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德妃的!”
“嗯。”萧临揉了揉她的脑袋,总感到她这副表情实在可爱至极,“你知道吧,曾经慕容斐来大兴宫住过一段时间,母妃见她时常把玩,便将这玉佩赠了她。”
“后来我与母妃被打入冷宫,母妃过世后,有一次遇到来大邺的慕容斐,将这块玉佩还给了我。”
“这块玉佩,我将它时时戴在身上,除了对母妃一种念想,还是想叫自己时时牢记曾经吐谷浑的不义,以及仇恨。”
他道:“我实在恨自己身体里流了一半吐谷浑的血,所以我才如此想要覆灭这个国家。我时常在想,若是吐谷浑消失后,那我身体里这一半的血,便不再属于吐谷浑慕容氏。”
云夭定定地看着他,倾听着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想法,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他握着她的手道:“可是,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我这执念,竟害得大邺两代而亡,还害了我所爱女子的性命。就算到了这一世,竟还是重蹈覆辙,好在这一次,有你,而你还活着。”
云夭道:“此乃人之常情,别说你,就是连二哥,也将上一辈的恩怨迁怒到你身上。”
“不过,你或许真应该学学我,活在当下,执着只会让人痛苦罢了。”
比如崔显的执着,抛妻弃子后,又害得自己丢了性命。
又比如唐武的执着,被小人所利用,最后以那般惨烈结局收场。
“是啊,你这点倒是比我们这些大男人做的都好。”
他笑笑,“以后这玉佩,就交给你了,我竟是到了如今,才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两世寻寻觅觅,还好有你。”
云夭收紧了自己的手,贴着他,而后又伸手将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以后,你会有我,有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的家。”
萧临抚摸上她的肚子时,整个人僵住,生怕稍微一用力,便伤了她。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动了动手,忽然感受腹中的孩儿一动,他吓得将手又收了回去。
“夭夭,这是怎么了?”
云夭笑道:“这是胎动,孩儿踢你了。”
“胎动,那你疼吗?”萧临整个人忽然如临大敌。
云夭摇摇头,“御医说,这是个健康的孩子,虽然活泼,却是极乖的。从刚怀上到现在,除了嗜睡,我都没有过其他反应。你再摸摸。”
她将萧临的手又重新拉过,放在自己肚子上。
这一次,他似乎大胆了一些,轻轻抚摸着,感受着生命的跳动,这是他与所爱之人的延续。
实在太过神奇。
云夭推了推他,道:“萧临,我饿了。我今日便是吃完东西,饿的不行出去找了些果子,没想到竟被崔显给发现。”
“饿了?”萧临四处看看,发现地上有些她采到的果子,立刻拿起将灰尘擦净,递给她。
他想到什么,从自己怀中又掏出了一个饼,“行路不知多久,我带了一个饼。你先吃果子,再吃几口饼。如今我们被困此地,只能等着下面的人来救我们,我们得撑下去。”
云夭接过饼,点点头,“那你呢?你也吃啊。”
“我刚吃过了,不饿。”他身后还带着水囊,虽然里面剩得不多,却还是可以让她撑些时日,“如今你得吃两人的份,只是物资太少,得省着些。”
“嗯。”云夭没有喝水,只吃了果子。
萧临将她放好,靠在墙壁上后起身,提过自己剑,走到那道透了光的缝隙处,慢慢研究着整个洞穴的结构。
而后开始试图搬开几块不大的石头,可这些石头互相堆叠,若是从里面搬开,或许有让上层石头坍塌下来的风险。
研究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回到云夭身边,发现一些她捡来的木柴。
密闭的空间不能生火,可他看着自己骨折的指头,于是挑拣了两个小木棍,又用小布条将自己的指头与木棍绑好固定,只是一只手做这事儿,着实困难。
云夭看着他的动作,问:“怎么了?”
萧临转头看向她,走近后将布条递给她,“折了。来,帮我绑一下,绑紧些。”
云夭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手指,竟到此时才终于发现。
她立刻将木条固定好,眼中带着心疼,“疼吗?”
萧临本想习惯性地朝她撒娇,来博取她关注与怜悯,可是想到两人如今的境地,便只是笑着摇摇头,“不疼,不过折了两根指头罢了,比断手断脚好,是吧。”
“说什么傻话。”
那道石缝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暗淡下来,虽然洞穴挡住了风,可到了夜晚,还是变得极为寒冷。
云夭疲倦万分,渐渐倒在萧临的怀中睡了过去。
她感到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云家没有破败,她仍是云家最受宠的幺女。虽然女儿身,可她时常做出一些令母亲匪夷所思又生气的事儿。
隔壁赵家的公子学识颇丰,母亲总拿着那小子说事,她便带着赵家小子逃学,将他拉下水。那赵家公子倒是个君子,像她的哥哥们一样,替她受了罚。自那之后,她决定,要对赵家小子好些。
及笄之年,求亲的人家踏破了云家门槛,可是那些公子哥们看起来都是些歪瓜裂枣,甚至有的人见到她就掉出了眼珠子,竟做出夜半三更,潜入云府的事儿。
哥哥们气坏了,拿着一把长枪,将那些人都给打了出去。
后来母亲总算说了一门亲事,让她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只是云夭不知为何,那人没有脸。
生活总是一帆风顺,她被夫君宠爱,家族荣华,后来还生下一双儿女。可她感到,似乎少了些什么,说不清缘由,空洞得令她发冷。
她试图寻找那份没由的空洞,即便身边人都认为她发了疯,可她就是感到一股奇怪的窒息感,与她日夜相伴。
直到某日坐着马车,经过朱雀大街时,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驾着青骢马与她擦肩而过。她好像才反应过来,她的人生少了什么。
似乎少了一个人。
云夭很快醒了过来,有些发冷,四周昏暗一片,寂静无声。
她心头一跳,坐直了身子,环绕四周,没有发现一人,也没意识到盖在自己身上的一件外衫。
萧临呢?
难道白日所遇见的都是梦?
她心忽然猛烈的跳动起来,强烈的恐惧和孤独来袭,月光从仅存的那道缝中透入。
她战战兢兢喊着,只是嗓音有些沙哑,浑身无力,“萧临?你去哪儿了?”
“萧临?”
她努力站起来,摸着石壁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
难道那真是自己的梦境?所以萧临的到来是她的幻觉?
忽然间,她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喊着“萧临”,一边痛哭流涕。
“夭夭!”
她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她忽然哽住,还没来得及转头,便被他抱在怀里。
“我一直都在,夭夭,别哭。”
他低下头吻去她的泪水,带着她回到原处坐下,拍着她的脊背,轻轻哄着。
云夭哭够了,回过神后,才终于抱怨起来,“你去哪儿了啊?我一个人好怕。”
“对不起,我看着你在睡觉,便想看看这洞穴有没有其他出口。我下次不丢着你一人了,别哭,别怕。”
他脸贴着她的头顶,在不断的抚摸与安抚下,终于让她呼吸平缓下来。
肚子传来一个声音,云夭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饿了?”
萧临将那块饼拿来,放到她的嘴边,她垂眸一看,怔住。
因为这饼剩的不多了,而四周的果子,也早已吃完了,在此刻她才意识到,她刚昏了头。他们已经在这洞中被困了十日之久。
云夭没有吃,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吃了吗?你这些时日,把大部分吃食全给我了,你不饿吗?”
“吃了一口。”萧临揉揉她的发丝,“吃吧,你怀着身子,我没事儿。”
听他这么说,她也终于放下了心,小小地咬了两口那块饼后,便不敢多吃。
他又为她拿来水囊,原本她只想省着,喝一小口,却没想到,这水囊中,竟然真的只剩下了最后一口。
萧临看着她的犹豫道:“喝吧,我喝过了。”
她实在又饿又渴,只能听话地喝下那最后一口水。
长时间的饥饿,让她意识时不时有些涣散,萧临从地上重新捡起那件掉了的外衫,为她穿上。
云夭看着他的动作,问他:“你不冷吗?”
萧临道:“我一直活动着,不冷。”
他抱了她许久,而后道:“我发现洞穴背后墙面有些松散,这些天用剑试着挖开,或许是有通路的。下次我白天挖,晚上陪着你,可好?”
云夭摇摇头,“是我一惊一乍了。”
“我应该陪着你的。”
“萧临,我感觉,或许我们要死在这儿了。”
他沉默许久,又更用力抱紧她,在她耳边道:“不会,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相信我,好吗?”
“嗯。”云夭轻轻点头,此刻有气无力,不太说得清话。
“累吗?累的话,就再睡会儿,你得养足精神,我抱着你睡。”
她又“嗯”了一声,而后便躺在他温暖的怀中睡去。
他轻轻拍着她,待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后,才将她放开,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脸颊。他蹙眉叹息,如今水已经喝完了,饼还剩下最后几口,能看得出来,她又渴又饿。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小声道:“别怕,父皇一定会将你和你阿娘救出去的。”
思索片刻后,看着昏睡的她,他拿来剑,将自己手腕割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流入她口中。她实在饥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将流入口中的鲜血饮下。
不知过了多久,云夭又迷迷糊糊醒来,只是这一次,她被他横抱在怀中,似乎在往洞穴深处走去。
“萧临,我们去哪儿?”
萧临低头看她一眼,道:“别怕,我挖通了那后面的墙壁,果然有通道,或许,很快我们便能出去了。”
“太好了。”她有气无力,忽然感受到他一个踉跄,却仍是稳稳抱着她,她一惊,害怕道:“萧临,你还好吗?”
他道:“我没事。”
云夭却不信,“你让我自己走吧,你这些天吃的喝的都让给我,自己都没吃多少,还耗费了那么多体力。你这个傻子,一直都好能忍,之前在祁连山时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