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兄长,自然见不得自己的亲弟弟挨欺负。
要干大事也得带着亲弟弟一起干,日后兄弟俩共同入朝为官,也好相互扶持,免得独木难支。
水涵在东平郡王府过得其实还行,老东平郡王宠妾灭妻,只与爱妾留下一个庶子,本想着庶子承爵,却不想太上皇釜底抽薪,直接过继了个皇子过来承爵,老东平郡王直接大病一场,一命呜呼了。
东平郡王妃吃斋念佛许多年,对老东平郡王所作所为眼不见心不烦,突然太上皇塞来一个八岁的小皇子,叫老东平郡王的想法落了空,她顿时大喜过望,也不吃斋念佛了,只将水涵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疼爱。
甄太妃虽说有两个儿子,却更看重长子水溶,水涵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少年,被东平郡王妃的母爱糊了一脸,直接就躺平享受了。
所以当野心勃勃的哥哥找上门时,水涵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皇兄,咱们安分守己不好么?”
水涵一脸疑惑,很是不解地看着水溶:“你瞧瞧这偌大的郡王府,再看看你我如今在京城中过得日子,若陛下当真追究当年母妃做的那些事,我俩还能这般悠闲么?”
“既然陛下都不追究了,你我踏踏实实的,日后娶妻生子,等孩子们长大了再入朝不更好么?咱们又何必去惹了陛下的眼呢?”
难不成立在朝堂上,时不时提醒陛下当年母妃做的糊涂事么?
水涵是真不理解自家哥哥的脑回路。
明显当今陛下是个小心眼子,睚眦必报的那种……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等日后侄子上位再冒头,非要立到人家眼前去,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水溶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求上进的人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水涵缩了缩脖子,被瞪得有些不敢说话。
“如今陛下膝下子嗣不丰,唯三的皇子皆是一母所生,珍贵妃出身民间,两个兄长皆是清流砥柱,与勋贵之流本就地位对立,如今勋贵势弱,陛下又是铁了心的要对勋贵们下手,你我不趁着这股东风往前迈一迈,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勋贵消弭,等着日后孤掌难鸣么?”
水溶气的额头青筋直冒。
这会儿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个傻帽!
“顺势而为你可懂?”
那么大的功劳在眼前做饵,难不成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功劳远去,他们停留原地一事无成么?
水涵缩着脖子点头:“懂了懂了懂了。”说着对着水溶抻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弟弟愚钝,一切听从皇兄吩咐便是。”
他就是个打手,只出力,不出脑,干活儿就行。
水溶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回,才算是将快要突口而出的骂声给咽下了。
拉了个帮手,水溶便忙活开了。
八个国公里面没了两个,剩下的六个功劳必须全部都是他的!
水溶将六个国公写下来,最终手指往宁荣二府中间的位置重重一敲,对不住了您二位,谁叫荣国府出了个好二太太,收了甄家的金子却又对甄家落井下石呢?还没有保护好甄家的子孙,叫他意外暴毙了。
虽说甄家犯了罪,死有余辜,可到底是他母家,他本就该迁怒的。
既下定了决心,水溶就行动了起来,不仅派人下了江南去搜查贾氏族人的罪行,还亲自出马,上街碰瓷了出门探访花袭人的贾宝玉。
贾宝玉是个颜控,见了北静郡王就挪不开了眼睛,当即便将花袭人给忘却了脑后,北静郡王借着看通灵宝玉的借口,将随身的鹡鸰香珠赠予了贾宝玉。
这鹡鸰香珠是之前阿沅查看乾清宫水琮私库时,见到的一串重要道具,后也是促狭,便将这鹡鸰香珠放在了去岁年底赏赐之中,送去了北静王府。
于是这鹡鸰香珠兜兜转转,再一次去到了命定之人手中。
只是如今林黛玉远在深宫,贾宝玉这鹡鸰香珠便没了可赠送之人,回家之后禀明了贾政,父子二人将这鹡鸰香珠供奉了起来,毕竟是御赐之物,水溶敢轻易送人,贾宝玉却不敢随意待之。
水溶则是看了通灵宝玉之后,回去就给荣国府罗列了个‘不臣之心’的罪名。
口衔宝玉而生!
这样的大造化怎么能是一个五品官嫡子能有的呢?
简直大逆不道!
宫外水溶正在为了扳倒勋贵们而努力,忠顺亲王则是观察了一段时日后,心情很是复杂地进了宫,将此事禀告给了水琮。
水琮听了后也是沉默。
毕竟做到这份上,也着实是很努力了。
“既如此,此事便交给他去做了,若做的好,朕重重有赏。”水琮大手一挥,便对水溶委以重任了起来。
当然,也因为勋贵们后继无人,纨绔子孙们小辫子一抓一大把,近年来也是日薄西山,水溶又惯来与勋贵关系密切,去调查罪证自然也能事半功倍。
这也算水琮给予水溶的一次考验。
若他当真没有违逆之心,自然会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到时候便是重用几分又何妨呢?
水琮自认是个十分大度的皇帝,对水溶兄弟二人也是多有包容,于是跟好哥哥忠顺亲王下了半天棋,下午忠顺亲王出宫的时候,腰背都有些佝偻了。
跟皇帝下棋……苦啊。
不能赢,也不能输的太难看,当真是苦的很。
水溶受苦,水琮开心。
晚上回永寿宫的步伐都是极轻快的,刚好碰上几个儿女来请安,便顺势考校了一番,大皇子与大公主两个一如既往的优秀,再加上最近二人的骑射师傅不约而同地对他们夸赞有加。
水琮考校过后,亦是满心喜悦。
拉着阿沅的手就夸赞道:“爱妃为朕生了一对好儿女。”
“陛下可千万别这么夸,你瞧瞧他们,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阿沅笑着将庆阳拉进怀里,虚虚地揽着,又捏了捏她身上的衣裳,关怀道:“如今才刚开了春,天儿还冷着呢,你怎的穿这般单薄的衣裳。”
“母妃放心吧,儿臣不冷,暖和着呢。”
说着,将自己的手塞进阿沅的手心:“您摸摸看,时不时暖融融的。”
庆阳长了双富贵手,掌心充满了肉感,十指却是纤纤如青葱,不过因着骑马练武的缘故,指腹并不细腻柔润,反而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阿沅摸了摸,立即心疼的招呼金姑姑:“将今早晨内务府送来的玉肤膏尽数收好了,等会儿给庆阳送去凤鸣阁去。”说着,又回头睨了一眼庆阳:“好歹疼爱些自己。”
庆阳憨笑一声,回头就凑到了水琮身边去痴缠道:“父皇,什么时候儿臣才能去庆阳府看一看儿臣的公主府呀?”
“不是说了十五岁?”
说起这个,水琮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了下来。
如今庆阳距离十五岁也没几年,距离她前往庆阳府也没几年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最疼爱的一个女儿,只要一想到几年后她就要离开京城前往庆阳府,心情便沉重了起来。
“儿臣就是想看看儿臣的公主府造的怎么样了嘛。”庆阳心里痒痒的,有点儿想要亲眼看一看的冲动,毕竟是自己以后要生活几十年的地方。
水琮捋了捋她脑后的长辫子,笑道:“邹卿此去负责督造公主府,便是在原本宫廷基础上进行的改制,真真国虽说民间苦楚,皇室却很是奢靡,所以庆阳莫要担忧,你的公主府必定是独一份。”
阿沅听了不停点头。
那可不,毕竟是皇宫改造的呢,比起这个皇宫也不差什么了!
“那儿臣还要个大大的跑马场,父皇可别忘了叮嘱邹大人。”庆阳仰着头看向水琮的眼神里满是濡慕,叫水琮看着都有些心酸。
不过好在很快双胞胎就来了。
如今他们已经四岁多了,长了腿,能跑能跳,而且面容相似,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很快就能开蒙读书了。
愁绪被打断。
水琮干脆带着三个儿子和大闺女去了小花园遛弯消食,阿沅则是坐在了凉亭里,一边煮茶一边看着他们父子几人。
这一派岁月静好,叫水琮回头望向凉亭中的倩影时,心中都充满了安定。
娇妻幼子在怀,朝堂中便是天大的事,此时也不能叫水琮乱了脚步,一夜好眠,次日神清气爽的上了早朝,早朝过后,将林瀚留了下来议事。
等到了中午,一道圣旨发往江南。
在江南任江宁织造多年的卫若琼起复回京,担任户部侍郎。
而江宁织造的人选则早早去了江南,一直隐于暗中,直到卫若琼被调入京城,其他人才知道,新任的江宁织造是一个名为薛直的人。
再一查,这薛直不是旁人,正是曾经的紫薇舍人薛舍人的后人,紫薇舍人向来为皇帝爪牙,名义上是皇商,私底下却是探查江南官场内情,当年的薛舍人可是一个少有的酷吏,江南官场因为他可死了不少人。
后来薛舍人故去,下面的子孙便不那么出色了,到了这一代,两个儿子更是一个早亡,一个身体差,尤其长房独子前些年还因为打死了人被斩首了,如今只剩下二房一个独子兼祧。
薛直身子差,可自从大房母女投靠二房之后,他反倒是挺了过来。
这些年躺在病床上,有了足够的思考时间后,他也算明白为什么薛家渐渐日薄西山,便私下里投靠了卫若琼,成了卫若琼的手下。
明面上只是个病入膏盲的薛家家主,私底下却再次跟随老祖宗的步伐,做了朝廷的爪牙。
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再一次得了水琮的重用。
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二人得知薛直又成了官身,甚至还成了江宁织造,原本心里头那点儿别扭也霎时间没了,尤其薛宝钗,眼看着到了谈亲事的年岁,之前虽有个皇商名头,但到底是商户女,如今改换门庭成了官家小姐,选择的余地大了许多。
再加上薛家豪富,薛蝌又在江宁官学读书,他已经在官学物色好的儿郎,为薛宝钗挑选好的夫婿了,至于薛宝琴,早年薛直身体尚可的时候,在京城为她定了梅翰林的独子为夫婿,只等着年岁到了便可去京城发嫁完婚。
只不过薛直刚刚赴任不到七日,就忽闻扬州现任巡盐御史在下职回家的路上,暴毙身亡了。
薛直立即派人悄悄前往查探,结果却是唇舌指甲发绀,俨然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另一边远在姑苏的林如海得知消息后,更是背脊发凉,浑身发冷,若非当初送了林氏女入宫,他定不会这般快速的升迁,说不定到现在还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苦熬。
若是那般的话,恐怕今日死在任上的那个人便是他了。
第136章 红楼136
许是曾经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待过,虽说后来很快便高升来了姑苏,可林如海对巡盐御史这个位置还是很有感情的。
高中探花后便接连守孝,十年蹉跎,走尽了门路才谋求到了巡盐御史的缺。
所以听闻巡盐御史暴毙而亡,他便瞬间有了一种物类其伤的感觉,于是也不耽搁,立即派了人去扬州调查事情的真相,他到底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待了好几年,在扬州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
只是查来查去,只查到是扬州本地盐商与徽派盐商斗法,才牵连了这位刚上位没几年的巡盐御史大人,背后的事儿那是一点儿都没查出来。
林如海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
盐务之事看似微小,实则利益重大。
巡盐御史更是一个消耗品,甭管有没有背景,能在巡盐御史位置上做满两个考评期的几乎没有,要么如林如海一般,做满一个考评期,在第二个考评期被调任,要么就如这个巡盐御史一般死于非命。
本以为太上皇亲手扶持陛下登基,没有了皇子夺嫡的纷争,江南会稍微安稳些,更别说,林如海和卫若琼还一直坐镇在江南,却不想卫若琼刚一卸任,那些人就等不及了。
金陵的薛直也是脸色难看的厉害。
一手捏着帕子捂着嘴咳嗽,另一只手还不忘捏着笔写密奏。
休息了好几年,骤然高强度工作,他多少有些吃不消,尽管这几年他已经努力调理身子,可到底早年跑船伤了根本,如今也只期望能多熬一年是一年,只等着薛蝌科举能高中,日后能入京为官,为家族提供庇荫。
“老爷,大姑娘差了人过来给老爷送了润喉的雪梨汤。”贴身小厮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口禀报,他声音微微颤抖,有点害怕老爷责备。