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夫人心里,她从不把墨氏当作儿媳看待,只承认尹天瑶这一个儿媳妇。
“老爷,老夫人?”碧春过来暖阁,看见齐夫人也在愣了愣,“姨娘醒了。”
周青远母子闻言,整理好神色,急忙过去卧房看望。
因为落水小产,尹天瑶面色苍白地厉害,周青远母子进来就将门带上,没让婢女跟进来,两人看见尹天瑶虚弱的模样,心里都不好受。
“夫君,母亲,我的孩子……还好好的么?”尹天瑶不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她隐隐能够察觉到,孩子已经不在她肚子里。
“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要一个。”周青远不忍直接告诉她真相,只好委婉地和她说。
听周青远这么说,尹天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怔怔地低头看了好一会自己的肚子,便捂着脸崩溃痛哭起来。
齐夫人素来只看重自己的宝贝儿子,此刻见尹天瑶哭成这般,也少不得动容。
周青远看妻子哭得这样难过,何尝不是心痛如刀绞。
“你才损了身子,别哭伤了身,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养好身体才是。”
周青远忍着泪意,把尹天瑶紧紧抱在怀里,希望她能好受些。
尹天瑶骤然小产,心里不好受,但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不能一直坏着,只好擦了眼泪,极力平复内心激荡的情绪。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回去休息么?怎么会拐到荷花池那边?”
齐夫人还不知道碧春与周耀柏各自说了证词,再者,她更信尹天瑶说的。
周青远刚想说先不追究这个,碧春与儿子都说明白了,尹天瑶却语出惊人道:“有人推了我!我是被人所害!有人要害我腹中孩儿!”
眼前的男人就如她的救命稻草,尹天瑶抓着周青远的手太过用力,手臂青筋凸起,她惶恐地瞪着眼,对落水的事心有余悸。
“有人推你下水?可碧春说,你们是听见柏儿落水的,所以才找了过去不是么?”
周青远以为妻子落水是以为,没想到这里头还另有隐情。
怀里的妻子因为惊惧有些精神恍惚,周青远眉头微蹙,心想也许是妻子受了惊吓,所以才胡思乱想,以为有人想要害自己。
“我当时确实是因为听见柏儿呼救的声音,所以才去荷池边查看情况,但当时天黑,我看不清水里是何情形,不料有人从背后推了我,我站不住,才摔到水里。”
尹天瑶提起落水的情形,就像是又回到那个时候,身上冷得令她窒息。
周青远宽慰的话到嘴边,见尹天瑶神色认真,不似是说胡话,心便沉了下去。
“碧春就在屋外候着,我叫她进来。”周青远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齐夫人,齐夫人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立即去开门,把下人叫进来。
“碧春,你不是说姨娘是失足落水?姨娘却说是有人在背后推了她,碧春,你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你害了姨娘,贼喊捉贼?”
两人说的话不一样,其中多半有人说了谎,周青远只能想到碧春被人收买,做出陷害尹天瑶的事情来。
如若真有人收买了碧春,那个人应当不知道尹天瑶有孕的事,不然早闹开来。
碧春莫名和主子一起落水,自己也受惊不小,才换好衣裳过来伺候,没想到主子会怀疑是她害了姨娘。
“老爷明察!当时奴婢与姨娘听见荷花池边传来大少爷的呼救声,奴婢就扶着姨娘过去查看,兴许路滑,姨娘一时没站稳,跌到池子里,奴婢对天发誓,奴婢始终紧紧扶着姨娘。”
碧春看向尹天瑶的目光带着乞求,她不求姨娘为她据理力争,好歹说一句公道话。
当时事发突然,但尹天瑶清楚记得,碧春确实一直稳稳当当扶着自个。尹天瑶对周青远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说的话。
见尹天瑶还算公正,没一味指摘自己,碧春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倘若尹天瑶不为她说话,便是真的寒了她一颗侍主之心。
“不过姨娘认为有人推了自己,奴婢觉得并非姨娘多虑,池边确实路滑,本来奴婢稳稳扶着姨娘,姨娘忽然跌倒就说不通,也许真是有人借着夜色,想暗害姨娘也说不准。”
身为落水当事人之一,碧春被救起时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听姨娘说有人存心暗害,碧春仔细想来,确实觉得不对。
池边地面平坦,没有绊住人的碎石或是什么,主仆二人因为天色很暗,虽然着急,但很小心脚下,好端端的,姨娘忽然摔倒,就值得令人深思。
如果只是不小心绊着,她把人扶地很稳,按理能把人拉住。当时姨娘是整个人都重心往前倒,现在想来哪哪都不对。
“碧春说得不错。”尹天瑶虚弱地咳了几声,碧春是外头买来的丫鬟,不是她绝对可信的心腹,但这次她落水,碧春确实可避嫌疑。
周青远心疼地帮她顺气,根据妻子与碧春说的话推敲。
背后真有那么一个人推了阿瑶,那个人会是谁?
“那人从背后推我,力气其实不算大,不会是男人,我与碧春双双落水,是因那人推我之后,地面太滑,所以我和碧春没能站住。”
可是……尹天瑶看着纱帐陷入沉思,阖府里,谁会害她?
这段时日她不曾得罪过几位姨娘,就算她们不满自己,也没必要做出暗害她这样冒险的事情来,也没那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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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怀疑墨锦溪
府里多一个姨娘和少一个姨娘,对她们的地位,不会有任何改变,又不是争主母之位,大费周章推她落水太费心思。
“是墨氏,定是墨氏嫉妒我得老爷重视,加之痛恨身为老爷唯一嫡子的柏……大少爷!”
尹天瑶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碧春,咬牙道:“墨氏没有子嗣,岂能容下老爷与发妻的嫡子,她只怕起初是想害大少爷,不想被我发现,是了,在花厅的时候,她不是不让我离开?”
越往下推敲,尹天瑶心里就越恨。
“她定是在那个时候就对大少爷下手,被我撞破她的丑事之后,她一不做二不休,就想连我和碧春一起害了,不让碧春去求救。”
尹天瑶因激动面色涨红,然她的双唇毫无血色,看着更为虚弱。
墨氏无心插柳,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这笔账,她定要和墨氏算!
听着尹天瑶话里的意思,是隐隐要把罪名扣在墨氏的头上。
齐夫人心疼儿媳,但是这个节骨眼,不是开罪墨氏的时候。
墨氏想对大少爷下手,有很多种方法,推人落水太张扬。
沉思片刻,齐夫人脸色难看,却坚定地摇头否认。
“未必,今日家宴开始之后,墨氏就在花厅忙前忙后,至于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和陪嫁来的婆子都在前厅帮忙,不曾离开过。”
周青远一贯觉得母亲愚钝,对她这番话却十分认同。
自打新姨娘入府,墨锦溪没少行挤兑尹天瑶之实,但只是给作为妾室的于心曳下马威,没有恨到要她性命的程度。
至于说墨锦溪要害大少爷,更不可能,她日日监督大少爷功课,用什么手段不好,不会选推人落水闹这么大动静的做法。
尹天瑶被失去孩子的悲痛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认定是墨锦溪所为。
“墨氏身边的丫鬟和婆子跟着她,不足以说明什么,她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人,随便指使一个人去做有何难?”
尹天瑶才小产,不宜情绪激动,此刻她腹部绞痛,疼得她满头大汗,碍于碧春在,只能强忍着,极力平复自己的心神。
她痛恨墨锦溪至极,偏偏这个孩子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齐夫人与周青远对视一眼,两人知道尹天瑶气不过,但这件事就算疑点重重,也和墨锦溪沾不上关系,不是因为她那笔嫁妆心存偏私,而是,不对。
“心曳,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周青远心下无奈,只好先稳住尹天瑶的情绪。
“暗害府里嫡子这么大的事,我们府里的下人没几个有胆子去做,一旦暴露被告到官府那是死罪,能让下人豁出性命的,除非是墨氏身边的心腹,不然不会拿出命来为虎作伥。”
齐夫人担心尹天瑶气上心头犯糊涂,闻言便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说。
“戕害嫡系子嗣,尤其是嫡子,凶险万分,要做,也须得是身边最信任的人去做,当时墨氏的心腹一应都在花厅,如此要紧的事,她不可能交给粗使丫鬟或是婆子。”
思来想去,害大少爷乃至是尹天瑶的人,都不会是墨锦溪。
尹天瑶哭红了眼,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确实心有不甘,但婆母与丈夫说得没错。墨锦溪每日照料周耀柏,要动手何愁没有机会?
周青远让碧春退下,几人就落水的事分析许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尹天瑶是被人推落水,别的一概不知。
“柏儿那孩子因有些体热,先睡下了,等明日他醒了我再问他当时的细节,也许能够知道什么。”
面对着迷雾重重的落水事件,周青远心力交瘁,面对伤心欲绝的妻子,也只能先加以安慰。
“还请夫君一定要追查下去,事情不水落石出决不罢休,决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就这么白白枉死!”
一提起胎死腹中的孩子,尹天瑶抑不住内心悲痛,伏在周青远怀里大哭。
齐夫人看着抱在一起伤神的两人,暗暗叹了口气,默默出了屋子。
“我无论如何都会查清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周青远鼻尖发酸,不忍看妻子伤心的模样,悲痛地别开眼。
意外小产乃尹天瑶的伤心事,她哭了半宿,在周青远的轻哄下才慢慢睡去。
次日,墨锦溪睡醒后就吩咐嬷嬷去库房取了些补品分别给大少爷屋里和新姨娘屋里送去。
补品只是寻常暖身补血的,都是普通品质,就吃个乐呵,不会有什么大作用,应对落水的风寒,那是绰绰有余了。
墨锦溪把搪塞人的功夫做得漂亮,让周青远就算有不满,也再不好意思开口。
除了补品,墨锦溪还另外让人送了些碳火过去尹天瑶屋里,当然,碳火的质量一样是照着姨娘的份例送的,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就是额外给尹天瑶的东西,尹天瑶没有感恩,反而不乐意了。
“只是送这些东西,顶什么用!墨氏坐拥金山银山,答应了老爷好生照料我,却只送此等货色,是什么意思!”
一大早,尹天瑶得知墨锦溪屋里的嬷嬷送东西来,让碧春拿来给她瞧一瞧,还以为会是什么好东西!亏她白高兴一场。
尹天瑶嫌弃地把所谓的补品扔在地上,碧春见状忙把东西捡起来。
“姨娘,奴婢无心向着夫人说话,但这些补品熬了驱寒暖身最好不过,我们就是去库房要都没有的,您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碧春说罢,注意到尹天瑶黑下来的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闭了嘴。
昨夜姨娘落水,就怀疑是主母所为,苦于没有证据才不得不作罢。
碧春无心之言,歪打正着提醒了尹天瑶一件事。
她对外宣称不过是落水受寒,可不是小产。尹天瑶咬了咬牙,只能隐忍不发。
“是我糊涂。”尹天瑶疲惫地躺了下来,不忘为自己方才的举动找补,“你把补品熬了送来给我,对了,大少爷那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