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众人大声应下,立刻四散奔走起来。
慕容斐心底有些失望,但很快说服了自己,调整过情绪。
……
正好两周之后,于阗小王子惨死归国途中,当被逃回的士卒告知,竟是高昌人追击杀害,于阗王顿时怒不可遏。
可他没有立刻头脑发热,做出撤兵交恶高昌的举动,反而有些疑心高昌此举目的,又或是他人嫁祸高昌。
直到在于阗王宫中抓到几个高昌细作,竟从其口中听闻,高昌王知晓大邺送来金银,暗中怀疑于阗或有反叛之心。
龟兹使臣收到钱财,又听到流言后,便派人亲自来了于阗,与于阗王一番谈论,才知晓原来吐谷浑欲称霸西域,削弱其他西域强国,才发动此次联军攻坚。
而其暗中联系大邺,有意将吐谷浑六公主与大邺皇帝联姻。
于阗王怒到直接抽刀将面前的桌子砍成两半,大怒道:“吐谷浑慕容家和那高昌真卑鄙小人!来人!吩咐下密令,在联军下次攻城之时,偷袭吐谷浑与高昌营帐,结束后直接撤军!”
“害死本王两个孩儿,还想利用本王来称霸西域,想的美!”
于是,于阗王与龟兹王达成一致,在攻坚的关键时刻,竟与联军打得不可开交。
另外两个小国见状后不知所措,也听闻了此番流言。此次六国联军中,于阗与龟兹出兵最多,既然这两国不打了,又加上突厥援助大邺,偷袭了他们后方,不过两日便怂了,在夜色之际,这两小国直接悄悄撤军离开联军。
兵败如山倒,即使嘉峪关内大邺只剩下十万兵马,在四国撤兵后,吐谷浑与高昌不过几日,便即刻惨败,一路丢盔弃甲,被打出玉门关。
……
玉门关前,萧临眯着眼睛,知晓此时若是趁胜追击吐谷浑,定能将其杀个片甲不留。
可是想到怀有身孕的云夭,又忽然犹疑起来。
云启静静走至萧临身后,看着他所眺望的方向,道:“再休息三日,臣便带兵退回江南了。”
萧临回过神,看着他点点头,道:“好,此次多亏了二哥支援。”
云启摇摇头,定定看着萧临的脸许久,道:“不知陛下,对慕容斐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陛下有心将她纳入后宫吗?”
萧临一滞,道:“她只是朕的表妹,曾经陪伴母妃,而母妃极为喜爱她,仅此而已。”
云夭不知如何说,他总觉得自己对于身为皇帝的这个男人有些过于苛刻,却还是道:“虽然臣知晓,这世间一妻多妾,乃是常态,更何况后宫三宫六院。曾经我很早就提醒过夭夭,她要选择的人,是皇帝,并非寻常男子。”
“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选择了陛下。我了解夭夭,她习惯于把心事压在心底,而且她这个人啊,其实多愁善感,再加上如今怀有身孕,更是容易心绪波动。”
说到这,云启不由一笑。
“即便你是皇帝,可夭夭是我小妹,我的心永远偏向的都是她。这些时日在嘉峪关,我所为的,也并非皇帝,而是为了夭夭。既然陛下对慕容斐无意,那我只是希望,陛下莫要让夭夭伤心。”
萧临冷肃道:“朕对夭夭的感情,不比你差,你所说的,朕自然知晓。”
云启道:“这样便好,只是陛下无意,却无法控制她人有意。既然她人有意,那便是该与其保持距离,莫要给人不应有的希望。”
萧临蹙眉,听懂了他所讲,长叹一声,“二哥误会表妹了。”
“但愿如此。”云启抿唇颔首,后退两步拱手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萧临认为云启太过多心,在将云家红旗军送走后,他还并未做出班师回朝的决定。他让参军继续催促郭恒负责的粮草,却一直没有消息。
每当转头看向玉门关外,吐谷浑的方向时,他总是感到太过可惜。
是夜,星辰遍布,冷风簌簌,天空中飘了雪。
萧临仍然站在玉门关的城墙上眺望远方,忽然身子一暖,他发觉竟是慕容斐拿了一件披风为自己披上。
他一时愣怔,没有说话,似乎发觉云启所言,好像并非全无道。
“你怎么来了?”
慕容斐道:“有些担忧,我看出表哥这些时日的犹豫,表哥想要趁机攻打吐谷浑?”
萧临叹息道:“你知道的,我与慕容氏不共戴天,当然,除了你。”
慕容斐垂眸,“表哥,其实我这次千里奔袭至大兴城寻你,而后又跟随你出生入死上战场,是有私心。”
“私心?”
“我知表哥一直想要灭掉吐谷浑,再加之知晓了联军之事,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大邺破城,而是……是表哥击破联军后,直接兴兵杀了我母国。虽然表哥身体里流着一半慕容家的血,可我知晓,越是如此,表哥便越是憎恨慕容氏。”
萧临道:“所以你所为的,是救你慕容家,挺合。”
“不止……”慕容斐垂眸低喃,“其实我真的,很希望能修复表哥与慕容氏的关系,因为我真的……”
很喜欢你啊,表哥。
萧临转开视线看着远方的漆黑,道:“攻破吐谷浑后,若老头主动受降,我留他一命。”
“多谢表哥!”慕容斐大喜,视线一直没能离开萧临的侧脸,想到这些时日,还是有些不甘,最后脱口而出,“表哥,究竟为何不能接受与我联姻的计策?难道是为了,宫中那位?”
第91章 若没有她,朕活不下去
为了宫中那位贵妃娘娘。
慕容斐有些不敢相信,可却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因为她印象中的萧临,一惯冷漠,自当年吐谷浑与大邺关系陷入僵局后,他更是断情绝爱一般,浑身散发着戾气,无人可进他心。
而自己所仰仗的,一直都是姑母对自己的喜爱罢了。
想到云夭,萧临神色忽然柔和下来,很大方地承认道:“嗯,朕只要有她一人足矣,也只想有她一人。”
“表哥竟然,这么喜欢她?”慕容斐咬唇。
萧临点头,“很喜欢,很爱。”
“为什么?是因为她怀了皇嗣吗?还是因为她那张脸?”慕容斐有些咄咄逼人。
萧临蹙眉,对她的话感到分外不喜,重新看向慕容斐伤心的脸,再次想到云启的话。
他道:“朕的夭夭,将是朕的妻子,皇后。朕并不看中所谓的皇嗣,朕看中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是因为那是她的孩子,不是别的女人的孩子。”
“她是这世间,唯一能让朕低头的人。也是这世间,唯一能让朕,心甘情愿被牵引的人。更是这世间,见过朕每一面,真正了解朕的人。”
“六公主,朕此生,无论心里,亦或是身体,唯她一人。若没有她,朕活不下去。”
“说到这样的地步,不知公主明白否?”
他转身往城墙下走去,留着慕容斐一人站在原地,道:“六公主差不多,便回吐谷浑吧。”
慕容斐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心中失落无比。
她幼时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虽然有些怕他,却是极为喜爱他的。她其实同样痛恨吐谷浑,痛恨慕容家,若非他们作恶,以姑母对自己的喜爱,她或许早便嫁给他为妻了吧。
她伸出手接住漫天的雪花,垂眸低喃:“真羡慕啊,是该回去了。”
……
鹅毛大雪散布整个世间,带着刺骨的寒冷,一只纤纤细手伸出接过几粒雪花。
云夭收回后,看着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而自己口中呼出的气体也瞬间化为一道白花。
她身着一身方便行走的骑服,头发被发带直接竖起在头顶,站在承天门上,眺望着远方另一道城墙上正在守城的士卒,以及各处浓烟滚滚。
如今坚守城池的一个多月,不知道郭恒造反以及大兴城被围困的消息,传达到萧临手中没有。毕竟嘉峪关距离大兴城甚远,路上皆是叛军。
派出了五个信使,已经有三个信使的尸体被发现。
她不会如前世那般,将所有的希望压在求救信之上。
原本她想发信给二哥支援,只是信使去了江南后,到如今也依旧毫无消息。
而城中粮草越来越少,算下去,只够再坚持半个月。
她伸手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小腹,如今行动不便,她每日能做的唯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坚守在城池之中凝聚军心。
若是慕容斐呢?
定然早已上阵亲自杀敌,与萧临配合,将背后交给对方,不会像她如此无用。
即便过了这么久时日,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好嫉妒啊。
由不得多思,远处城墙倏然传来号角声,以及震耳欲聋的叫阵,叛军再次攻城了。
云夭立刻转身,在徐阿母的搀扶下走下承天门。
整个大兴城中,除了被动员参与救治,搬运器械的人,老人小孩皆被禁令随意外出走动,街道上皆是奔向南门迎战的士卒。
云夭来到排兵布阵之地,看着宇文太尉坐在椅子上,已经疲累到站不住。
她上前询问:“宇文大人,如今战况如何?”
宇文太尉摇摇头,面色不好,“城墙虽坚固,可我军兵力太少,粮草不足,可叛军人数众多,而原本那郭恒便是负责粮草,定然劫了本应给北平和嘉峪关的粮草喂给叛军。敌强我弱啊。”
“娘娘,或许到了快要弃城的时候了。”
云夭上前,将大兴城舆图展开,仔细看着,问:“如今叛军包围,我知南门的叛军最多,不知哪道门的叛军最少?”
宇文太尉起身上前,最后一指北面光化门。
云夭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便集中兵力,将光化门杀出一条血路,将城中百姓先行撤走。”
“对了,嘉峪关和北平那边有任何消息传来吗?”
宇文太尉道:“如今消息闭塞,北平不知如何,不过能知道洛阳此时还安然无恙。而嘉峪关那边只来了一条被传开的消息,并非陛下传来的战报。”
“说是……”他看了一眼云夭,又看到她的小腹,犹疑后道:“只是听闻,陛下欲与慕容斐联姻,以破六国联军。这消息不知真假。”
云夭吞咽了一口口水,平静道:“在慕容斐随同陛下出征之时,我早就猜到了,毕竟这是破联军最简单的方法。”
宇文太尉见她没有更多的情绪,便放心地点点头。
……
撤离令一下,除了南面虚张声势的几队,其余大部分兵力瞬间冲击光化门外,将那几百个叛军杀尽。城中百姓收到命令后,各个迫不及待,拖家带口往光化门而出,自寻生路。
同时撤走的,还有朝中暂且无用的官员。
云夭站在街道旁的高台之上,竹青和天鹰贴身护卫在她身侧,她静静看着拥挤的人群街道,抿唇,无人看得清她心底想法。
几个维持秩序的士卒,将一家人马车所拖的钱财行李都扔到地上,大怒道:“此乃逃命之际,带如此多货物,莫不是要耽误他人性命!”
那家人大哭起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军爷,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在此地立足,这些都是多年积蓄啊!”
“说了不能带就是不能带,不想撤离便滚回你家中去,到时候叛军屠城,莫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