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前世没有的事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竟产生如此巨变?
萧临道:“嗯,你知道这六国为何忽然联合吗?”
云夭抬头看着他,“为何?”
萧临蹙眉,紧绷着唇角,“是崔显那厮,自上次被他逃跑后,不知他怎的,一路逃至西域,说服吐谷浑国主,并亲自做使臣,在那边四处游走,又说服诸国联合攻打大邺。”
“他可真有能耐,不怪当初看得起他。”
“竟是崔显……”云夭失了力气,忽然想起他曾经在自己耳边说过的一句话。
他问她,相信前世今生吗?
如今想来,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要让萧临无论如何,都出征吐谷浑,以达到与前世相同的结局吗?
虽然无法确定,可云夭却越来越笃定此事,崔显同她一样,是重生而来。
云夭道:“所以这一次,陛下不得不出征西域了。”
“是。”萧临忽然间松了口气,即便四十万联军,而他三十万大军,他依然有信心能够攻破对方。而如今,即便他要西征,云夭也无法再责怪,阻碍他。
因为曾经以仇恨为借口的西征,现在变成了保家卫国的“不得不”。
她心底悲哀,转头看向慕容斐所在的暖阁,问道:“所以表妹此次,便是千里迢迢,日夜奔袭,来向陛下禀报这情报么?”
“嗯。”萧临点头,“慕容王室皆是小人,唯有表妹还有胆识,曾经她儿时在大兴城住过一段时日,与母妃关系不错,或许也是因此,心便更偏向大邺。”
云夭低声道:“真厉害啊,不愧是巾帼英雄。”
一个吐谷浑公主,即便曾经与德妃相处再好,心怎会真正偏向大邺。作为一个公主,一个女子,她偏向的,应该是眼前这个男人才对。
云夭垂眸看着萧临腰间的玉佩,更是说不出话,喉咙发紧到窒息感袭来。
她摇摇头,看着萧临同样看向暖阁的眼神,虽是冷漠,却隐隐透出些许担忧。
她道:“陛下去太极殿吧,如今抵御西域联军迫在眉睫,定有许多大事要忙。表妹这边有我,我会照顾好她。”
萧临收回视线,看着云夭,上前轻轻拥住她,道:“拜托了,夭夭。”
说完,他便立刻又带着内侍,一路往太极殿而去,头也未回。
一阵微风拂过,云夭终于回神,打起精神,带着徐阿母走进暖阁。
御医见她来,便向她行礼禀道:“参见贵妃娘娘,回娘娘,慕容公主乃是多日奔波劳累,体虚饥饿,需多多休息,进补。只是,她受了些内伤,得好好注意将养。”
云夭道:“有劳御医,这些时日定要多来为她请脉,一定不能让她有事。”
“是,娘娘。”御医应下后便离开,云夭安排了几个宫女为其煎药,照顾,确认好一切后,便去了偏殿之中暂时休息。
徐阿母跟随着云夭一同,待她坐下后,便递上温水让她喝下。
云夭将杯盏放下,重重吐出一口气,徐阿母两眼瞟着殿外,撇嘴道:“这慕容公主可真不简单,婢子见陛下似乎是有些在意的,娘娘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着些。”
云夭无奈看她一眼,想要反驳,最后却只是笑笑,道:“她彻夜奔袭千里,来大兴城报信,此乃大功一件,必是得小心照看。阿母,我又困了,小憩一会儿,待慕容公主醒了,便喊醒我。”
说着她便直接合衣躺下,闭眼,呼吸很快平缓下来。
徐阿母心底有些气馁,却也不好说更多的,只是将被褥往上揶揶,便离开偏殿去守着。
云夭也是睡得极沉,到了傍晚时,一个人在偏殿醒来,有些迷糊。
夕阳从白纸窗外照射进来,染黄了整个房间,斑驳树影在风的作用下微微晃动。
整个皇宫极为安静,没有人敢在她睡觉时打扰。
她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许久,才终于彻底醒来。不知为何,此时她竟忽然感觉有些孤单与害怕,四周实在太过安静。
好在她刚坐起,徐阿母便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心底因刚才绷起的一根弦松懈下来,问:“阿母,是公主醒了吗?”
“娘娘这是刚醒?”徐阿母拿过一件披风,为云夭披上,生怕她着了凉,“正好,慕容公主刚刚醒,娘娘可要去看看?”
“嗯。”云夭点头,穿好鞋履,在徐阿母服侍下重新整装,便往暖阁中而去。
当进入暖阁时,慕容斐正靠坐在几个垫高的枕头上,慢慢喝着粥。听到动静,抬头看见云夭时一怔,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身旁喂粥的宫女将碗收回,先朝云夭行礼过后,对着慕容斐道:“公主,这是贵妃娘娘。”
慕容斐听闻后才忽然“哦”了一声,立刻掀开被褥想要行礼,被云夭摆手免去礼节。
“不必多礼,表妹千里迢迢来报信,又身负内伤,好好在床上躺着就行。”
宫女为云夭拖来一个凳子,方便她在床边坐下。
云夭被慕容斐的视线看得有些心里不适,问道:“本宫脸上是有何物?”
慕容斐自知失礼,立刻低下头挪开视线,“参见娘娘,娘娘恕罪。我只是常年生活在吐谷浑,没讲究过太多中原礼节,下次会注意。”
云夭笑笑,并不在意,道:“表妹身体可好些,若有任何需要,便告知本宫。”
慕容斐摇摇头,“娘娘照顾我,照顾的很好,我只要养几日便好。”
云夭道:“那就好,表妹好好养伤,快些好起来才是,陛下很是担心你,本宫自然不能让你出任何差池。”
说到此话时,慕容斐脸颊出现了淡淡红晕,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我也是多年未见表哥,没想到表哥竟有了娘娘这般美的人儿,这让人一看,便感到自惭形秽。”她笑着客气寒暄一番,又着急道:“不知表哥那边有何计划?”
云夭见状,自然看出慕容斐对萧临的心意。只是没想到,十多年未见,竟也是这般执着,可以说是真爱了。
见她担忧之意浮至脸颊,安慰道:“陛下很早便集结了三十万大军,此次……或许会御驾亲征。表妹不用担忧,陛下乃是战神,必是战无不胜。这六国联军看起来可怕,可这样的同盟往往也是脆弱,表妹只管在宫中安心等待便可。”
慕容斐心头一哽,似乎想说什么,可看了看云夭,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云夭一直陪着她将晚膳用完,又服了药,而后寻来御医为她诊断,知晓身体无大碍后才放下心。
此时天色已晚,见慕容斐躺回床上休息后,她才离开,只是没有回桃栖殿,而是继续去了偏殿。
徐阿母板着脸伺候云夭沐浴,看着她褪去衣裳入浴桶之中,皮肤皎皎,身前的柔软似乎又长了些,便上手比了比,轻哼一声,“娘娘这外貌与身材,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那慕容公主虽不难看,却始终英气重了些,女孩子家,还是要娘娘这样的身材,更让男人想要抱在怀里。”
云夭本有些郁结的心,在听到徐阿母阴阳怪气的话语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扭头看看徐阿母撇着嘴不服气的模样,更是乐了。
“阿母,我长这么大,竟第一次见到你还有这样一面。”
“娘娘莫要嘲笑,阿母这是为娘娘筹谋。”徐阿母蹙眉,“如今这慕容公主来了此地,娘娘对陛下更是要上心些,将人牢牢抓在手中,莫要叫人给趁虚而入。”
“是,是。”云夭好笑地缩回水中,水面漫过下巴。
沐浴结束后,她走出浴桶,徐阿母为她擦干换上寝衣,又给她将头发拧干。
她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涂抹霜膏之时,白日伺候慕容斐的小宫女忽然跑了进来,着急道:“娘娘,慕容公主不见了,不知去了何处。”
云夭心头一紧,站起身回到暖阁之中,见原本慕容斐睡的床榻果然空荡下来。
她立刻安排几个人去皇宫各处寻人,寻到后立刻来禀。
只是心中急切,唇被牙齿咬出一小排印子,想到萧临对表妹的重视,若是这慕容斐出了何事,那可就不好。
凝思片刻后,她让徐阿母给她披上一件披风,迈步出了暖阁,“去太极殿。”
去太极殿的路上,云夭也并未见到慕容斐身影,出去寻人的内侍也似乎没找到人。
她加快脚步,等到达太极殿时,背后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着急忙慌上了月台,福禧见到她时一怔,立刻行礼,“参见贵妃娘娘,娘娘怎突然来了此地?”
“陛下现在可方便?慕容斐不见了,我来找陛下。”云夭还在喘着粗气。
福禧一听,立刻笑着安慰道:“娘娘莫要着急,慕容公主此刻正在太极殿中,她刚不久来了太极殿求见陛下。”
“娘娘可需我通禀陛下?”
云夭一怔,转头看着烛光葳蕤的太极殿,心底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不用通禀,我自己进去。”
她在皇宫中四处出入自由,除非萧临与朝臣议事,否则她都无需任何通禀,便能出入他所在的殿中。
福禧弓腰应下。
云夭让徐阿母待在殿外,自己一人提起裙摆往殿内而去。
她往前走时,便隐隐听到殿内传来的对话声,脚步忽然顿在原地,一番思索后,还是到了一根立柱后,没有出现在萧临面前。
此时正在说话的是慕容斐,“表哥,此次吐谷浑王室中,主要是王叔在与父王夺权,父王为稳固政治地位,才决定采纳那崔显的建议,对大邺发动进攻。我劝了父王许久,可他都不听我的,我实在无用。”
萧临道:“慕容行本就一老顽固,他做下的决定通常无法更改,这不怪你。”
慕容斐继续道:“表哥,听说表哥此次准备三十万大军出征,斐儿想自请,与表哥共同出征。”
“此次你待在皇宫便好,陪着贵妃,打仗之事交给男人。”
慕容斐摇头,很是执拗,“表哥,你知道的,我从小精通骑射,也上过不少战场,我敢说在打仗一事上,我不输男人。再加上我熟悉吐谷浑,又是公主,若是我从中斡旋,或许能帮助瓦解联军同盟,最好的,便是让吐谷浑不战而降。”
萧临犹疑:“御医说你这次的内伤需要静养。”
慕容斐道:“表哥可是小看我?这点儿内伤算甚?表哥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与表哥比试,功夫可不输表哥。”
萧临一时莞尔,声音依旧无起伏道:“知道了。”
云夭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没有继续听下去,也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如悄悄前来那般,又悄悄离去。
听起来那在御医和她看来很严重的内伤,在慕容斐和萧临看来不过区区小事儿。
表妹并不需要她的照顾。
云夭走出太极殿后,福禧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便一人出来,上前轻喊一声:“娘娘?”
她回头看向福禧笑笑,道:“我本就是担忧慕容公主出事,如今知道她在陛下这里,我也便放心了,就不多待。”
“是,娘娘安寝。”
云夭“嗯”了一声,点点头,在徐阿母的搀扶下,一步步下了月台,直接回到桃栖殿,不再回暖阁守着。
她喝下一杯温水,便又开始感到困倦,“我先睡了吧。如今征战在即,陛下今夜怕是不会过来。”
徐阿母问:“今夜要阿母陪着娘娘睡吗?”
云夭笑着摇摇头,直接脱去身上的披风,穿着在暖阁那边换好的寝衣,躺上床榻。
只是在外面吹着夜风转悠了一圈,手脚还是发冷。
“阿母,给我热个汤婆子。”
“好,娘娘先睡,热好后给娘娘放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