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萧承头疾不适宜合房,就单说俞嫣爬床,足以让她丢掉性命。
自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回想前世,即便在中药的情况下,萧承仍不受药物驱策,拒绝了俞嫣,还事后当场赐死俞嫣。
不过......
黎昭妙目流眄,比起俞嫣,她更想要贺云裳送命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你取而代之。”
“你让我截胡俞嫣,一来会得罪太后,二来会致我送命。黎姑娘,这笔买卖,但凡不是傻子,都不会交易的。”
黎昭冷笑,“随你,反正过了今晚,陛下会与俞嫣染上关系,还得被迫封她为妃。”
感受到少女发自心底的冷漠,本打算借助黎昭搅黄太后之局的贺云裳哑然失声,半晌,沙哑道:“你们青梅竹马,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俞嫣那个蠢东西玷污了陛下?”
“反正我不在乎。”
“黎昭!”
黎昭稍稍侧眸,漆黑的瞳仁比黑夜还要浓稠,“太后惯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陛下今晚是需要枕边人纾解的,你大可明哲保身,无非明日起,多个女主子。若你想要拦截俞嫣,我可以帮你。”
贺云裳呆愣在原地,几经纠结,磨磨牙应下了。
是夜星辰稀薄,天地暗淡,摆在燕寝外的几株盆栽被红纱灯放大了剪影,随着跳动的烛火张牙舞爪,形如鬼魅。
殿内静悄悄的,充斥酒味,刺激得玳瑁猫溜了出去,而一众宫侍已被太后支开。
曹顺因急于寻找本事大的术士,不在宫中,不知所踪。
一道身穿蔷薇红裙的身影鬼鬼祟祟走进来,衣裙的样式与黎昭之前所穿的那件极为相像。她凑近龙床,悄声挑开帷幔,看向面色酡红的帝王。
咽了咽嗓子。
“表兄......”
处于半梦半醒的萧承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一道倩影踟躇在床畔,低头揪着红裙的衣带。
“你做什么?”
浑身无力,渐渐酥麻,萧承意识到不妙,想要厉目而视,却被药物控制弱了气场,多了醉玉颓山的风情。
俞嫣肩头如压一座大山,是太后姑母寄予的希望,压得她喘不过气,索性宽衣解带,一不做二不休。
她对萧承的喜欢,不比曾经的黎昭少,甚至为了讨好萧承,甘愿效仿黎昭,连身上的衣裙都是按着黎昭所穿的样式制成的,要说委屈,她更委屈。
可没等她挨到床沿,后颈一痛,眼前一花,整个人向后栽倒。
床边出现一张更标致的脸。
贺云裳看向已无法自持的帝王,没有俞嫣的犹豫不决,曲膝跪在龙床边沿。
“贺......贺云裳......”
“陛下还能认出奴婢?”贺云裳柔柔一笑,以双手捧住萧承的脸,报着某种决心,试图让萧承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用了鹅梨香,是陛下最喜欢的香料。
美人眸光执拗。
这么多年,陛下不能看看我吗?哪怕一眼。
可当她扯落衣裙的一瞬,捏住裙带的右手被一股大力扼住。
萧承忍着致命的异样感,将人一把推了下去,“来人,来人!”
殿外无一人应声,唯有一只喵喵叫的玳瑁猫蹲守在珠帘外。
年轻的帝王猩红了眼眶,额头绷起一条清晰的青筋,顾不上爬起来试图抱住他的贺云裳,大步朝外走去,一头扎进庭院墙角的桃花潭中。
冰凉的潭水扼制了燥热的蔓延,但很快没了效用。
小腹疼的厉害。
他咬牙潜入水中,任窒息袭来,以抵消其余感官,脑海里反复浮现一道身影。
黎昭,黎昭!!
他想要黎昭,难以克制。
天蒙蒙亮时,黎昭听说俞家人哭着进了宫,而太后哭着被送出了宫,前往太妃、太嫔所居住的别院。
至于贺云裳,暂时没有得到消息。
她带着齐彩薇回到侯府,让后厨做了两碗油泼面,慢条斯理地吃着,继续等待宫里眼线送出贺云裳的消息。
她没想过利用贺云裳染指萧承,那样的手段太肮脏,她只是想要自荐枕席的贺云裳万劫不复。
她留了后手,若萧承昨晚难以克服欲望,就要请医术高超的齐彩薇出马了。
已与黎昭私下里见过数面的齐彩薇吸溜完一大碗油泼面,抹把嘴问道:“你为何想要拦截那个姓贺的爬床?若她染指了陛下,不是更利于你和老九吗?”
黎昭还没有吃完碗里的面,她低垂眉眼,“陛下骨子里清傲,又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放任那种事情发生,我心里过意不去。”
齐彩薇笑笑,认同了黎昭,在她看来,人可以心狠手辣,也可以睚眦必报,更可以快意恩仇,还可以以牙还牙,但不能腌臜。
这件事里,陛下是无辜的。
这时,有大批侍卫涌来侯府,与侯府护院正面对上。
“吾等奉陛下之命,请黎姑娘入宫一趟,协助调查。”
据贺云裳招供,是黎昭助她躲过太后的监视,靠近燕寝的。
黎昭现身府门前,“嗯”一声,似乎早有预料,贺云裳不会便宜她,但多少有点有恃无恐。
第52章
须臾, 黎昭打帘走进燕寝内殿,就见贺云裳跪在龙床前,以额抵地, 安安静静,像是已经猜到结果, 坦然面对。
若这份坦然能够用在别处, 黎昭还会敬她三分。
作为被怀疑的对象,黎昭的待遇与贺云裳完全不同, 甫一进殿,就得到帝王一声“看座”。
少女堂而皇之地坐在龙床旁的玫瑰椅上,睥睨跪地的贺云裳。
也是在黎昭进门的一刹, 原本平静的贺云裳攥紧了铺地的雪白长毛毡毯。同样参与了昨晚的事, 黎昭却可以高枕无忧,而她将受到不亚于俞嫣的处置。
或会丧命。
陛下迟迟没有开口论处她,也是在等黎昭进宫吧。
是要拿她作为取悦黎昭的筹码吗?
贺云裳攥得指甲发白,心有不甘。
静养在龙床上的萧承没有多看贺云裳一眼, 自黎昭进殿,视线就凝在少女的脸上, 仿若多看一眼就会少一眼。
他的小青梅要定亲嫁人了, 他们之间会形成万丈壁垒, 需要避嫌。
明明是他先遇见的,明明是他的小青梅, 却要让他避嫌。
为何先开口说喜欢的人,会先行离开?
萧承看向黎昭,淡淡道:“贺云裳说, 昨夜你掺和了暗算朕的事,可要辩白?”
黎昭一瞬不瞬盯着贺云裳的发顶, “臣女是掺和了,但并非暗算,而是顺水推舟,替陛下扫清身边坏种。不过小试一下,贺云裳就暴露了本性,想要爬床上位,其心可诛。”
“若她爬床成功呢?可考虑过朕的感受?”
黎昭对上萧承的双眼,依稀捕捉到一丝难能一见的委屈,掩饰在他冰凉的眸光下。
“臣女留有后手,不会让陛下吃亏失去清白。”
“朕还要表彰你是吗?”
“臣女也受之无愧。”
萧承隔空点点她,被气白了脸,但还是抱有侥幸地问道:“真的留了后手?”
他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在试探黎昭对他是否还保留有最后一点点情分。
一点点,就能让他干涸的心湖重注春潮。
听得黎昭轻轻一“嗯”,萧承闭闭眼,掩去了不该有的脆弱,心里稍稍好受些。他抬抬手,示意侍卫将贺云裳架出去。
“她随你处置。”
贺云裳的视野渐渐拉长,被架住双臂的她目光呆滞,纵使沦落到俞嫣的下场,也好过落入黎昭之手。
与黎昭斗了那么久,落入其手,无疑是种屈辱。
“陛下,陛下开恩......”
黎昭看着到最后还不醒悟、宁愿沉溺在虚妄情爱中的女子,暗暗摇头。眼前之人,远不如前世的二总管“曹柒”,至少“曹柒”侧重追求功名利禄。
“贺云裳。”黎昭忽然叫住她,也叫停了架住她的两名侍卫,“看清现状吧。”
黎昭摆摆手,示意闲杂人等退离。
宫侍们不确定地看向龙床上的那位,见帝王没有异议,纷纷退了出去。
内殿只剩下三人,黎昭走到贺云裳面前,没顾及萧承的感受,直言道:“你以为可以用死缠烂打作为苦劳去博取一份情意,殊不知有多廉价,多不受待见。回头想想,不过是自我感动。不要试图去博得薄凉之人的心,除非对方本就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在回绝你时还可以给你体面。相反,连体面都吝啬给予你的人,你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能说明你愚蠢,死不足惜。”
闻言,萧承轻呵一声,偏头看向别处。
黎昭没在意身后那位的感受,从内殿的刀架上取下一把利刃,“我给你体面,自刎吧。”
贺云裳含泪怒瞪黎昭,“所以,你是个很好的人?”
“不然呢?陛下允许我随意处置你,我完全可以将你折磨得体无完肤,以泄旧怨。”
“我至今不知,你与我有何旧怨?”
“自己想去。”黎昭握刀向前递送,没有一丝犹豫,在归隐前,了结恩怨,不留遗憾,是件快意事。
贺云裳倒地时,萧承只叫人将染血的毡毯撤去,没有诧异于黎昭的绝情,反而更加相信前世之说。
一切恩怨都有源头,不会无缘无故发生。
“昭昭,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