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夭没想到他竟一直知晓,直接承认下来,“你别动他,他也是想保住我性命的同时,也保住大邺朝纲,没有要求我自尽,已经很好了。”
“果真是他。”萧临低头冷笑,“我如今不动他,是因为宇文家对我大邺还有价值。”
云夭道:“陛下变了,陛下这一年半做的很好,我一路向南时,虽然也见过民间疾苦,却也能感受到君恩雨露。陛下减轻徭役负担,安定边疆,平衡士族,打击贪吏,真的很好。”
“是,我现在很会忍耐。”
他真的学会了忍耐二字,可忍在心底的那些憋屈,又让他该从何处发泄?
他一直觉得,她真当不懂他。
“夭夭,回我身边来,我既往不咎。”他语气很平稳,没有催促,只是很淡然地等待着她回答。
似乎是在时间流逝下,渐渐将曾经那份不甘吸收,与其融为一体。
又似乎是早已知道答案,做出了最坏的心准备,等待着是否有更好的答案出现。
云夭一顿,双手握拳,梨花带雨看着他。
她久久沉默。
他耐心等待。
云夭知晓,面前的人不是普通的男子,是皇帝。她更知道当初的不辞而别,将会给这位帝王的心底留下怎样的耻辱与怨恨。
那种情窦初开,随着一场玩弄化为怨恨。
即便有着那些外界的阻力,可他曾经不惧任何,毫无保留。
所以她一发觉他心底还残留的情,便主动求他的怜悯。
这是正确的,特别是在看到他的反应后,更加确定,她接下来该做的,便是继续示弱,表明心意,让他怜悯。
答应他。
可是,云夭!
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离开皇宫?
重活一世,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云夭啊!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这一刻回想起前世的深宫之中,她住在极尽奢华的琉璃宫殿,承欢帝王身下,除了争宠,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等来的是大厦倾颓,是被抛弃,是坠楼而亡。
这一世的她,从皇宫离开,天高海阔,随意翱翔。习惯了那份自由,似乎再难回到高墙之内。
这个男人,喜欢着她,对她上了心。她对此深信不疑,所以自己才能如此大胆。
既然这样,再让她大胆一次。
否则曾经的逃离,又有何意义?
“夭夭,我相信你不想离开的,你是被逼的。”萧临见她沉默,慢慢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只要她说,他便愿意毫无保留。
快说。
在那手离她很近的地方,云夭闭上眼,不敢直视他视线,“陛下,民女曾说过,此生,绝不为妾。而民女如今心底想要的,不再是尊贵身份与锦衣玉食,只想要自由。”
“民女有付陛下君恩,还请陛下赐罪。”
民女。而非臣妾。
她不知道,他早已下了封妃诏书,不管她愿不愿,她早已是自己的贵妃。
萧临的手顿住,目光摄人,慢慢收回手。
现在平静下来后,已经没有了刚才初见她时的那股怨气与愤怒。
终于得到答案,心底的石头算是落到实处,虽是最差的答案,可比这些时日将疑问空悬在心中要好。
没关系。
“好了,你去洗个澡吧,福禧提前准备了浴水。”
“陛下?”云夭睁开眼,心忽然乱了起来,没想到本咄咄逼人的他忽然转了性。
他难道不生气?
不喜欢他没关系,他喜欢她就够了,她会留在他身边的。她既然出现了,便再也逃不走。
“这两日一直折腾,你也累了,没有好好歇息,也没沐浴,身上这衣裳也不适合穿出去,去洗个澡,乖。”
“陛下……”
既然她出现,他怎么会放她离开?即使不择手段,即使将尊严扔进泥地踩碎,他也不会放手。
“洗完澡,好好休息睡一觉,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你想去哪儿,都好。”
听他这般承诺,云夭犹犹豫豫起身,虽感到诡异,可看着他忽然勾起的唇角,心终于松开。
“夭夭,乖。”
从现在起,他不会再给她机会逃跑。他有的是时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和她耗下去,用枷锁绑住她的身体是下下策,绑住她的心和灵魂,才是上策。
萧临道:“去吧,你不愿,我自然不会强迫。”
什么狗屁大邺江山,即便这一年半他一直在做对的事,即便民间以为他是明君。可她看错他了,所有人都看错了,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昏君。
若她最终真不与他走,大邺江山,他要来有何用!
在云夭放心入了净室后,萧临闭眼躺在床榻上,脑袋放空,只静静听着那里面传来的水声。
真好。
终于不是那么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睛猛地睁开,坐起身,听到府衙外传来刀剑之声。
似乎是什么人在与禁军打斗。
行刺?
来的正好,他心底烦闷正缺人发泄。
萧临起身,拿起桌上的宝剑,抽剑直接走出厢房。夜色下,是一群手臂上系着红巾的贼人,与禁军打在一处。
红旗军。
他来毗陵的消息,知晓的人不多,这群贼寇是如何知晓的?
萧临还未上前,只见一男子朝他冲了上来,在不远处大怒道:“狗官!强抢民女!将小桃交出来,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人便是云启,他没见过萧临,也不知皇帝来了毗陵。可据线报,云夭便是被带来了府衙,那面前的人定是那个江都县令。
只是唯一没想到,区区一个江都县令身旁,竟有如此多高手护卫。
定是用了贪墨的巨银,和抢夺的民脂民膏。
这种狗官,死不足惜!
萧临自然知道小桃便是云夭,曾经在突厥,她便是这般化名,道:“你是她什么人?”
他没有注意到面前的男子说了多少言论,只注意到这个男子长得很好看,也很壮,武功不错。
云夭那个庸俗女人一向喜欢好看的,厉害的,而她也一向招蜂引蝶。
这个野男人,实在该死!
云启没有回答,并不想在一县令面前暴露他们云家兄妹身份,便只是大吼一声,提刀而上。
只是没想到,这个县令的功夫竟比他想象中强得多。
萧临提剑正面迎上他的刀,力量之强,一时间将对方的手臂震住,发出嗡鸣声响。他没有任何停顿,不给对方一丝喘息机会,直接将那刀挥开后,毫无技巧地强硬劈上。
许久不上战场,有些手生。可他战神威名,从来不是口头上的。
两三个回合后,萧临已经找到了曾经的感觉,那剑锋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带着强烈的狠戾与威压,让云启有些喘不过气。
可云启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曾是守卫边疆的将军,他的刀下斩过无数败将的头颅。每当巨剑劈来时,他都能挪步躲开,虽然耐力不行,可也不容易被人伤到。
直到许久后,两人再一个交锋,萧临被刀划破了手臂,云启被剑划破了脸颊与肩膀。
云启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狗官虽然每一剑皆是致命,可却一直在试图往他脸上砍,似乎想让他破相。
为何?
云夭舒服地在净室洗漱完,正换上婢女准备的干净衣裳出来时,便听到屋外的打斗声,而萧临不见了身影。
福禧从一旁眼含泪光的迎了上来,“娘娘,奴婢终于见到娘娘了!娘娘不知,奴婢这一年半有多想念娘娘。”
“福禧。”云夭蹙眉,来不及纠正他的称呼,也来不及与故人叙旧,只是望向屋外,道:“发生了何事?外面怎么打起来了?”
福禧安抚道:“娘娘莫要慌张,是红旗军那群贼寇不知怎的,知道了陛下来到毗陵,竟不怕死的冲入了府衙刺杀。娘娘放心,我们跟来的禁军很多,而陛下可是战神,杀神,定会护佑娘娘安危,将贼寇斩杀。”
“什么?红旗军!”云夭大惊,那不是二哥吗。
这么说,是二哥来救她了。
云夭心慌,自然知晓萧临的战斗力,实在担忧他伤了云启,不会呼她的福禧,忙不迭冲出屋子,正好看到萧临与云启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各自都挂了彩,受了伤。
“二哥!陛下!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云夭大喊。
第70章 若一次不够,两次,三次……
萧临一怔,二哥?云夭的二哥?
怎么回事?
是亲二哥?还是野男人二哥?
他看着云启刀刚被自己挥开后,又一记直拳过来。对他来说,躲避这拳实在太简单,可他偏偏让自己的胸口迎上那直拳。
只听“砰”一声,萧临忽然捂着胸口皱眉后退几步,将自己手中的剑放开,额头冒出些冷汗。
云夭“啊——”地尖叫一声,急忙冲到萧临面前挡住,朝着云启大喊:“二哥!这是陛下,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