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青鸾却仍平静地看着他:“大人把属下带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用在此时?”
宁晏礼闻言一怔,攥在她腕上的手不禁微微锁紧。
“褚将军!”远处,紫衣男子追着褚冉喊道。
褚冉不断拨开缠上来的舞姬,伸头望向舫柱后的一对侧影。
宁晏礼眼角划过寒芒,瞧准青鸾身后的厢房半晌没有响动,抬脚便将门扇踹开,把她拉入房中。
雕花门“咚”地一声合上,将褚冉的视线瞬间隔绝,他打算推门而入,手上却感受到极大的阻力,房门内侧有人抵着。
青鸾此时终于能够理解“此人头脑平直”的含义。
她死死靠在门上,背后不时传来极大的推力,以及门外褚冉反复的疑问“怀谦?里面的是你不是?”,大有得不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架势。
身子被门撞得一颤一颤,青鸾欲哭无泪。
房中灯盏未燃,只有门外透进来的微薄光线,宁晏礼撑在她面前,虽不知他是否能够看清,但青鸾仍摆着口型道:“快把门闩插上!”
宁晏礼低头看她,视线掠过白皙的肩颈,之后飞快腾出一只手,将她衣裳拢好,盖住一片春色。
青鸾垂睫,耳根微微发热,刚要再开口,就听身后磕嗒一声,宁晏礼插上了门闩。
虽能短暂松一口气,但叫门声仍不绝于耳,不管紫衣男子如何劝阻,褚冉却像是认准了宁晏礼就藏在房中,愈发地执着。
“本将军看得分明,那莲纹袍除了他宁怀谦,大梁上下还有何人敢用?”
“将军,莲纹与云纹本就相近,一时认错也是有的。”
“可若不是怀谦,他为何躲着不敢见本将军?”
……
听着门外的争辩,青鸾既觉可笑又深感无奈,只能比着口型向宁晏礼问道:“眼下该当如何?”
难不成他们要与这憨子僵持一夜?
宁晏礼眸光落在她唇上,其间情绪幽暗难辨,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青鸾以为他也没辙,遂静心思考起来。
她对宁晏礼方才的一句极为认同,面对褚冉这种一根筋的脑袋,不给他个结果,定是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可是要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房中之人并非宁晏礼呢?
此时,房外紫衣男子似乎被逼得没招,山穷水尽之下,终于道:“将军,侍中大人乃是宦官……好端端的,怎会来云舫呢……”
房内静得瘆人,青鸾闻声看向宁晏礼的脸,不禁冷得打了个哆嗦。
但这一个哆嗦,却忽而让她脑海中划过一道灵光。
她似乎想到能让褚冉相信房中之人不是宁晏礼的法子了……
青鸾看向宁晏礼,脸上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而宁晏礼察觉她瞳中的闪躲,顿时也猜出她应是想到了那个办法。
四目相对的一瞬,似有火花相撞,两人同时错开了视线。
这么下去很可能错过擒住淮南王府细作的时机,半晌,青鸾反复思量,终于从嗓子眼里囔道:“大人,要不我们试试……”
不料,很快就被宁晏礼哑声打断:“不行!”
“可是……”
青鸾料到他会拒绝,毕竟宦官对那事向来敏感。可即便如此,面对眼下境况,她却仍想尝试。
反正都是做戏,只要让褚冉闻得些“非礼勿听”的声音,相信房中人不是宦官,或许就能成功摆脱纠缠,他们才好顺利办今晚的正事。
宁晏礼见青鸾红着脸,双眼却执拗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呼吸一窒。
她眸中散发的灼灼逼人的温度,几乎在刹那间,就将他体内的血液彻底引燃。
第74章 第74章
浅尝过的一抹柔甜划过脑海,立即勾动心底更大,更深的贪婪。
尚未出走的理智极速归位,巨大的定力和长久的自持让宁晏礼还能勉强保持表面的冷静,但身体的某种应激变化却是难以控制。
此处没有冷水,唯有一间漆黑厢房,和一个折磨人的祸首,宁晏礼不敢再看青鸾,只低声留下一句“没什么可是”,便转身朝厢房深处走去,迅速在黑暗中化为一道寂静的墨影。
青鸾没想到他会沉着脸走开,连忙紧跟上去,但谁料刚走两步,脚下却被突然一绊。
青鸾心下大惊,整个身子失去重心,向前扑去。
矮几发出声响,宁晏礼倏然回头,一道力量蓦地撞了上来,他下意识伸手搂住青鸾,却因此扯动腕上的伤口。
一声低沉的闷哼从黑暗中溢出,带着一丝隐忍克制,却又因身处的环境,而显得格外暧昧。
叫门声戛然而止,少顷,又传来褚冉对紫衣男子问话的声音:“……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紫衣男子顿了半晌,才道:“大约……是狸奴窜动,撞翻了香炉吧……”
“可方才,本将军明明还听见有男子……”
“有,有吗?”
房中二人僵滞地定在一起,拍门声再度急促,情急下,青鸾把心一横,接着宁晏礼那道闷哼后,在嗓中喃出更加血脉喷张的一句:“卫将军莫急,今晚就由奴好好服侍将军。”
“……”
撩人的语调钻入耳中,明知青鸾是故意为之,宁晏礼却有些忍不了了,一种极度矛盾复杂的心情,让他不由得收紧手臂。
青鸾被勒得呼吸一窒,抬眸对上宁晏礼冰冷如刀的视线,她眨了眨眼,直直望着他,故意娇声道:“将军轻点。”
宁晏礼浑身瞬间绷紧,修长的手指不禁微微发力,陷入青鸾后腰的凹陷。
指腹的热意透过薄纱,沁入肌肤,青鸾被他捏得生疼,又挣脱不开,便索性点起脚尖,咬着牙在他耳边道:“卫将军不悦,难道是因为奴伺候得不好?”
兰气轻吐,吹拂过耳畔,引起一阵从头到脚的酥麻,女子有意撩拨的声线娇细婉转,带着惹人怜惜的柔弱,宁晏礼瞥着青鸾的侧脸,上挑的眼角渐渐聚起猩红。
话音落下,房外传来一声抽气,以及尴尬的咳嗽声。
“将军,小的早说房中的并非侍中大人……”紫衣男子的声音接着传来,他故意压着声音,含糊道:“这种时候……还是,别打扰了吧。”
褚冉显然被他说动,房门外迟疑片刻,很快就响起离去的脚步,以及紫衣男子刻意的提醒:“褚将军这边请。”
房外两人已经走远,但房内却仍僵持着。
心脏在胸膛中跳跃,仿佛是囚笼中横冲直撞的猛兽,宁晏礼想要松开青鸾,手上的动作却反倒把她腰肢固得更紧。
“你一声声卫将军,叫得倒是顺口。”他沉声讥诮道。
青鸾咬唇,“属下的权宜之计,还望大人见谅。”
“权宜之计?”宁晏礼眼底浮出清晰可见的戾色,“你做事可是素来不考虑后果?”
青鸾试图拨开桎梏,却仍被他死死掐着腰身,一动难动,“眼下既已脱困,大人还何须计较?”
宁晏礼眸色幽深,沉默地看着她,还是不肯撒手。
这是分明不想与她讲理了。
青鸾抬眼瞪向他,也较起劲来。
两人暗中角力,青鸾没想到宁晏礼竟丝毫不顾腕上的伤,硬挺着与她相持半晌,直到见他额上渗出薄汗,青鸾犹豫间身上力道一松,便踉跄半步,被宁晏礼揽入怀中。
身体陡然贴紧,二人同时一僵。
刹那间,青鸾只觉身前隐约有些异样,她微微怔住,旋即意识到了那异样源自何处。
脑中轰然响起,青鸾倏而定在了原地。
虽未经人事,但男女之事她也并非全然不懂,何况是正常男子与宦官的区别。
她顿时忘了先前的较劲,怔怔地望向宁晏礼。
一种极其颠覆的可能性,在心中油然生出——
难道,宁晏礼不是宦官?
但很快,青鸾就在这种可能性上,又生出一重疑惑。
宫中对宦官身份的查验十分严格,除了入宫前的数次校验,便是入宫后,也有三年一次小检,五年一次大检,纵是如今的宁晏礼手眼通天,但早些年,他又怎能做到瞒天过海?
巨大的惊愕和怀疑中,宁晏礼已不知在何时放开了手。
青鸾腰间一松,但悬着的心却不敢落下。
宁晏礼的身份如果真有问题,便是欺君杀头的重罪。此事干系重大,在没能确认之前,她断不能轻易暴露对此的疑心。
青鸾强压下面上的震惊,迅速避开宁晏礼的视线,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紫衣男子的声音:“大人,卫淮川到了。”
见宁晏礼转身走入房中深处,半天没有应声,青鸾莫名的心虚,她屏息听见黑暗中传来窸窣的声响,不禁咽了咽嗓子。许久,却见房中豁然一亮。
榻边的红烛燃起,宁晏礼放下火折,深呼了一口气,才背对着她,哑声道:“准备动手。”。
画舫正中的圆台上,舞姬随着异域胡曲,妩媚地扭动着腰肢。
一个身形高大的武将左拥右抱,搂着两个美人儿经过圆台,看着台上舞姬的细腰,眼睛登时就挪不动了。
轻柔的披帛随舞飘落,他松开身边的美人儿,顺手将之抓入掌中,放在鼻下轻轻一吸,神情仿佛陶醉。
待嗅够了香味,他摘下腰间玉佩,就要往台上扔去,谁料,身旁的美人儿连忙抱住他的胳膊,央求道:“卫将军这个月已经赏了三块玉佩,何时也能赏奴一块?”
女子娇声软语,卫淮川笑了笑,也没拒绝,反手掏出一块金锭,丢在她怀里,然后唤来不远处的紫衣龟公:“这玉佩赏给台上的,叫她舞完这一曲,来房里伺候。”
这位爷是常客,他的规矩云舫里的舞姬和下人都懂。
紫衣龟公接过玉佩,立即点头奉迎道:“中郎将回房稍候,小的一会儿就把人送过去。”
一曲舞毕,专供舞姬更衣的厢房传来女子的嬉笑声。
“花奴,得了卫将军的玉佩,往后你可是攀上高枝了!”
“他算什么高枝?”
被唤作花奴的舞姬摘下披帛,仔细叠好收起,又将玉佩锁入妆奁,“这卫五郎不过才是个羽林军的中郎将,若不仗着家世,有什么好稀罕的,咱们云舫出入的贵人还少么?”
“这话也是了。”
一个身着鹅黄纱裙的舞姬随口附和道,之后,她似突然想起什么,双眼忽而一亮:“说来,我方才在外面见着一张生面孔!好像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的。”
“第一次来的?”另一个舞姬对着铜镜整理发髻,疑问道:“也没听褚将军提起朝中近来有什么新贵,怕不是又有新登科的举子混进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