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远不是不明白齐夫人的意思,只是想起墨锦溪的嘴脸,深感不虞。
“母亲别急着下定论,不是还有近几个月的账没看?母亲且看着,我不信,她真把嫁妆添在府里账上,商贾之女,哪会全无算计?”
周青远就不信,墨锦溪有那么好心。
齐夫人:“……”
“好了,账我再细看看。”齐夫人按了按太阳穴,光是想到要看账,心里就打怵。
觉察出齐夫人面色哀愁,周青远眉头皱了皱,话未出口,屋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夫人,不好了,大小姐病了!老爷也在?”
伺候周梦欣的婢女跑到齐夫人这来传话,没想到周青远也在。
“好端端的,人怎么病了!”周青远猛地站起身,面色难掩担忧。
他与发妻尹天瑶得了一男一女,平时对两个孩子还是上心的。
尤其是在发妻为了自己的仕途做出‘牺牲’之后。
“李嬷嬷已经去请大夫,奴婢急着来传话,底下的事,奴婢不知。”
周梦欣与周耀柏是周府的宝贝疙瘩,对周青远而言,更是如此。
得知周梦欣病了,阖府无论大小主子,都往她院里去探望问候。
就连齐夫人这个重男轻女的长辈,得知了这事,也赶着来瞧。
不知是婢女有意还是无心,是最后一个到墨锦溪那传的话,等墨锦溪到的时候,周梦欣屋里,已站满了人。
大夫正好给周梦欣把完了脉,她一进屋,所有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大夫,大小姐身体不适,是哪儿出了毛病?”墨锦溪没搭理这些人,先问周梦欣的病。
周青远记着墨锦溪和自己‘耍脾气’的事,寻思过了两天,她该有什么表示,结果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男人本来想给墨锦溪脸色,结果被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噎得死死的。
“小姐自幼就患有咳疾,本来不严重,好生养着就是,这病最怕寒冬与烟尘,想来是天寒的缘故,将病勾起来了。在下去写张方,贵府让人按着方子抓药,每日早晚一服,养上一阵就能病愈。”
周府门第低,请不起府医,大夫是外头请来的,把完脉开了方子就可离开。
大夫前脚刚走,周府上下还在屋里,李嬷嬷便哀嚎一声,哭着跪了下来。
“请老夫人和老爷为我们家小姐做主啊!”
齐夫人被李嬷嬷的动静吓了一跳,皱眉道:“嬷嬷这话是何意?大小姐受了什么委屈?”
周青远这头正心疼女儿,听李嬷嬷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李嬷嬷,怎么回事?”
他一双浓眉皱成‘川’字,眼神冷下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到底是三年前的探花郎,样貌清俊,墨家会同意这门亲事,有一点就是因为周青远长得好。
墨锦溪站在人群边上,本来都打算走了,李嬷嬷的动静一闹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夫人……”玉儿也觉察出,李嬷嬷应当是奔着自家主子来的,担忧地轻声提示。
墨锦溪轻摇了摇头,让玉儿冷静。
她好奇地很,李嬷嬷到底预备给她泼什么样的脏水。
“老奴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小姐虽说有咳疾,但因为照料得好,已经许久没发作,之前都好好的,谁知道这个月库房减了木炭的份例不说,还不再给红箩炭了!”
李嬷嬷痛称自家小姐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哭得那个凄惨。
就是苦了墨锦溪,听这着拙劣的栽赃话术,她没笑出声,是因为憋着。
听到红箩炭几个字,屋里几位主子神情都有些微妙。
躺在床榻上盖着厚厚锦被的周梦欣,恰如其分地咳嗽了几声,娇弱地喊了声:“爹爹,我好难受……”
周青远极为疼爱发妻尹天瑶的孩子,见女儿病得难受,红着眼从内室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瞪向墨锦溪。
“寻常木炭或多或少有烟,大小姐就是因为炭火的缘故,身子才不好。”
李嬷嬷抹泪哭诉时,有意无意往墨锦溪站的方向看一眼。
她在炭火上大做文章,又这副作态,谁还不知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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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摆烂,不管家了
墨锦溪是府里主母,库房的事由她打点,李嬷嬷口口声声说周梦欣的炭火被克扣,要指摘什么人显而易见。
“墨锦溪,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真当自己带了丰厚嫁妆,嫁到周家就了不起!”
周青远问都不问墨锦溪,听了李嬷嬷几句话就给她定了罪。
墨锦溪把玩着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周遭,等周青远说完了,气死人不偿命来了句:“难道不是吗?”
此话一出,不止周青远,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道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们也不能软饭硬吃。
偏偏她们再看不起墨锦溪,到底花着她的嫁妆,就是再不痛快,也不好明说什么。
“你!”周青远脸红一阵白一阵,深觉自己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个女人。
他这么想的时候,真是全忘了墨家的婚事,是周家自己求来的。
“你初掌中馈时事实妥帖,我还觉得你是个贤妻,两个孩子你照顾得也算上心,没想到不过是做做样子,你真教我感到失望,俗话说的不错,后娘果然不如亲娘!”
周青远冠冕堂皇地怒斥墨锦溪的虚伪,全然不觉得周府上下,墨锦溪已经算最实诚之人。
“你无论怎样作妖,都不应该拿孩子出气,稚儿无辜,你居然做出虐待我嫡女的事来,你该不会以为,嫡系子嗣有个好歹,你就能生出孩子来吧?别白日做梦!”
受了墨锦溪几日闲气,这会子借着周梦欣的事,周青远将怒火全泄了出来。
他在气头上,就连说出了自己那不妥当的心里话,也全然未觉。
还是齐夫人眼见不对,沉着脸咳了一声提醒他。
墨锦溪闻言笑了,好啊,总算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周青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尴尬之际,听见墨锦溪的笑声,怒火又被勾了起来。
“你笑什么?虐待嫡女,是值得你高兴的事?这事告到官府,你可知自己什么下场?”
若非墨锦溪自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心理素质尚可,她此刻会直接给周青远一记白眼。
“真是奇了怪了,李嬷嬷一口一个克扣炭火,老爷一口一个虐待嫡女,口里蹦出来的话跟戏文似的有趣得紧。你们一唱一和责问我,我倒也有句话要问。”
墨锦溪抬起手,玉儿就将早准备好的库房记档递给她。
她随手翻了几页,就面无表情地将记档扔在李嬷嬷面前。
“册上记录是府里每位主子应得的份例,嬷嬷拿去核对吧,看看大小姐房里少了哪一样,但凡少了,我百倍给她补回来。”
谁都没想到墨锦溪还带了记档来,都愣了愣。
见李嬷嬷不动,墨锦溪沉了脸,拔高音量提醒:“对啊!怎么不对?”
李嬷嬷本是想借着老爷和老夫人的势,让主母恢复这屋从前的用度,谁知道她居然带了记档来!夫人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李嬷嬷哆哆嗦嗦去捡地上的册子,可上头的字,她哪敢念?
念出来,她就是蓄意污蔑当家主母。
“你少在这咄咄逼人,耍主母威风!”
周青远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意思很明白,他要为李嬷嬷撑腰。
周家的人沆瀣一气,墨锦溪见怪不怪。
她啊,都看腻了。
“别的多说无益,不止大小姐,就连各房屋里应得的份例,都一分不少,你们如今拿的份例都是周府自个儿公账定下的,以前多出来的,是我拿了嫁妆做补贴,不是凭空来的好处。”
墨锦溪有些懒得看这些人的嘴脸,目光越过旁人,看向珠帘后静悄悄的内室。
但凡这个时候,周梦欣开口为她说一句话,往后这屋里的份例,墨锦溪照添。
可惜。
墨锦溪拢了拢自己身上厚实的狐裘:“我的嫁妆是娘家给我傍身的,总不能全用在公账上,我不拿钱出来,还有错了?没有吃完好饭,嘴都没抹就骂人的道理,至于大小姐……”
衣着雍容的女子冷笑一声,看着周青远的目光充满轻蔑。
“没有我悉心照料,一年前大小姐就已经病了,她的咳症,一年前是什么光景,诸位都不记得了?不能够吧。”
她字字珠玑,犹如一记又一记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周府众人的脸上。
别的不论,墨锦溪用在周家人身上的银子,那是实打实的。
甚至这一年来,府里上到齐夫人,下到姨娘都过着高枕无忧的日子。
齐夫人拉不下面子去劝墨锦溪,更不屑去劝,但又不想墨锦溪真和周青远闹僵回头大家都捞不着好,便悄悄给秦姨娘递眼色。
秦姨娘原是贴身丫鬟出身,口齿伶俐很会说话,意会齐夫人是什么意思,立即就出来打圆场。
“夫人嫁过来之后,治家有方,我们都看在眼里,今儿大家都是因为担心大小姐才来的,都是一片好心,何必起口舌之争,夫人消消气。”
话么,秦姨娘说得那叫一个漂亮,又捧了墨锦溪,又给了彼此台阶下。
但凡放在上辈子,墨锦溪能被骗得团团转,当场落泪,对秦姨娘感恩戴德。
如今么,她懒得和这些人装。
墨锦溪冲秦姨娘眯眼一笑,不动声色地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秦姨娘真抬举我,我可当不起治家有方四个字,我没这能力本事,今后还得靠老夫人管家,打点府里上下大小事宜呢。”
轻柔如风的一句话,听得在座的人心头一片冰凉。
齐夫人难得机灵一回,变色道:“你是气糊涂了,胡说八道什么?”
中馈是烫手山芋不说,齐夫人还想墨锦溪继续往账上添钱呢!
墨锦溪不管家,那怎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