锦溪看得门清。
府里这么大的热闹,墨锦溪怎么能让两个孩子错过?
不为这场戏添砖加瓦,那可就少了意思了,那怎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