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心底便这般不舒适?她根本没必要这般困住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这样告诉自己:云夭啊,你又开始贪心了。
云夭啊,你嫁的,你选择的,可是皇帝。
莫说这世间男人多情又绝情,更何况,这可是皇帝。他心中有你,给你想要的东西便好,何必在乎装在他心底的是几人呢?又何必在乎他是否真的对你坦诚?
她起箸,咽下他为她夹的菜,再次悄悄深呼吸一番后,道:“好吃。”
“那就多吃点,体力太差了。”
云夭一哽,给他递了个眼刀子。
随着开始饱腹后,她又忽然想到一事,“如今后宫中,还是淑妃管事?”
萧临颔首,看着她道:“嗯,虽然贵妃是三夫人之首,可目前定国公还在北平郡,暂且需要稳他,淑妃未有过大错,后宫还是先给她管着。后宫人少,简单,除了淑妃,便是苏顺仪,上官才人。待云家恢复身份,你执掌凤印后,便重新交还你手,你看如何?”
“甚好。”云夭道。
他所说的皆有条,而如今在云家翻案前,她在后宫中能靠的还是只有他的庇护。
她忽然感叹道:“苏氏如今竟已是九嫔之首了?记得当初我走时,她还是个才人。”
“嗯,苏顺仪父亲乃是寒门代表,再加之,她也是温柔贤德之人,便想着给她高一些的位份。”
萧临下箸后,内侍们上前为他们两人净口。结束后,众人带着碟碗撤出殿中。
云夭听闻后,心底还是有些别扭道:“如今德妃之位空缺,陛下没想过把这位子给她?”
萧临一怔,看着她道:“你想给她德妃之位?”
云夭蹙眉,转过头,“记得当初陛下连后宫美人脸都记不住,没想到如今已经知晓了苏顺仪的温柔贤德,看来相处也是蛮好的,既然德妃之位空缺,那给她也无不可。”
萧临总感觉云夭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可自己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只能在她重新转回头时偷偷一观,却见她面色平淡,与平日无甚区别。
想当初他想方设法想看云夭的嫉妒,屡战屡败后,他也没了信心。
她怎会妒呢?
他能留下她,完全靠的是他的谋划与她的怜悯罢了。从头到尾在妒的人,好像一直都是他。
最后他只能憋出一句,“看你,等你当了皇后,到时候你想给谁什么份位,就什么份位。”
云夭看着他轻言浅笑,“是,陛下。”
……
当一行人到达大兴城时,已是秋末,天气渐冷。街道被禁军提前清空,马车被护送着到达宫门。
同曾经一样,朝中重臣,与后宫三人,皆站在承天门下迎接皇帝归来。
只是往日皇帝出行,必定骑马,这次却乘了马车。
天子六驾极为宽阔,顶部镶金边,插大邺旗帜,慢悠悠在承天门口停住。侍从上前放下脚蹬,皇帝先一步走出马车,却未下地,而是转身递手,只见一只雪白柔荑从马车中伸出,搭上皇帝的手,随着她走出马车。
众人见状皆是吃惊,待看清那女子面颊后,更是瞠目结舌。
新臣从未见过那般倾国容貌,可旧臣却知晓,那可不就是曾经消失的云夭么。没想到皇帝这一趟南巡,竟将人给带了回来。
站在一起的韦淑妃和苏顺仪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愣怔,唯上官才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定定看着不远处极为相配的两人。
秋风带着冷气呼啸而过,众人打了个寒颤,看着平日里冷漠而又暴戾的皇帝,从侍从手中拿过一白狐披风为身前美人披上,又系好系带。
万年冰山脸,竟忽然朝着美人一笑,似是春来。
韦淑妃抿唇,昂起头,深呼吸走上前,苏顺仪和上官才人紧跟其后,三人朝着萧临恭敬行礼,“恭迎陛下回宫。”
萧临这才转头一瞥,“嗯”了一声,而后牵过云夭的手,道:“这是云贵妃。”
三人一怔,苏顺仪和上官才人朝贵妃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韦淑妃与贵妃皆是正一品后妃,于是她便只是行半礼,脸上带着温和笑容,“见过姐姐。”
云夭回礼,却并未说话,只是朝三人笑笑。
她很敏感注意到,除了上官才人,淑妃与顺仪两人皆是在极力掩藏自己内心的不甘。虽从未得过临幸,可毕竟是被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后妃,自是皆想争那殊荣。
韦令仪出生世家,从小便接受名家教导,身上配饰不多,却是高贵淡雅。而苏顺仪本出身寒门,很明显穿戴要庸俗许多,各种漂亮的金银皆往头上插。
朝臣们则面色阴沉,此时不太敢说一些令皇帝扫兴之语。想起近两年前的那些事儿,心底还在发凉。
云夭扫过众人时见到许久未见的赵思有,朝他微微一笑,颔首致意。萧临敏锐地察觉后,不动声色地用身子将两人视线挡开。
他无意与众人寒暄,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留下,便牵着云夭和他一同上了皇辇,往皇宫里去,可见其对贵妃宠爱。
到达玄武殿后,他便开始忙碌起来,直接一人去了太极殿接见朝臣。
待送走他后,一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参见贵妃娘娘。”
云夭心底一喜,转头见果然是江雪儿,“雪儿,快起,何须与我客气?”
福禧在一旁笑道:“如今雪儿已是尚仪了,今日便由江尚仪带着娘娘,奴婢先去太极殿侍奉陛下。”
云夭颔首,在福禧笑着转身离开时,发觉这两人竟眼神拉丝,只是江雪儿常年面瘫脸,那对视转瞬即逝。云夭低头笑笑,没有戳破,若是他们能在深宫中寻到幸福,那也是极好的。
江雪儿朝云夭道:“娘娘,陛下提前为娘娘准备了寝宫,请娘娘与徐嬷嬷随奴婢来。”
“有劳了。”
萧临为她安置的寝宫离玄武殿与太极殿都极近,此处也是除了玄武殿,承乾殿,寿安宫外,最大的一处。只是云夭看到牌匾名称时一怔。
她暗暗念出:“桃栖殿。”
江尚仪顺着她视线看去,道:“此次归来匆忙,陛下便临时安置了这处位置。听闻其实陛下准备兴土木另建,于是便让娘娘临时住在此处,至于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晓。”
云夭颔首,前世她在成为贵妃前,一直没有封号,只是一个被进贡的美人,用作婢女住在玄武殿中。后来他建了那座琉璃宫殿后,给了她贵妃封号,让她搬入。
如今既然她已为贵妃,那便得有属于自己的宫殿。只是,云夭并不希望萧临兴师动众,去建一座中看不中用的琉璃宫殿。
待熟悉过殿中一应事物和宫女后,徐阿母忽然提了一嘴,“如今后宫中那三位如何?好相处吗?”
云夭看徐阿母担忧的模样,不由一笑。
江尚仪道:“韦淑妃一惯是个温柔的性子,苏顺仪却是要骄纵些,因着宫里都传闻,她是唯一一个陛下宠幸的后妃。”
她看一眼云夭,道:“当然如今有了娘娘,那苏顺仪也不算什么。”
云夭没说话,只是淡淡喝着花茶。
她有些暗自吃惊,江尚仪口中的骄纵,和萧临口中的温柔贤德,好似有些矛盾。
江尚仪继续道:“如今韦淑妃和苏顺仪私底下两人斗得很厉害。而上官才人,则是不谙世事,平日不愿出门走动,也从不尝试争宠,奴婢对她不算了解。”
云夭放下手中茶盏,心底只感叹这后宫之中,就算从未被皇帝真正宠幸,竟也能争斗如此厉害。
不过也是,毕竟此处离权利二字太近。
时隔这么久,她竟又回到了这处政治旋涡。
只不过,这一次,她选择相信萧临。
第84章 嗜骨交缠
另一边,今日太极殿还算平和,虽然朝臣不满,却并未如曾经那般提出妖女祸国之说。
毕竟皇帝刚从江都返回,而对那女人又处在上头时期。离曾经女奴干政一事早已过去许久,没人想在此刻提起旧事,触皇帝怒气。
待议事结束后,福禧上前报苏顺仪求见。
萧临本想着急回桃栖殿抱自己美人儿,并不想见苏顺仪,可听福禧说这人一直站在殿外吹了许久冷风,便还是让人先入了太极殿。
苏顺仪走路有些快,见到上座后先恭敬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萧临冷漠道:“顺仪有何要事?”
苏顺仪向来是有些惧怕这位帝王的,当初她被召至玄武殿侍寝,本是兴奋至极,却没想到她跪在外殿空等一夜,后来因此重病一场,竟患了难以治愈的咳疾。
好在后来给了她充华的嫔位,不至于自己被宫中众人耻笑,心底本是怨恨,却不得不扮贤良模样。
宫人皆以为她受宠,唯独她自己知晓面前这位皇帝的冷漠,就算如今她成为顺仪,也是因着她利用皇帝对自己仅存的那丁点儿愧疚,以及家父在朝堂的地位。
好在这位冷漠的帝王对后宫三人都不待见,而自己是唯一获得他愧疚之人,就这样过下去也好。
直到今日看到这位帝王竟能对另一个女人如此小心翼翼呵护,才明白,原来是有人能够走进他心的。
只不过目前对她来说,贵妃并不着急去斗,反而是淑妃,日日激她。
苏顺仪抬头道:“陛下,臣妾今日前来,是无意间从淑妃贴身宫人阿红那里听到了些不可告人的阴私。事关那叛将崔显。”
“崔显?”萧临蹙眉,示意苏顺仪继续。
她道:“陛下巡视江都这段时间,臣妾获悉,这淑妃娘娘竟与崔显有飞鸽传书,暗中往来。那阿红便是人证!听说,淑妃私下救了一叫作唐武之人,而她又与崔显通信,臣妾怀疑淑妃或有反心。”
萧临一顿,从中听明白了这其中关键。
当初在毗陵时,他便对这神出鬼没的唐武感到怀疑,本以为是崔显私藏此罪人。
他道:“胆子不小,就只有这样一个人证,便前来告发。”
苏顺仪立即道:“陛下,若臣妾有半句虚言,定不得好死。陛下不在这些时日,臣妾日日被淑妃娘娘打压,心底着实委屈。”
她说着说着,便流起了泪,抬袖将泪水抹去,而后忽然无法自控地咳起来。也是一我见犹怜的病美人。
萧临看着她的泪水,无动于衷,只道:“知道了,退下。”
苏顺仪一怔,只得行礼,“是,陛下。”
萧临在龙椅上坐了许久,手指敲着桌面,慢慢将韦家与崔家之事清,直到殿外夜色渐深,才叫了人来。
他漠然道:“莫惊动淑妃,将承香殿阿红抓起私下审问,查淑妃与崔显的关系,以及……定国公在这段时间的任何罪证,越多越好。”
那人领命后便立刻退下。
……
当萧临来到桃栖殿时,正是晚膳之时,两人如同往日那般用完膳。
他问道:“这处宫殿住得如何?今日都做了些甚?”
云夭道:“陛下所赐自是极好的。今日也就熟悉了下殿中宫人,后来也没做甚。”
他上前倾身,将她抱过在怀中,“可是我让你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