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云芳看着这个牵头的婆子问了一句:“我听他们说你是林之孝家的妹妹?”
这婆子一听,赶紧面带喜色的说了一句:“我娘家姐姐就是林之孝家的,如今在奶奶手下做事儿。”
云芳没搭理她。
没一会儿赖大家的来了。
云芳只问赖大家的。
“五月的时候我接了家里面的事儿,就跟你们这些管家娘子三令五申,跟你们说家里的人不许酗酒聚赌。你们当时一个个信誓旦旦的跟我说记住了,还跟我说绝对会看着点儿不令这种事儿出现在家里。
你看看地上这一堆,再看看外边跪着的那一群,这是怎么回事儿?”
赖大家的心头暗恨,这一群老货就说让他们小心点儿,还不听,如今东窗事发了要牵连自己。
赖大家的只能说:“奶奶,不妨看在他们这是第一次犯的份上,先饶过他们,回头若是再犯,把他们撵出去。”
“撵出去,撵哪儿去?”云芳手一松,杯子盖咔嚓一声落在了杯口上:“你婆婆伺候了老太太,再往上数你太婆婆伺候了老祖宗。你回去问问你婆婆,家里以前是什么规矩现在是什么规矩?我问你这事儿咋办?你说先饶了他们一次。你婆婆当年也敢这么回老太太?你太婆婆当年也敢这么回老祖宗?少不得拖出去掌嘴了,还敢在这里胡搅蛮缠,这是看我年轻脸嫩糊弄我是吗?
我再问问你,当时我三令五申的时候跟你们说若是犯了该怎么办?我怎么记得当时白纸黑字给你们读了三遍,若是家里面有酗酒,聚赌,聚众闹事等,你们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们又有什么样的下场,当时都跟我说记住了,这是记住了吗?”
赖大家的看闹不掉了,立即跪下来边磕头边说:“我等管家娘子,革一年银米,再有此事发生,直接让位给他人。凡是聚赌的,牵头之人全家发卖,参与之人,革三年银米,打二十大板,家人共三代丫头媳妇不能入内院伺候,男人小子们不许跟男主子们出门随侍,只可充做杂役。”
云芳冷笑:“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这规矩也不是我定的,是最开始的时候咱们荣国府第一位国公夫人定下的。”说到这里,问外面:“林之孝家的来了吗?”
林之孝家的挤进来,跪在她妹妹身边:“奶奶,来了。”
“外面听多大一会了?”
“听……从管家娘子革一年银米开始。”
“那行,你妹妹这事儿,放在以往,该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她一马,往日太太奶奶们都是这么做的,你们这些管家媳妇在主子面前都是有脸面的,稍微求一求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是如今不必往日,往日家里规矩也没有这么废驰,人口也没这么多。
人口日繁,月钱一个月比一个月多,你们自从落地到现在,都是靠府里的月钱过日子,几代人靠着荣国府,不说给主子出谋划策,也不说让你们给主子肝脑涂地,连老实呆着都不会了。既然连个摆设都做不好,也别做了,出去过日子吧。林之孝家的,你毕竟有脸面,他们家卖到哪儿,你去打点一下吧。”
说完跟外面的媳妇说:“参与的人,拉出去二门,打。查看各处,他们的亲眷在哪里伺候,该撵的撵出去。既然好日子过多了,也正好换换,看看人家苦苦等差事的家生子是怎么过日子的。”
屋子里顿时哭成一团,求饶的磕头的一团乱,不少人被捂着嘴拉出去了,赖大家的跪在云芳前面觉得锋芒在背。
那些犯事的拉出去二门打,这里是听不到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云芳只喝滚烫的茶,黄晶招呼丫鬟换了一碗新的来,云芳接着,跟跪在地上的赖家的说:“一年的银米,对你们家来说不值得什么,这也不过是警示罢了。赖嫂子,这家里的奶奶们对着你称一句嫂子,你也该管管事儿了,看看这上上上下下,乌烟瘴气。一直以来,赌棍们都是输急了眼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的,他们输了自家的,就偷主子的,主子不知道,她们胆子更大,闯的祸就更大。主子不好了,你们这些人能落什么好?
我是想跟赖嫂子好好说话,赖嫂子也要自己想想怎么做才行。要不然,下次我换个人叫嫂子。”
看着门口还在站着一群管家媳妇,让黄晶叫她们进来。
对着这群人,云芳没那么好说话了。
“赖大家革了一年的银米,你们也逃不了,该革的跟账房说一声。我也跟各位嫂子们说一句,我常常听人说谁谁谁在太太老太太跟前伺候,有脸面。又是谁谁谁几辈子人都在这里,脸上也有光。再加上有些人互相结亲互相袒护,这里翻一翻找一找都能找出自家的亲戚。
那我也跟你们说一句,你们的身契都在我手里。我也不是那吃斋念佛的慈善人儿,你们谁要是阳奉阴违或是背后有议论主子,或是有勾结外人,再或者偷着将家里面的东西糊弄到你们那小窝里的,再有在外边儿欺男霸女的,再有嚣张跋扈的,再有互相勾连隐瞒的,偷奸耍滑的……把你们都卖出去。我听说铁矿上常年需要人,不拘男女老幼,各位嫂子们听明白了吧。”
“明白了。”
人退下去之后,云芳看迎春的奶娘也想退走,看来一眼黄晶,黄晶就让人叫住了这老货。
王熙凤带着三春姐妹出来,这个奶妈立即跪在迎春面前,也不敢说话,只拉着迎春的裙子使劲摇晃。
王熙凤呸了一声:“你这会儿还敢求姑娘,往日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呢?也使出来让我们看看。”
这是小事儿,云芳不管,只任凭王熙凤处理。
王熙凤对着这老婆子一顿骂,又把这老婆子的儿媳妇叫过来,又是骂了一通。让他们婆媳两个把姑娘的那些东西全部送过来,而且让她儿媳妇儿把这老婆子接出去以后再也不用到姑娘跟前。
并且这件事还不能大张旗鼓,为的就是迎春的面子。
迎春坐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任凭他的奶娘和这位奶嫂子哭哭啼啼,听着二嫂子骂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她也没张嘴说一句话。既没有在嫂子们面前告这个奶娘的状,也没有替这个奶娘说情。至始至终没有表态。
云芳叹口气,看事情处理完了,王熙凤一直骂那奶娘,就问:“司棋呢?”
司棋立即站出来:“奶奶。”
“明天派个小丫头过去,让那老东西把从姑娘这里拿走的物件送回来,下次再有这事儿,我先揭了你们的皮,大丫鬟一点用都没有,姑娘的东西怎么能落到外人手里?
我也是听说过你们的,有些人光顾着自己痛快却不考虑姑娘。姑娘不说话,那是姑娘为人慈善。但是你们这些人不能不提姑娘考虑荣辱,要是再有下一次,这屋子里面出事了,让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站在岸上不关己事,下一次撵出去的就是你们。”
王熙凤说迎春:“你也刚性点,回头再有事儿找我和你三嫂子,不会不管你的。”
说完看着探春和惜春:“你们也是。”
探春立即对着王熙凤和云芳笑起来,迎春一直低着头,惜春就一歪脑袋也微笑了一下。
这三姐妹,真是没法说。
王熙凤也麻爪,知道她们缺的不是物质。一些她们需要的东西,无论是云芳还是王熙凤都给不了。
云芳在心里面叹口气,跟王熙凤说:“走,咱们再去老太太那里一趟,这个时候说不定就有耳报神在老太太那里吹风了。”
也真的是有人在老太太这里吹风,不仅如此,一直在屋子里面念经的二太太也在老太太的屋里,连一直尽量不出屋子的大嫂子李纨也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可见这家里面的主子都消息敏锐,有点儿风吹草动都已经收到了消息。更何况刚才的事也不是风吹草动,更像是一场飓风。
云芳和王熙凤刚进去,老太太的手向下一压,让云芳和王熙凤不用说话。她左手拉着云芳,右手拉着王熙凤,让她们两个坐在自己身边。
“你们这事儿做得对,做得好,再有这种事儿还按着这么处理。我已经知道了,可见这些奴才们胆子打了,咱们对他们也太宽松了。主子们玩个牌互相乐一乐,他们也想跟着学,被抓住了还要顶嘴攀扯主子,这是最可恶的。
他们在咱们家有吃有喝,一年四季还有衣服,每个月还有月钱可拿,纵的他们心都大了。忘了咱们这府邸是武勋人家,人家都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杀伐果断才是咱们家该做的事。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还按着这么处理,不用担心得罪人,也不用担心这些奴才们枝枝蔓蔓的绕在一起。他们不想在咱们家待着也不必强留,到时候卖了再买就是了。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凤丫头,你让人盯紧了咱们家,看看这一次的事儿把什么人给吓着了。再有一些不听话不好用的你们商量了再处置。”
说完跟云芳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去吧,家里两个孩子还等着你。”
王夫人听了这话,面上无悲无喜,但是手指捏着佛珠越来越用力。
王熙凤和云芳再次被打发出来,老太太留下了二太太,连大嫂子也被打发了。
大嫂子借口回去看孩子,也没和她们一路,王熙凤看着云芳蹬车,车子出了二门才松了一口气。今天把人打发出去的事儿太大,这荣国府里面虽然算不上千疮百孔,但是规矩却是稀疏,也让王熙凤有些疲惫,忍不住叹了口气,扶着平儿回去了。
云芳的马车走了一射之地,来到了角门处。门口的门子们早就换做几个穿着朴素的小厮,那种穿着绫罗绸缎吃的满脸横肉的门子们全部被换下来。这么做,就是力求有个好门面,给人一个好印象。小子们年轻腿脚也快,看到车子立即站立在两边,其中一个跑过来隔着车子跟云芳说:“奶奶,刚刚小的们发现了有人拿着大老爷的帖子出去。”
说着把一张名帖递出来。
黄晶伸手接过来交给了云芳,云芳打开一看,果然是贾赦的名帖,是打着贾瑭的名义替薛家往户部递话的,目的是让户部网开一面。
云芳立即合上帖子,咬着牙跟黄晶说:“这几个小子做的不错,从我的柜子里拿钱出来,一人五两,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有赏赐。”
黄晶跟外面说了,门口的小厮们开始感谢。
云芳拿着名帖回了东院,下车直接往邢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云芳拿着名帖问邢夫人:“咱们老爷的名帖怎么从府里送出去了,不应该是从东院送出去的吗?”
邢夫人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往日拜访别人,都是打着大老爷的名号去的,这事儿大老爷是知道的。”
云芳指着名帖:“给户部递话这事儿大老爷知道?”
“不仅他知道,我也知道啊。今儿赖家的大小子来请安,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帮亲戚一个忙,再加上薛家又有礼金送上来,大老爷顺水推舟就答应了。那银子不多,也就是五百两,但是那把扇子听说可值钱了,在外边儿能卖到五千两呢。”
云芳冷笑一声:“为了那几百两银子就把名帖卖出去来?”
这话就难听了,实在是这个儿媳妇往日温温柔柔,说话十分委婉,邢夫人觉得自己儿媳妇和王熙凤这样的泼辣酸货不是一路人,今儿一看,说话这么尖酸。
“你这孩子,大老爷帮亲戚一个忙罢了。”
云芳真的看出来了,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们。
贾赦贪财,邢夫人不是有了银子就能放弃到了嘴边的肉。而且几万两不嫌多,几百两不嫌少。只要给钱,这夫妻两个什么活都愿意干。
考虑到这是贾瑭亲娘,她深呼吸一口气:“太太,刚才我说话难听了点。薛家的谢礼是什么?全部的。”
“哦,五百两银子,还有一坛子好酒,另外送了老爷一把扇子。”
云芳转身出去了,邢夫人在门口听见她跟人说:“取五百两银子来,再去搬一坛子好酒,拿咱们家最好的酒。另外点齐了咱们院子里的粗壮婆子们,去老爷的院子把他所有的扇子拿来,我要一个个检查。再把老爷所有私印公印全部拿来,一个都不许少,再派人去府里,把老爷所有的名帖拿来,拿火盆,我要烧了它。”
邢夫人一听,目瞪口呆:“了不得,这孩子是要造反啊。”
赶紧冲出去,结果院子们从外面关上了,邢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怎么都拍不开。
第93章 老纨绔
几十个粗壮的婆子冲进来贾赦的院子,贾赦喝了酒,和小老婆正在睡觉。丫鬟们惊呼了起来,这些婆子们力气很大,推开丫鬟们开始在这里翻箱倒柜。把屋子里面外面凡是印章一类的东西全部拿了。贾赦的书房都没放过,贾赦钟爱的字画扇子也被席卷一空,全部放到了贾瑭的书房。
贾赦被推醒之后,看到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小老婆,再一听殷家女把自己的印章收缴了,气的破口大骂,嚷嚷着让贾瑭休了云芳。一群人给他弄好了衣服,他跟一头尾巴着火的牛一样喘着粗气破口大骂奔向贾瑭的书房。
这时候邢夫人也从院子里出来了,眼看着贾赦气的冲去了贾瑭的内书房,赶快跟了上去。
贾瑭的书房里,云芳面前正站着几个俏丽的丫鬟,这些都是通房丫头,是贾赦的心头好。
云芳可不给她们脸面,她坐着,这些丫头们站着。
桌子上放着一堆的纸扇,云芳问:“今儿老爷新收了一把扇子,你们给找找。”
这几个人立即打开扇子检查,一桌子扇子最少七八十把,一小会找出来了。
“奶奶是这个,今儿听老爷说,这是赖大家的大儿子送来的,是前朝大画家亲自画的扇面。”
云芳打开瞧了瞧,也看不出好坏来,这时候火盆端来了,黄晶拿来了剩下的名帖,都是空白的。
“刚才那边府里问过了,所有的都在这里。”
云芳叹口气,让香草找个箱子把印章锁起来,让甘草把剩下的名帖给一张张烧了。
这时候贾赦冲了进来,贾赦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加上愤怒加持,颇有些怒发冲冠,眼睛血红的模样。冲进来的时候把很多人吓的尖叫,云芳都吓了一跳。
她跟身边一直打酱油的隐形人仙草说:“让大老爷冷静冷静。”
仙草果然是个练家子,只一只手,一招四两拨千斤提着贾赦的衣领子摁到了椅子上。鄙视的看着贾赦。
就这?还将军呢!
贾赦站了好几回,每次都被仙草牢牢的压着。
邢夫人一路气喘嘘嘘的跑来了。
没打起来,还好还好。
邢夫人看贾赦已经骂的上头了,再看看儿媳妇没事儿人一样在点数老爷的印章,刚想开口说一说儿媳妇,就听见甘草问:“把名帖已经全部烧完了,奶奶剩下的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