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未来一生的夫人,她一生的命运都掌握在身为丈夫的他手中。他本厌恶这门亲事,当时却心软下来,将她搂住一点点安抚,熟悉。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尽一个丈夫的责任,直到云家获罪之前,他远在边疆收到密报,他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
原本与他毫无干系的人,如今或许便要被他们家的罪责所株连。
写下休书的那日,他在边境,竟第一次哭了出来,抱着酒壶哭了许久。最后还是将那封休书快马加鞭送回京师,与她彻底摆脱干系。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到了如今,他依旧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模样。
她是个胆小的,总是有太多事情担忧,有时忧虑厨房的火星子,有时忧虑大晴天没带伞。
边境起战事,她为他送战时,满眼恐慌,似乎在自己脑海中提前设想了所有坏事,亦如第一次见到那般。
那般胆小的她,竟然敢反抗礼教,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罪人。
云启低头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花。
云夭等了许久,终于道:“二哥,嫂子还在等着你啊。”
他双手颤抖,即使双拳相握也无法自控,“我有何颜面见她!我怎配她等!”
云夭道:“二哥,最起码,你应该让她知道,你还活着。最起码,用云家光明正大的身份,重新站到她的面前,拿着云家该有的荣耀与地位,让她还俗,重新将她娶回来!”
“二哥,你不想吗?明明如今便有这样的机会啊。”
……
谢家村口,萧临等了许久,有些没了耐心,想直接重回云夭的小院儿。
正在这时,远处天鹰骑马而来,朝他递来信报道:“陛下,突厥那边,在使臣暗中接见后,两名大可汗皆愿意助大邺攻伐西域。”
萧临看过信报后将其收起,眼睛微眯,看着远方树林。
在这一年中,他暗中厉兵秣马,如今已备好三十万大军,就为等突厥那边确定下来,南巡结束后,便兴兵征讨西域,就从高昌与吐谷浑开始。
萧临面无表情道:“甚好。”
正在此时,云夭从家中出来,看到不远处的萧临轻轻一笑,上前,发觉他面上是许久未见的冷漠。
“怎么了?”
天鹰看了一眼云夭,低下头没有说话。
萧临转过头看向她后,面上原本的冷漠与戾气尽数消失,只剩下宠溺和浓浓依恋,“没什么,就来说了下回京师的事儿。”
云夭“嗯”了一声,心中欢喜,道:“二哥同意招安了,只不过他说,红旗军中或许会有一部分人不服,不过他让我们将这些事儿放心交给他做就好。”
萧临上前又重新牵过她手,十指相扣,想要时时刻刻与她贴在一处,“放心,我会留下一部分人给他,若他有什么需要,便都能用上。”
“夭夭,我们回大兴城吧。”
“好。”
第83章 云贵妃
告别谢家人后,云夭便随意收拾了些行李,带着徐阿母上路。
当初离开大兴城,她们两人本就居无定所,随意四处奔走游乐。正式决定定居谢家村,没过几个月,如今便又要返回大兴,所以行李并不多。
在云家翻案前,云夭接受了萧临所册封的贵妃之位,随他在江都宫住了几日后,便同他上了船,顺运河由原路经洛阳返回。
随行的多了一位贵妃娘娘,见陛下将这位娘娘护得紧,整日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下人们便也各个尽心竭力伺候。
如今惹了皇帝不算可怕,可怕的是伺候贵妃不周到,那才是真正惹了皇帝怒气。
只是这两人自从上船,入了船舱后,除了叫水和用膳,竟再也没出现过。
云夭在床上睡得正香之时,又感到一双手将自己拉了过去,而后便是湿答答的啃咬。顺着她的手指,一路蠕动到她的锁骨,而后往下。
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果然又是萧临,忽而怒火中烧,抬脚用力踢去,却被他轻而易举制住,抓住她的脚又轻轻啃上一口,痒痒麻麻,脚趾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云夭啐了一口,怒骂:“萧临!你有完没完!”
到达江都前那些时日,只要到了驿舍休息,这疯狗便不知疲倦地要与她欢好。她本自是享受其中快活,也甚是乐意。
可自从上了贼船之后,他便拉着她再也没出去过。
从早到晚,醒来后就与她沉迷鱼水之欢,累了便睡过去,当睡醒精神了又继续,她一直知晓此人精力旺盛,打仗时三天三夜不睡觉都不累的,可她这小身板,怎受得住他这么糟蹋。
萧临见她真是怒了,便放开她的脚,倾身而上抱住她,将脸贴到她赌气的侧脸之上,委屈道:“夭夭,不能怪我,我真是憋久了。”
云夭乜他一眼,伸出食指用力一戳他额头,嗔道:“从离开谢家村都快一月了,陛下啊,你不怕还没回大兴城,便死在床上吗?”
萧临自从破罐子破摔后,脸皮变得颇厚,他讨好地上前蹭蹭,“夭夭,若是能死在你身下,那我此身也是无憾。”
他看着她的桃花腮,又将视线移动至曾经日思夜想,只梦中所见的玉体。若是能为自己的人生选一种死法,死在她身下,那简直是神仙般快活。
“到时候妾身可真成了天下罪人。”
萧临沉吟,道:“嗯,你说的确实是个隐患。那不如我下一道丹书铁卷,哪一日我真死在你身下了,赦免一切罪责,如何?”
“呸,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云夭笑着推搡他,“走开!”
萧临眼底暗色愈深,手抚上她腰肢,正好戳到痒处,她咯吱笑起来,躲避着,一番追逐打闹,两人又一次缠绵到一起。
门口站着的徐阿母和福禧打了个哈欠,见惯不怪地听着里面动静,并吩咐下去提前备水,准备吃食。
……
当竹青带着抓到的人到达洛阳时,皇帝一行人已在洛阳行宫停留了四五日。
他等了许久没见到人,直到看到福禧后上前询问,福禧才道:“陛下今日带贵妃出去赏秋去了,不到晚上怕是不会回来,不如竹青大人到偏殿稍作歇息。”
竹青无奈挠头,这人是皇帝让他连夜奔袭抓到的,也是皇帝让他快马加鞭带来赶上大部队的。结果就他一人着急,他实在无奈,几夜未做休整,便听从福禧所言,到偏殿睡了一觉。
许久后,当福禧将他喊起来时,已是夜晚,道皇帝传召觐见。
竹青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直接跟随福禧往外殿而去。入殿前,远远便能听到殿中传来的嬉笑声,待福禧先一步禀报后,嬉闹才停下,让竹青入内。
皇帝与贵妃坐一处,待他行礼后,皇帝先行开口问:“抓到了?可招了何线索?”
云夭并不知晓萧临口中所抓之人,以为只是某件寻常事。
竹青道:“抓住了,这人胆小如鼠,属下并未施刑,他便全招了。他道当年跟随齐王一同去过契丹,但他只一服侍齐王的小厮,所知并不多。可如今来看,当初契丹袭扰,其实便是齐王暗中勾结所致。”
云夭挑着梅子的手一顿,看向竹青,又看了看萧临,道:“契丹?齐王?陛下所抓的人,与当年云家案件有关?”
当年契丹忽然兴兵大规模袭扰辽东,云司徒早年跟随先帝打下江山,除了身居司徒,同时也是上柱国大将军。只云司徒年纪渐长,元帝便拨十五万兵马,由大哥云呈,二哥云启,带兵前往辽东平乱。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云家暗自联合齐王,利用手中十五万兵马发动兵变,返程后直接攻破大兴城,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云家也是因此与齐王谋逆所关联,在加之齐王证词,与云司徒曾赠予齐王的名画《千秋》为证,才终给云家定罪。
云夭自然从竹青口中听出了不寻常之处,“父亲厌恶外敌,绝不会勾结契丹。而且二哥也说过,当年他们带兵到达辽东是真与契丹打了几场硬仗,而后才将其击退。只是当大哥一人带兵返回京师时,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忽然就兵变了。这么说当年竟真是内有乾坤?”
萧临在桌下握住她有些发颤的手,又对竹青不满道:“还有何?就只交代了这么多?”
竹青道:“除了齐王勾结契丹一事,还有一事。当年齐王手下有个叫黄俞的侍卫,常常往来于云家兄弟与齐王之间,或许知晓更多。而那黄俞,当初元帝剿灭齐王党派时,让他给扮作女子跑了。这些年一直藏匿身份,但可以确定,此人还活着,并在吴郡时被这小厮无意见到。”
“去查。”
“是,陛下。”竹青领命后便退下。
云夭垂眸,还在静静思索刚才的话语。
萧临吩咐内侍为两人准备晚膳,而后转头看着她,“好了,莫要忧心,都交给我。”
“嗯。”云夭点头,朝他笑笑,“不担心,我相信陛下。”
萧临心底不悦,“你怎总喊我陛下?”
云夭抿唇,“那你想让我喊你甚?”
萧临忽然有些停滞,他犹豫一番后,道:“嗯,你可以喊我夫君。”
曾经在古娜部落时,他便想听她这么喊自己,可奈何这女人死活不愿。
果然云夭一声娇笑,乜他一眼后转过头去。
她悄悄勾唇,只觉得这男人怎的越来越粘人,越来越娇气。
前世可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再度转头时,视线无意瞥到他腰间的玉佩,心忽然有些沉底。
曾经她以为这是与韦令仪有关的玉佩,后来发现并不是,再到后来,福禧说与他一位慕容表妹有关。
萧临见云夭忽然不说话了,“怎么了?”
云夭回神,嘴唇微动,犹豫许久后,终于问出口,“你为何一直随身带着这玉佩?这是谁给你的吗?”
萧临一怔,低头用手将腰间冰凉玉佩抓起,放在手心,沉默许久。
云夭敏锐注意到他眸中原本的热烈与温柔忽然渐渐散去,让人有些心慌。空旷的殿中只剩下刻漏的滴答声,他一动不动看着那块玉佩。
许久后,萧临才淡淡道:“没什么,这是我一表妹给的,说这些做甚?”
云夭心底一咯噔,面上神情却不变,见萧临将视线转开,眉头微微蹙起,能感受到他心底强烈的不悦,被他所压制。或许,若不是面前的人是她,他已经将其杀了。
明明刚才他的情绪还很好,为何一提到这玉佩与那表妹便这副模样。而前世他也是因这玉佩,让皇宫血流成河。
恰好内侍在这时将晚膳送上,终于打破了些沉寂与尴尬的气氛。
她嗓子眼似乎堵了口气,被他忽如其来的冰冷有些激到,可她最后只是笑笑,柔和道:“好了,用膳吧,我饿了。”
萧临回过眸,捏了捏她的手,开始为她布菜。
云夭看着他的动作,又重新带上了这些时日的宠溺与退让。如今似乎两人地位反了过来,他每日无微不至地照顾,生怕她有一点儿不适。
每日饭桌上的菜式,即便她从未说过,却全都是她喜爱的。
哪怕在床笫之上,也是竭尽全力讨好她,并不如前世那般只顾自己享受。
他以帝王的身份,在她面前低头,无论是什么无要求都会满足。不过他或许也知晓,她是个聪明懂进退之人,从来不提任何过分的,突破他底线的要求。
哪怕现在她心中好奇又酸涩,可见他不愿说,她也不会再次逼问。
如今云家案件寻到被冤线索,二哥的红旗军招安,他对她许下后位,承诺不再西征,未来一切都会变好,一切都与前世不同。
而他口中的慕容表妹,就算在上一世,他也从未纳入过后宫,而她也从未见过那人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